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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作曲家陈怡:从西方回望东方

 顺其自然h 2022-07-12 发布于北京

原载于《音乐周报》201年第23期

一成不变的发型、朴素的花格衬衫、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仿佛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画中人,陈怡质朴的邻家阿姨形象似乎与蜚声国际的大作曲家相去甚远。她是中国首位作曲专业女硕士、首位在美国举办个人专场多媒体交响作品音乐会的女作曲家,入选美国国家艺术与科学院终身院士,荣获三十多项美国作曲大奖。

留美近30年,陈怡爽朗热情的性格没变,东方的情怀没变,但作品风格、内涵不断在变。

生长在音乐家庭

陈怡的父母酷爱古典音乐,母亲家族中的亲戚几乎都会演奏乐器。“那时父母都是医生,经济条件比较好,爸爸收集了很多唱片,每天我们都听唱片,不认字时就凭借颜色来辨认唱片,听得最多的是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姐姐陈敏是钢琴神童,每天早起先练琴,全家在她的琴声中吃早餐。“我学钢琴时,老师一拿出谱子,我就辨认出是不是姐姐弹过的。我拉小提琴时姐姐给我钢琴伴奏,弟弟陈允拉小提琴协奏曲时,我就给他钢琴伴奏,可是我不怎么数拍子总是弹得比较快,弟弟经常恼怒地说,你怎么不数拍子?别给我搅乱了!”

陈怡回忆:“妈妈说如果不知道琴键之间的距离,就没办法拉准小提琴,因为小提琴没有刻度需要自己听。因此,我3岁学钢琴、4岁学小提琴。父母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姐姐很早考上中央音乐学院附小,我和弟弟周末如果不练琴,全家都不可以出去娱乐。我们每一支练习曲都要达到连续三次不错、不停才可以通过,我和弟弟可以用任何姿势拉琴,琴好像长在身上一样。”姐姐后来成为著名钢琴家,弟弟则任中国爱乐乐团的小提琴首席、中央音乐学院教授。父亲希望陈怡成为作曲家,很早让她开始学习和声与音乐理论、分析作品,为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京剧团的小提琴首席

可是,“文革”使陈怡的命运发生了大转折。一家人分散到五个地方,15岁的陈怡到广东从化的乡下插队,住在农民家里,每天往山上挑二十石土,劳动量非常大。“一直过着优越生活的我有两年都没穿过鞋。每到其他知青外出时,我就把藏起来的小提琴拿出来拉一拉。不过,艰苦的生活锻炼了我的意志,打开了我的视野——以前我只熟悉西洋的音乐语言,插队使我了解到广东民歌、对土地有了感情,与普通人有了对话的平台,这是一种宝贵的生活体验。”

后来,广州京剧团的团长听说陈怡懂音乐、会拉小提琴,专程坐吉普车到乡下接她。

“从此我就成了京剧团的小提琴首席,一干就是8年,每天拉语录歌的时候,我在每个语录歌之间加入帕格尼尼的演奏技巧,给曲子加入华彩,学会了即兴作曲,当然严格地说,这是改编还不能够称为作曲,但为后来专业作曲打下了基础。”弟弟陈允也在这个团里,他甚至学会拉中提琴,“我们把样板戏的唱腔、管弦乐分谱、锣鼓经带念白都背下来,我创作了一些京剧小戏、把广东音乐《雨打芭蕉》等曲子改编为间奏曲、给配乐诗写配乐,剧团的仓库里堆满了我为管弦乐队写的配器谱。”

巾帼不让须眉

恢复高考后,陈怡报考了中央音乐学院,同时被作曲系与管弦系录取,最终她选择了作曲系。“系统的中国民族音乐教育对音乐语言的熏陶非常有用,比如,我们每周必须背唱四首全国各地不同民歌,学习各种曲艺、戏曲,甚至化妆、服装、舞美都学过。经常要求我们根据一段词写出唱腔并分析,后来我用秦腔写过曲子。有专门分析民间器乐结构的课程,我在创作中运用了许多中国民间音乐的结构方式和原则——它有自然的高潮点,有一种形式美。”

陈怡所在的班级云集了众多后来的“音乐大咖”,如谭盾、叶小纲、陈其钢、郭文景、刘索拉等等,但陈怡以自己的勤奋、聪慧以及独特的艺术个性一枝独秀。“上大学时我已经25岁,经历过磨难之后非常珍惜难得的机会,拼命学习。周末我用来练钢琴,平时有空就泡在图书馆,一个暑假背四首巴赫的平均律曲目。”热情、责任心强的陈怡担任副班长,负责发电影票、粮票,她用小提琴帮全班同学拉新作品、作适当调整并画上弓法和指法。

大学高年级的陈怡开始形成自己的创作思想、研究生时期确定了创作观。她的钢琴独奏曲《多耶》采用了侗族民族歌舞元素,同时运用现代作曲技术,1985年获得全国第四届音乐作品比赛一等奖。1986年,陈怡研究生毕业之际,中国音协、中央音乐学院、中央电台、电视台及中央乐团在北京音乐厅联合举办了“陈怡管弦乐作品音乐会”,并录制了唱片专辑,她在年青一代作曲家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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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与恩师周文中教授

从更高角度看中国文化

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博期间,陈怡师从周文中及达维多夫斯基教授学习作曲,第二年即开始教书。“那时我在美中艺术交流中心任翻译。周文中教授每月给中国学生开一次培训班,教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大家探讨新的创作手法,这段经历对我后来的创作具有启发性、决定性的作用,提升了作品的思想与内涵。”

美国的多元文化形态使陈怡的视野更加开阔。“我开始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民族音乐传统,反观与对比中外文化的共同点。在美国可以听到各种不同风格流派的音乐,学习到顶尖的技术,音乐家作品呈现的机会比较多,有助于我吸取多元的音乐元素,我曾经见到黑人打鼓而受到启发,灵感突现,冲回家写曲子。”

不断尝试新手法

“我写作品比较快,写完会给先生周龙看一下,请他提意见,比如《长笛协奏曲》是我在意大利讲学期间写的,回来的飞机上他看了一遍,认为还不够好,让我修改。我也给他的作品提意见,他常常嘴硬说不改,但最终还是会相信我的判断。”陈怡与周龙相濡以沫三十年,是音乐圈里令人羡慕的一对伉俪。她笑言:“周龙性格安静、低调,不像我这么张牙舞爪。他的作品比较有神秘感,每次演完他的作品,观众会到处寻找声响的来源。音乐创作需要永无止境地探索,我希望有时间闭门好好思考,像周龙写歌剧《白蛇传》用了三年,但是我的时间实在不够用,目前已经有很多委约作品积压急待完成。”

陈怡擅长运用中国民间音乐元素形成自己的旋律创作特色,如广州交响乐团委约作品《虎门1839》即运用了广东音乐元素、表现西藏风情的《蓝蓝天》等。陈怡将东方情怀完美地融入到西洋乐器中,形成独特的音乐语言。2001年,她的管弦乐作品《动势》荣获全球专为作曲家而设的金额最高的大奖——美国国家文学艺术院颁发的艾夫斯作曲家奖;大型管弦乐作品《四季》获普利策音乐奖提名。

中美音乐交流的桥梁

1998年,陈怡被美国密苏里大学音乐学院聘任为终身教授。在积极提高作曲专业教学质量的同时,她不遗余力地推介中国民族音乐,比如,她提议让中国留学生到当地中学教课、介绍中国民族音乐;向美国长风中乐团大力推荐中国作曲家,在纽约首演他们的作品。“每年我在国际作曲大师班讲课,既讲西洋乐器也讲中国乐器,许多美国作曲家来听课,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们选这门课是很聪明的——以后你们不懂中国乐器就要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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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与周龙

目前,陈怡在国内多所音乐院校任客座教授,为作曲专业的师生和管弦乐学生讲课,把丰富的创作经验介绍到国内,她经常让自己的博士生们带着获奖作品的谱子与国内学生分享,已然成为中美音乐文化交流的桥梁。

徐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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