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的人不一定是诗人,“诗有别才,非关书也”。那些有诗人气质的人无论是写散文、小说,亦或是化身导演用镜头写诗,都掩盖不住自己那如山间白云、林中清风一般的诗人气质。 大学时代,我喜欢看王小波的杂文,大部分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幽默作家,直到我看见一句话,“秋天的午后,我走在这条路上,两旁的高大的的树仿佛金色的天国的大门,我不知道我这条路我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击中了,再后来,我看了他的剧本《东宫﹒西宫》,是讲一个英俊帅气的警察在审讯一个同性恋犯人的时候爱上他的故事,这在一般人看来猥琐不堪的剧情,实则是拨开真实世界的层层面纱,直达人性的本质。爱就爱了,无论对象是男还是女,你的语言会骗人,但是身体和眼神不会骗人。王小波的文字最动人之处也是这份直接和纯粹,这部剧本语言流畅轻盈,阅读本身就是一种愉悦和享受。这么多年过去了,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却留下一种感觉,仿佛清冷的夜里,月光无声地洒在你身上,空气中充满着静谧,又有一丝暧昧和缠绵。诗人北岛,我没看过他的诗,也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诗意和灵感。他回忆童年和故乡的小说《城门开》,我看了好几遍,一开始是看故事,后来一句一句再品味语言,处处是诗情,一不小心就在眼底下划过。就像苏轼所说,书富如海,一次是不可能得到所有宝藏的,可诗人的妙处又是你学不来的,笔下文字和文思如山间白云千变万化。“我和小伙伴迅速跑开,踏碎了一洼水坑,踏碎了天光云影”,“我在1989年到1993年的四年里,辗转了七个国家,颠沛流离,我唯一的行李就是中文”,北岛是一位行吟诗人,“唯一的行李就是中文”,多么奇巧的文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顾长卫在电影《早春》中有这样一段话以主人公内心独白的方式说出,在小镇上生活的文艺女青年每天怀着音乐家的梦想过着平凡而不被人理解的日子,春天来了,她内心充满了悸动,“立春以后,虽然整个城市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风已经不一样了,吹在脸上暖暖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可想哭了。每年春天,我都以为会发生什么,但什么也没发生就过去了。”整个影片基调其实是压抑沉闷的,但是无论是我看见蒋雯丽和同样充满艺术理想的朋友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畅想未来,还是看见在生活的重压下,她逆风而行艰难地骑着自行车,仿佛她生活的写照,我看到的都是导演那颗洞察人心和世态的诗心。伊朗导演阿巴斯,不仅是一位镜头诗人,还出版了诗集,“时钟在一千三百年的古寺里,差七分七点/送葬的队伍里,孩子无忌地盯着柿果”。猪宝三岁的时候,参加他太奶奶的葬礼,有人问孩子会不会很伤心,我想起了阿巴斯的诗。孩子怎么会伤心呢?葬礼上,只有不懂事的孩子和死去的人生活在永恒的极乐世界!猪宝盯着小院里果子,又哭又闹地要摘果子,躺在灵堂的他的太奶奶和亦真亦假落泪的众人,哭闹但真实的孩子,这,就是人世的风景!王家卫导演不会讲故事,他太沉溺于美了,他也是一位镜头诗人,电影《东邪西毒》,他的电影和原著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表达自己思想和审美趣味的媒介,除了经典台词外,镜头就像一帧帧照片一样,美轮美奂,唐诗里“大漠孤烟”的意境我是在他的电影里感受到的,英文名字《时间的灰烬》倒是很切题。诗人何为?捕捉生命,一如倒影,一如梦境。 猪宝问四岁的滴滴贝壳的主人是谁,滴滴眨巴一下眼睛,仿佛发现一个惊天秘密一样,大声喊道:“是大海,贝壳的主人是大海!”清亮的童声回荡在盛夏的光影里,孩子是天生的诗人。诗人艾略特在《荒原》中说:“我们追求的尽头,是我们原始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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