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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赵畅||东山怀古

 颍州文学 2022-07-12 发布于安徽

                     《颍州文学》


让文学回归本真!


东山怀古

文/赵 畅

江南的景致,风和日丽,有千种妩媚明艳;烟雨迷蒙,亦有万种凄清婉约。英台故里,曹娥江畔,尤能牵动游人记忆的神经,开启游人澎湃的心扉。

春天,当你沿唐诗之路,寻李白当年南游的航道,到达浙江省上虞市曹娥江与剡溪江的汇集之处,遥望成语“东山再起”之山——东山,你会突然觉得时间亦变得暧昧起来,只是那一瞬间的凝固,迷惑了多少人对晨昏更替的拷问,亘古即在此刻,千古不朽的一幕幻化在了你的眼前。

偏偏那天去东山巡游,遇上个下雨天。然而,我想,东山不就是因了雨的滋润,才更丰沛更雄健的吗?走在东山的石阶上,那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雨,牵动着我丝丝熟稔的感触,流淌着稠稠的感怀,仿佛有点遥远,却又触手可及;仿佛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

很少有政治家能绕开这座山,因为这座山为东晋政治注入了血肉。很少有名士能绕开这座山,因为这座山到处都是诗意的汁液。

西晋末年,一支浩大的人马携辎负重、风尘车马,从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一路逶迤向江南进发,此乃因永嘉之乱随西晋皇室南迁的阳夏谢氏家族。作为一个名门望族的阳夏谢氏,当年何以要选择一座名不见经传的东山作为南迁的终点,自古以来,专家学者纭众说纷。有说“远避政治中心”的,东山离东晋皇都建康(今南京市)有五百里之遥,离辖郡会稽亦有百里之远,实乃“世外桃源”;也有说“交通便捷”的,东山在今上虞市西南部上浦镇境内,西濒曹娥江,对交通主要依靠水路为主的南方来说,曹娥江可谓四通八达;更有说“深造有所”的,当年东山上有寺,偌大寺院,高深学问的长老多多,自是修心养性、深造求学的好处所。或许上述三个方面该是谢氏家族选择东山而居的理由,或许只是其一,或许都不是,而是其它别的原因。其实,谢氏家族何以选择东山归隐的缘由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定居东山后的谢氏家族随着西晋的南迁而愈益光大。继东山谢氏的始祖、一代硕儒谢衡官至西晋国事祭酒后,谢衡的孙子谢鲲、沙裒官至太常卿,玄孙谢尚又官至镇西将军。而更让谢氏家族无上荣光的,是公元320年降生的谢安,其一段东山再起的史诗,令谢氏家族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铁中钉钉的辉煌一页。

出山以前的谢安,虽然早以白衣名士的身份闻名于东晋朝野,并于20岁那一年因东晋开国贤相王导之邀到宰相府中做过短短数月的“佐著作郎”,但不久便称疾归隐东山,与大名士孙绰、许询、王羲之、支遁等过起了“出则游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的隐居生活。他还参加了永和九年(公元353年)著名的兰亭雅集,曲水流觞,咏诗抒怀,演绎出一阙千古佳话。隐居期间,谢安除因扬州刺史庾冰的敦逼、荆州刺史桓温的盛邀,先后到庾、桓两府去做过一段时间的幕僚外,一直以栖迟东山、远离庙堂、韬晦自处为乐事,他甚至顶住了朝廷下令“禁锢十年”不准出仕的巨大压力,继续以悠游山林、诲导子侄、谈笑风生为快慰。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东山再起”以前的谢安,近乎遗世独立之人。


初春的雨最具感性。雨,时紧时慢,时急时歇,忽而潇潇,忽而洒洒,那么自信而裕如地主宰着一层轻薄的雾霭,似烟,如云,悠荡着,逸流着。人至半山腰,回望近在咫尺的曹娥江,突然觉得其一夜间就失了枯瘦之态,丰丰盈盈地溢流着,唯有山脚下那“指石”依然。雨帘中看去,这块雄踞江边的奇石,恍如人指点江天。对岸有块若隐若现的沙洲,溪江环流围成琵琶形状,与“指石”逼真地构成了“指石弹琵琶”的情状,故又有“江南第一指”和“会稽琵琶洲”之称。相传当年谢安与会稽高僧墨客在此石下弹琴下棋赋诗作书,留下了许多佳话。

稍稍收回些眼光,临江崛起的一块大盘石又突兀在我的视线里。据介绍,这便是有名的剡溪钓石,又称谢安钓鱼台。钓台之下,渊潭藏鱼。鱼是“太傅鳊”。史载,此鱼“头尖身扁尾似扇,眼红鳞白无腥味”。谢安出东山贵为宰相后,还常思“东山鱼”,这当是后话。如果有心,在这块具有神奇色彩的盘石上细细寻觅,便可发现一些大小不一、形似木屐的脚印迹,有人说,是谢安当年留下的,信夫!

说及木屐,自让人油然想到了“谢公屐”。谢氏家族的知名成员,大都爱好山水,乐于赏览丘壑之美,谢安自是其一。诗人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云:“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而《登梅冈望金陵,赠族侄高座寺僧中孚》云:“吴凤谢安屐,白足傲屐袜”。想当年,谢安“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障千重,莫不备尽。登蹑常着木屐,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谢公屐”的妙处就在于:着了这种木屐,走山路如走平地,“在危能安,履险如夷”。如若不好游,谢安怎能有此发明?“谢公屐”的发明,后来竟让智圆(又称“孤山法师”)悟出“损有余补不足”这般深刻而有用的哲理,并推而广之,以为“持此道以履于家,履于国,履于天下,则何患于倾危哉”,此之于谢安该是始料未及的。

钓鱼台也好,“谢安屐”也罢,它们自是见证了谢安闲隐山林而不出仕之意。综观古代隐逸之法,不外乎三:一者深居山林,如唐尧时,居箕山的许由、巢父;二是静坐水湄,如处渭河而设钓的周公太望、悬丝饵鱼的梁仁昉;三者自娱山水间,如汉严光。都说“君子求隐,反致成名”,谢安的东山之隐,虽说是“避难逼隐”的又一种隐居形式,可又何以不合乎上述规律?

或许,在谢安远不是为了个人扬名,但既然是“避难逼隐”,又何以甘心被逼?又何以甘心安逸悠荡?谢安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他的发梢散了,衣衫敞开了,琴声追着内心的激流,飞越高山流水,飞越金戈铁马。是的,透过谢安那表面的放荡,何以不能窥见那颗忧国愁民之火热心?


春雨最动听,淅淅沥沥的像典雅女子拨弄的琴弦,有淙淙的音,还有颤颤的形。是啊,滴滴跃动的都是情人的愁丝、情人的眼泪,听去总有一缕凄凉、一丝凄清。东山之上,曾经彩轿翩翩,载着文人雅士,托着红粉佳丽。而今已是风流云散,声息早无,湮入了岁月的烟尘。惟古树健在,惟古道依然。

当我们一行来到两垅山脉相抢处,扑入眼帘的是一块平地,四周由蔷薇花织结而成一洞穴。原来,这里曾是谢安邀歌伎“丝竹歌舞”之地。“优游山林六七年,闻征召不至”,“纵心事外,疏略常节,每蒿女妓,携持游肆。”史书记载的放浪不乏冷峻。“伟哉谢安石,携妓入东山。云岩响金奏,空水滟朱颜。兰露滋香泽,松风鸣佩环。歌声入空尽,舞影到池闲”,“携妓东山去,春光半道催”,“安石东山三十春,傲然携妓出风尘”,诗人歌咏的孟浪声色摇曳。作为“江东新一代青年名士领袖,朝野瞩望”的谢安,岂可长此风流?姗姗来迟的顿悟,终于出现。史载,一天,有位姓李的歌伎突然问谢安:“谢公,要想救国安民,必先做到什么?”安答曰:“必先积蓄其德义。”李曰:“德义不厚却想救国安邦,乃'伏而舔天’也!”说罢,刎颈倒地,血溅花叶而死。谢安悲痛至极,抱李仰天长啸:“安不如一个纤弱女子也,羞矣!”自此以后,谢安废丝竹歌舞之习,除肉林酒池之嗜,日策马于崎岖山道练骑,夜博览群书运筹帷幄于油灯之下……李白当年寻迹至此,写下了“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的诗句。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当年登览东山,也写下了“几更梵宇勋名在,不与蔷薇一样残”的赞句。

从蔷薇洞再往上登,便来到东山国庆寺,这里是块山巅平地,四周早已为青青翠竹簇拥。谢安当年苦心经营的“明月堂”、“白云轩”、“两眺亭”等许多名胜古迹,大都不复存在,但断壁残垣历历在目。寺院左侧有个曲状的池子,是谢安为洗木屐而挖掘的,名曰“洗屐池”。池不大不深,但池水冬夏不枯。过国庆寺遗址有一山塘,塘周古樟、麻枥遮日,塘边有一碑,上书“始宁(东汉曾设始宁县,东山一带是上虞县与始宁县交界处,归属始宁县)泉”。青绿雾罩下的始宁泉,终年流水汩汩,四季不竭。有水则绿,无水则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灵人杰,正是这青绿清甜的水土养育了谢安这出类拔萃的青绿本色,孕育了谢安旺盛不衰的气象,不甘心于庸碌度过一生的胸襟。


雨丝扯不断,那空气亦似乎湿重得能绞沥出水来。脚踏东山土,耳边这千古不绝的雨声,让人缠绵出千种遐想,万种风情。

谢安在大自然里陶冶情操,其胆识,其处惊不变、力挽狂澜的气度,早已为人们所识。《世说新语》载:“当与孙绰等泛海,风起浪涌,诸人并惧,安吟啸自若。舟人以安为悦,犹去不止。”突然转急风,谢安才慢慢地说:“如此将何归邪?”驾舟人承言即回。众咸服其雅量,难怪编者云:“审其量,足以镇朝野。”而时任宰相的司马昱一番话,更让人们有理由相信谢安的智勇豪爽。他说:“安石既与人同乐,必肯与人同忧,召之必至。”这位后来的简文帝对谢安的看法果然是正确的:既然能与大家同乐,亦必然与人同忧;一旦国家有难,召他必然出山。

谢安其时屡辞不就,到底出于何因,从史书上似乎很难找到答案,而其最后的出山,倒是让人明白了个中缘由。步入中年之时的谢安,面对东晋政权内忧外患的严峻形势,面对时人的期待,又兼其兄豫州刺史谢奕的去世,以及其弟中郎将谢万因北征失败被废为庶人,谢氏家族确乎需要有一个新的人物出来支撑局面。于是,年逾四十的谢安,重步仕途。

整整二十三年,这是一种力量的积蓄,也是一种情感的酝酿,更是一种风骨的锻造。这风骨中有曹娥江水一样的柔韧、有东山石一样的刚毅。这柔韧和刚毅最后都被谢安收拢于他的济世理想和匡世抱负了。

升平四年(公元360年),明帝的女婿征西大将军桓温来请谢安做他的军府司马。《世说新语》中生动地记下了谢安出山时的场面:“谢安在东山,朝命屡降而不动,后出为桓宣武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出赡送。高灵时为中丞,亦往相祖,先时多少饮酒,因倚如醉,戏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为苍生何?’今苍生将如卿何?谢笑而不答。”至此,谢安以“世道未夷,志存区济”慨然应诏。谢安东山再起之后,历任吴兴太守、吏部尚书、中护军、尚书仆射、中书监、录尚书事、司徒等职,迅速登上辅政的地位,施展出非凡的政治、军事才干。他“镇以和靖”,维护皇权,重振朝纲,阻止了朝廷重臣桓温的篡政意图。同时团结各大士族,平衡各派势力,广纳贤士,减少了内耗,稳定了统治秩序。谢安还致力于改革内政,废除了度田收租之制,减轻百姓的赋役负担,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他招募流亡江南的北方子弟组建北府兵,加强边境防御。


东山的雨,长长地下着。地上的地下的生命皆蠢蠢而蠕,春心萌动。近处的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于润碧湿洇中。当我们来到墓地,但见墓地周围长满了萋萋青草,不过守护墓地的那几棵古松却老枝苍劲,昂首云天,为整座墓带来一地凝重而爽朗的绿荫。那“晋太傅谢公墓”碑虽已斑驳尽显沧桑,但在我却是那样的肃然起敬。雨帘濛濛,似乎梳理着历史,似乎诉说着往古。

公元383年,前秦苻坚80万军队大举南侵,一时间狼烟遍中原,烽火燃苏皖,东晋朝廷危在旦夕。时年63岁的谢安临危受命,出任征讨大都督。如果说,谢安的出征是一种必然的话,那么这种出征更多的是基于谢安的深谋远虑和拳拳报国志。其执政后,面对北方强敌前秦,深知一场保卫民族生存的战争不可避免。而国家要战胜强敌,除了必胜的军力外,还得有丰厚的物质基础,并以相适应的政治制度作保证,于是,改革税制,革新政治,施行廉政措施,便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了。

秦军声势浩大,晋朝京师震怒。在野草迷岸、浊浪翻滚的淝水河边,谢安亲率8万“北府兵”,起用弟谢石、侄谢玄、子谢琰等一批足智多谋、满腹韬略的年轻将领,以逸待劳,智战骄兵,创下了中国军事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淝水大捷”。

1600多年前,当“投鞭于江,足断其流”的苻坚80万大军,在宁静的江淮平原席卷起一片冲天胡沙的时候,坐镇八公山下的谢安是怎样的一种意气和仪态呢?秦军被战败,前方送来驿书。其时,谢安正与客弈棋,接书匆匆一扫,随手放在床上,继续下棋,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神色。客人问:“你看的什么书信?”谢安徐答:“小儿辈遂已破贼!”当下完棋回到住处时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真可谓“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而宋朝诗人叶梦得“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南渡,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一顾功成”这首《八声甘州——寿阳楼八公山作》诗,更让我们重睹了当年谢安的一袭风光英姿。是啊,曾经的一介东山钓隐,一旦放下手中之竿,换上一面令旗,竟使得千军万马势如破竹,霸横天下,真叫天下钓徒目瞪口呆了。

淝水大战的胜利,不仅使一度惊恐万状的东晋朝廷和江左百姓转危为安,南北朝局面进一步定型,并促进了北方少数民族与汉族的大融合,保护了江南的文化传统,也使谢安及其家族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其时京城建康盛传一时的“王与马,共天下”的民谣,即改为“谢与马,共天下”。后人还把谢安比作管仲、诸葛武侯,是东晋中兴的功臣,是民族英雄。

然而,从来功臣多招妒,遗恨宿命总系身。史书记载:“时会稽王司马道子专权,安位高招忌,奸佞构扇,为避祸,携家出镇广陵,拟俟时局稍定,由江道回故居东山。适遇疾笃,遂回京师逮康。太元十年(公元385年)卒”,谢安死后赠太傅,谥文靖,“葬埋南京,裔孙为酬祖上'东山之志不渝’”之夙愿,迁埋会稽东山。谢安之于东山,自是情有独钟。其出仕并身居高位,但对隐居多年的东山仍一往情深,不能忘怀,以至于耗费巨资,在东晋的首都南京附近“固筑土为山拟之,寄怀欣赏”。至此,亦不难理解,其子孙何以要迁葬于会稽东山了。

从浙东曹娥江畔东山之寄情山水、放浪形骸的隐士,到安徽寿县淝水河边驰骋疆场、指点江山的战将,谢安以自己一生,谱写了一曲中国士大夫由隐居山野、轻薄红尘到出仕济世、建功立业的风流豪壮的神曲。谢安墓,或许是其告别世人之后最后一盏温暖而苍凉的明灯,在这幽幽的东山上,它连同那个“东山再起”的骄人故事,自是成了谢氏家族,不,东晋真正雄起的见证者。

“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振衣直上东山寺,万壑千岩静晚钟“寒色苍苍老柏风,石苔清滑露光融”……每每站在东山之巅,我会油然吟诵起这些描写东山的诗句,当年沿着唐诗之路,李白、白居易、陆羽、贺知章、刘长卿、张祜、欧阳修、苏东坡、陆游、朱熹等都留下了歌咏东山美景、歌咏谢安人格魅力的著名诗篇——有诗人们的诗句相伴,谢安不会寂寞;,有谢安的终身守护,东山也不会寂寞。

春雨点点滴滴呢喃,淅淅沥沥碎语,潇潇洒洒群响,似有一种柔婉和亲切,干涸的心田自能获得些许润泽,找着属于自己的声音。站在谢安的墓前,我突然觉得,江南的雨是我生活中赏不厌的风光,而东山则是我生命中读不尽的风景。东山是经典的,这是因为“东山再起”的故事是经典的。她是一支火炬,飞越在乱云飞渡雨脚如麻的岁月,穿行在漫漫长夜亘古荒原,在坎坷中前行,在低谷中攀升,苦雨为油,疾风助燃,在噼啪作响中光芒四射,辉映历史的天空,照亮民族前行的长路。

走下山来,再次回望东山,在一片烟雨中,它就像留在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梦幻,那雨雾更让我掂量出什么是永恒…

作者简介:赵畅,系中国作协会员,第三、四、五届《儿童文学》金近奖终审评委。先后在《求是》《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十月》《北京文学》《上海文学》《青年文学》《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解放日报》《文汇报》等发表散文、随笔1000余万字。先后获中国作协主办的“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青年文学》主办的“第二届青年文学散文创作奖”、 中国散文学会主办的“第六届冰心散文奖”。多篇散文进入“中国散文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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