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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母亲带我去外婆家。 外婆家在吉林长春城郊的一个村子里，因为路途遥远，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去。 外公天生爱玩，是村子里有名的玩家。打牌、滑冰都是好手。 但对于家庭建设方面，却一直不太关心。 他的口头禅是：有得住就行了，哪那么多规矩? 东北天冷，冬天的时候，气温常常低达零下20度。 因为这个原因，村里的人家建房子，都是40公分的墙体，可是外公家的墙，只有24公分。 这样薄的墙体，夏天还好说，冬天的保温性就非常差，往往灶里断了火，炕很快就凉了。
外公虽然不太管家务事，但是对于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外孙还是非常欢迎的，拿出了柜子里所有能吃的东西，让我挑着吃，还给我买了虎头帽和厚厚的棉裤。 睡觉的时候，他让我睡到炕头，说那里最暖和。 外婆家的炕，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炕一样，都是在灶的里面用砖砌一道烟管，烟管在炕底下几个迂回，以尽可能地让炕的每个地方都能暖到。 每天做完晚饭，外公就把烟道的尽头堵上，让烟在烟道里滞留下来。 等我们吃完饭上炕的时候，那炕就暖暖的，非常舒服。 一般情况下，外婆家的炕是四个小时加一次柴，以保证炕的温度。 烧炕的柴，都是外婆从后山上拉来的。 到了添柴时，先点燃一团干松针，然后在放上柴火，整个过程，两分钟就足够了。 屋里烧炕时，室内的温度有15度，如果断了火，马上会降到零下十几度。
有天夜里，我突然被冻醒了，感觉自己置身冰窟，我“哇”的一声吓哭了。 母亲把我揽在怀里，对外婆说，“灶里没火了，把娃冻醒了。” 外婆对着身旁的外公一脚踹过去，“快去添柴……” 外公摸摸索索地起床，去到外屋。 没多久，就传来了外公的话，“他娘的，没柴了！” “昨天就让你劈柴，你跑去打牌了，能怪谁?”外婆说着，把外公的被子加到我和母亲身上。“等一会就好了啊……”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外公一边大口哈气，一边用力劈柴的声音。 在深夜里，尤其刺耳。咔嚓、咔嚓、咔嚓，在咔嚓的空隙，我又总能听到外公大口哈气的声音。
外婆知道我们都醒着，对母亲说，“你看啊，零下20度劈柴，也够受罪的。不过，这事儿怪他自己。” “妈，别说他了。” “不说了，不说了，这是你娘俩儿在的，他二话不说，就到院子里劈上了柴，你要是不在， 又得跟我斗半天嘴。半夜劈柴这事儿，发生在他身上，不是一次两次啦……闲时劈柴急时用，柴到用时方恨无啊。” 外婆是个才女，方圆百里出名。张口说出这么一句，一点都不奇怪。 不一会儿，炕又暖了起来。外公不声不响地上了炕，把外婆身上的被子拉到了自己身上…… 一晃，30多年过去了。外婆和外公都没有了当年的挺拔，甚至身子微微弓了起来。 我时常会想起那一夜，想起院子里咔嚓、咔嚓的劈柴声音。 闭上眼睛，外公大口哈气的样子总是异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如今，再和外公说起这些，他大笑之后，说，“我们现在住的电梯洋房，家家户户都集中供暖，舒服多啦！你什么时候再来长春啊，我保证，再也不会冻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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