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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一天,我们不再讲故乡

 李玉的文字 2022-07-12 发布于广东

1

不管是怎么样的心情,这个年,说来就来了。

和远在新疆的同学聊天,自然而然地就问到了“马上过年了,你回老家不?”

他先问的我,待听我说完“不回”之后,他马上接了一句,“我也不回。”

他离开故乡到新疆,比我背井离乡到深圳要久得多。他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父母在,家还在那里,父母不在,那里就已经不是家了。”

“现在父母在,偶尔回去看看,父母不在了,还回去干什么?谁想你?你又想谁?”这是另一个朋友和我交流时说的。他与我同龄,经历了差不多的时代变迁,“兄弟姐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小时候了,各自有家,各自安好就好。”

9月份的时候,和一个北方的朋友同桌吃饭。说起家乡,他说,他再也不想回那个村庄了,势力、狭隘,占到便宜就喜笑颜开,占不到就咬牙切齿……这让我想到了《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在遭遇亲戚冷落后的感悟。原来,世人早有共识。

后来,在看电视剧《福贵》(余华的《活着》改编)时,外公连夜给女儿家珍送米(外公在粮站工作,在地上角落捡的很少量的大米),我湿了眼眶,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下,那是多么深厚的爱啊。

只是,像我这般地漂泊他乡,很多亲戚多年不见,已经不是一种关系了。而且从长大以后,就再也不喜欢走亲戚,在自己家之外的任何人家里都如坐针毡。 

有的人,天性凉薄吧,比如我。

 2

深圳最冷的那天,我给父亲打电话。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打了几个电话了,但他的电话不是转入小秘书,就是无人接听。我能想到的结果有两种,一是他的手机放在床前的柜子上了,而他人在大门口坐着;还有一个就是手机忘记充电,自动转入小秘书服务了。

谢天谢地!这次电话终于打通了。随即耳朵里就传来了电视里在放的“大鼓”……

“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你这电话就打进来了,还有,我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呢?”我刚叫了父亲,他马上唤了我的小名,然后问道。

我有个用了多年的电信号码,银行卡、网站、微信等全部绑定的是它。后来住处新装了宽带,又捆绑了一个新的电信号。换了苹果12后,以为可以双卡双待,结果不支持两张电信卡,于是,原来的手机号,只有存在另一个备用手机里,需要验证码之类的信息时,再用一下。

“那你下次打我现在这个号,那个号现在不常用了。”我对父亲说,然后又问他,“你打我电话打不通,我打你的也打不通啊……”

“我原来的那个老人机坏了,前几天才去换了一个新的……”原来是这样。“你回来过年吗?又给你打了新的菜籽油……”

“不回了,不回了,现在疫情还不稳定,加上这么冷……对了,你和妈妈现在住哪里啊,住那间空调房啊,打开空调,也不用怕冷……”

“还住在原来的房间,关好门窗,也不冷。”父亲的精神不错,82岁了,和我的电话交流没有障碍。

之后,是一番彼此的嘘寒问暖。当他听到我没有上班时,马上问,“那你怎么吃饭的?要不要给你寄些钱……”

 3

7月份回家的时候,除了和同学吃了几餐饭,其他时间,都是和父母一起吃的饭。父亲说,“你这回来了,没有车开,哪里也不方便去……”这个是实情,出去吃的几餐饭,都是同学孙刚开车到家门口接的我。

前年回家,在徐州东站,听说有神州租车,就兴冲冲的前往,准备租辆车开回家。结果跑到前台,却被告之,系统故障,今天租不了车。

也许,只有父亲才理解自己的为难吧!离家几千里,在外面千好万好,回到家里,却处处不便了。我不是讲排场的人,但是骑着父亲的电动三轮车上街可以,走亲访友,还是算了吧。有个同学说,她家里有辆才买两年的本田SUV,最近没人开,让我去开来用。平日里,看了太多借车类的新闻,我是不会把这样的难题给同学的。

“我哪里也不想去,就在家里陪你和妈妈吃几餐饭好了。”我对父亲说,他笑呵呵地回应我,说,“好,好,好。”

在家第三天早上,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你把那只大公鸡杀了,给儿子吃……”母亲耳背,父亲说了几次,我终于听到母亲应了一声,“嗯。”

不一会儿,母亲推开了我睡觉的房间门,“你爸说杀那只大公鸡给你吃,你吃不吃……”

“吃,为什么不吃?杀!”我一边笑,一边对母亲大声说(别误会,小声说她听不到),“杀,杀,杀。”母亲说着就进了鸡舍抓大公鸡去了。反正一番扑腾,公鸡最终落入母亲的手中。

不杀,是说不过去的。父亲已经在土灶里架起了柴火,准备给鸡拔毛了。

前不久,一个朋友给我说,“我父亲说,今年杀年猪时,留一半给我做腊肉。”然而第二天,她又和我发微信说,“你看我妈好笑吧?今天问我,说给我做20斤腊肉够不够……”

我跟她分享了我回家时,母亲问我杀不杀鸡的笑话。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因为,她后面还有半句,“从小,我家的好吃的,母亲总是想着弟弟的。”

已经人到中年,为人父母,当然不会在意母亲的那些小心思。只是背井离乡,才会觉得有些心酸。因为,那个家,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4

回深圳的时候,我买了一堆家乡特产,准备带走。父亲拿出两大桶菜籽油来,说,“听说你最近回来,这是前段时间打的,你带上……”

纯正的菜籽油,我确实喜欢。和其他一些无味的植物油比起来,我偏爱菜籽油。

记不清是哪个偶然我和父亲说过的,在公交车上,一个河南老乡带的菜籽油洒了,整个车里,那叫香啊……父亲就记住了我爱吃菜籽油。

因为东西太多了吧,最终没能带上那两桶油。在徐州东站的酒店里,我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他说,“你这孩子,菜籽油忘记带啦。”

我说,是的,是的,你们在家里也吃点,几种油混着吃。

“要不要我找个车,给你送过去……”父亲问我。

“不用,不用,别麻烦了,你早点休息,我下次回来再带。”我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父亲他在新油菜籽出来之后,又榨了两桶油。

可是,我的归期呢?已经是冬季了,我再也不好和父亲幽上一默说,“大约在冬季”。父亲大手握着我小手的场景,似乎还在昨天,这转眼已是多年。

前不久,和一个离家十余年的老乡聊天。他说,他回到老家,和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感觉自己是个异类。“以前和别人聊天,开口闭口,总是说,我们那里,我们老家,我们村……现在呢,最多的是,我们公司,我们单位,我们小区……我已经很少跟别人聊故乡……”

我何尝不是如此。也许,若干年以后,再说起故乡,已经没有故事可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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