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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如清泉水施崇伟

 大盗宝库 2022-07-15 发布于黑龙江
    童年,我在外婆家生活的时间比较长。外婆家在乡下,老屋的背后是一片清幽的山谷,叫“凉水湾”。凉水湾藏着一口老井,祖辈人吃水都靠它。
  从老屋去水井,大约二三百米远,是一条幽深的小路。路上翠竹和杨柳、槐树簇拥,树影婆娑阴翳蔽日,树下奇石罗列。出了老屋,走不远就能听到泉声叮咚,这泉水便是老井的水源,如泻玉般从山上流下来,注入井中。循着水声望去,一棵挺拔的椿树从槐林中耸起,三四丈高,枝繁叶茂地撑出一把大伞,挡在路前方。树下两块圆石之间留出一道窄缝,像一道石门守护着老井,留出的这条狭路,通向水井,只够一个人、一挑担通行。
  井是天然的,无凿石之痕,无砌工之艺,圆乎乎的水面,长年平至井口,像一面镜子,映出四周的草色、树影。时常水面漂着一两张或青或黄的叶片,却依然清幽幽、亮堂堂。
  一湾人家,十几户,百十来口人,全靠这口小小水井滋养。这得益于它一年四季的汩汩不息。
  外公说,这口井从来没有枯过。曾经有过特别严重的干旱,几十天连晴无雨让山下小溪都断了流,而凉水湾的水井却源源不断。饮水思源,后生无人敢对其不恭。多年来,没人会去玷污其点滴,所以,凉水湾的水是可以直饮的。挑水的人,大都形成了习惯,来到井前,放下水桶,先是趴下,伏在井口,掬一口清泉,既解暑渴,也洗肺肠,心头更加感恩。
  老井的繁忙时刻是在清晨。早晨井水最清澈,而且白天人们都要劳动,因此,家庭的一天用水都是一大早就挑回来。外婆家,早起挑水的是舅舅。在酷暑,一早起来,蝉鸣叫得人心发慌,晨曦刚露脸就热劲实足。那时候,我也跟着舅舅去挑水。他的水桶在前面晃荡,我紧跟在他身后追逐,尾随舅舅挤过石门,来到水井面前。寂静的竹林里,一股水从山岩缝中涌出来,潺潺流动的水声,像缕缕清音。舅舅一瓢一瓢地舀着凉水,我就趴在井沿,把脑袋伸到井水里。清冽之水,饮入口中,不仅凉爽,还能感受到一股甘甜浸在齿间、沁入心脾。
  舅舅的水桶满上了,水挑在肩上。弯弯的扁担,两头垂下来的铁钩上,两只水桶随着他轻盈的步子,摇摆在凉水湾的小路上。等井水蓄满水缸,一天的日子便觉得踏实而滋润了。每天取水老井,似乎不仅是一般意义的挑水,而且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和依托。
  凉水湾的井水,夏天喝出凉爽,四季喝出甜味。用它煮的饭格外香,用它煲的汤更营养。我最怀念外婆用井水给我炖的鲫鱼莲藕汤。
  夏天,一场暴雨之后的水田涨水,外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雨中田园巡视一圈回来,腰间的笆笼里就会蹦跳着一篓大大小小的鱼儿。最多的是黑背脊的小鲫鱼。
  外婆一边在水桶里清洗着两支又长又胖的莲藕,一边对我说:“今天给你煮鱼汤。”
  说话间,外公已经把十几条小鲫鱼处理好了,洗净了内脏,刮净细鳞。
  外婆给鲫鱼加点盐、倒点酒,便没了鱼腥味。伴随着有节奏的刀切声,那两支胖嘟嘟的莲藕变成了一张张长着小孔的薄片。再加一根胡萝卜切成的小片,和藕片摆在一起,色彩便活跃起来。
  “掌火”的外公刚好把铁锅烧热,“吃”了盐、“喝”过酒的小鱼儿“游”进了油锅。随着油锅的嗞嗞声,鲫鱼已由白嫩而金黄。
  然后,一大瓢老井的山泉水登场,倒入锅中。火焰熊熊,热锅沸腾,井水慢慢浸入鱼儿的肌里,外婆再给汤中加上一小口白酒,又加入姜片,放入藕片,一会儿工夫,鱼香味便飘溢出来。最后,撒入嫩绿的葱花,仿佛夏天拂来一抹轻风……
  时光已逝岁月老。回忆起那口老井,那些往事,那些亲人,像又喝着那凌凌清泉,甘甜之味,浸润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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