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说杜诗是纪录片，和李白对比一下就知道了。李白《古风》有一首写战争，完全像仙人俯瞰人间一样；杜甫就不同了，他的战争诗像独幕剧，《兵车行》、“三吏三别”无不如此，不信，我们可以演一下。 “纪录片”不感人吗？ 巴金小说《第四病室》，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战争中一个工人住到医院，做完手术很痛苦，护士随手给他了一本《杜甫诗集》。当然，他放在床头，不知道杜诗和镇痛有什么关系。夜里，这个病人哭了，他看到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兄弟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给家里写的信，不知道收到没有？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就是杜甫《月夜忆舍弟》的内容，一千年后触动了人的心，因为他的处境和诗里一模一样。 无家问死生！ 普利策获奖照片：越战中，一位战士倒下了，在他布满血迹的脸庞和污浊的身体旁，口袋里掉出了妻儿的照片。有人说这张照片加速了战争的结束！不要问我，他是越南人，还是美国人。它在瞬间击中了人类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喜欢一任感情的宣泄，后来看到吴组缃先生说“学会客观叙事，才是写作的开始”。我想所有艺术都是相通的，客观叙事如同台湾导演侯孝贤的长镜头，不知不觉就会让你泪流满面。 推荐学生看德国作家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她看到这一段说，我想到《左传》长平之战后赵军溃败的情景，而我想到的是杜诗《兵车行》“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杜甫在当时并没有李白、王维有名，但是后来地位越来越高，我也曾经以为是因为帝王的提倡。但我现在觉得，更是民间一种自发地传唱，杜诗里真实地记录了人们的悲欢离合，里面有你、有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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