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七月,在青藏高原的瓦蓝天空下,风低低地吹,云高高地飞,花香弥漫了田野沟壑,河州一带的麦子黄了。 脚户哥,筏子客,画匠,木匠,泥水匠,跑长途的,做买卖的,包工头,小堂倌,不论趾高气扬,还是人模狗样,这些远离河州的游子,像一只远走高飞的风筝,被故乡乖乖地扯了回来。 他们揣着辛苦钱,背着大西瓜,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村庄。 亲人在呼唤,田里的麦子在召唤,他们回来只有一个理由,收麦子。 走远近的路,挣多少的钱,麦子,总是要收的,收了麦子,心里才踏实,才无愧于皇天后土。 收麦是一项烤验人的苦差事。 到了麦收季节,连续几个大热天,麦穗一天一个样,昨天还是绿的,今天已经麻黄,明天要是不收,麦粒就要掉到地里了。 所以,很多时候,田不逼人的时候,可以趁活着早晚凉快的时候,扑进田里收麦子,要是被田逼着了,那可只能头顶日头背朝天,汗流浃背地抢麦子。 收麦子有两种方法。 山坡上的旱田,土质疏松,况且大旱年份麦秆身高只有两三拃,只能用手拔,手心起水泡、破皮、结痂是常有的事;平川里的水田,土质坚硬,麦身齐腰,只好用镰刀来割。 割麦子,对小孩子来说,是个打牙祭的机会。 大人们平时舍不得买的西瓜,黄蛋瓜,啤酒,沙棘汁,汽水,雪糕,经不住孩子们的磨牙,非买不可。 收麦子累了,坐在麦垛下,遮住荫凉,享受瓜果饮料的爽口,收麦子也就不再那么苦了。 如果家里请了麦客子,还要割鲜肉、买粉条、抓锅盔,好好款待下苦人,我们也跟着沾光抹油。 对大人来说,收麦子则是一年当中难得的聚会。 大家一起聊聊庄稼的收成,说说出门的辛酸,在乐乐呵呵、骂骂咧咧中,觉得心平了,气也顺了。 日子,就他妈是这样过的。 如今,河州的年轻人都去打工,没人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两亩三分薄田。 为了省事,田里十之八九种了玉米,种麦子成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麦收季节,也不见了田间地头戴着草帽、挥舞镰刀的收麦人。 但是,依然有一些庄户,还会默默地腾出一块田,留给种了几十年的麦子一席之地。 尽管,这已经不合时宜,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一本白下苦的糊涂经济账,但很多事,真没法用钱去折算。 今年,你家种麦子了么?你还会听见麦子的召唤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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