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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任城的书生邬少华，十七岁了尚未婚配。七月酷暑，他一人寂寥独坐书斋，看窗外皓月当空，不禁浮想联翩：“明月此时好，美人何处来？”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一亮，见一美丽妇人娉娉袅袅而来，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鬓峨眉，双目盈盈如秋水寒星，她莲步轻移，如梦如幻。
少华惊问道：“你可是勾魂的女鬼？”
妇人回答：“我不是鬼。”
少华又问：“那你就是人了？”
妇人笑道：“我也不是人。”
少华再三询问：“你不是人，也不是鬼，那就是狐狸精呗？”
妇人噗嗤一乐，笑得花枝乱颤：“你可真逗，郎志在美妇，妾志在情郎，我听你吟诗，便知你情之所在，故此也来学学红拂夜奔，郎君又何需知道我来自何方呢？”
少华有些晕：“那行吧，我不问你从哪里来，问你个名字总可以吧？”
妇人答道：“我叫樊稚，字宾奴。”
少华一把拉住宾奴的柔若无骨的那双玉葱般小手，感觉神魂荡漾，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两人在书斋品茶谈诗，妙语如珠，眉飞色舞，宾奴舌绽莲花，令人怜惜。谯楼上鼓打三更，二人宽衣解带，演绎了一段神女会襄王。屋外鸡叫三遍时，宾奴才匆匆消失不见。
第二天晚上，宾奴挑灯携带酒食而来，二人欢好绸缪，宾奴嘤声道：“妾身如未雕璞玉，望郎君珍惜。”少华怀抱宾奴道：“今世缘份且流连，心怕钟鸣欲曙天，情人分两边。”
宾奴心中欢喜道：“妾身自荐枕席，得郎君如此错爱，我虽死也无憾了！”
天亮了，宾奴摘下金耳环赠与少华道：“这个是我们的定情物，你千万别出示于他人，以免引起流言，反害了我们的一段好姻缘。”
一天夜里二人正你侬我侬，相依相偎时，一白发老者破门而入。老者须发皆张，满脸怒气叱责道：“小妮子，你太不知羞耻了！”随后指着乌少华骂道：“无耻浪子，好端端污人清白，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少华吓得用被子蒙住脑袋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宾奴俯首跪在老人面前，模样可怜。老人口里骂声不绝。这时仆人在外屋说起梦话，声音大的像吵架一样，白发老者和宾奴这才忽然不见。
第二天夜里，少华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宾奴就坐在床边，她神情惨淡沉默无言。少华拉住宾奴问道：“昨天那老头儿真吓人，是你什么人啊？”
宾奴低声道：“他是我父亲。”
少华红着眼睛道：“你父亲知道我们的事儿了，是不是棒打鸳鸯要拆散我们？我俩的情分就这样结束了？我爱你，宾奴，愿意为你去赴汤蹈火，绝不后悔。”
宾奴不住地叹息，半天才说道：“郎君何必如此痴心！以你的才貌，不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子，犯不着为我这样的异类拼命。父亲对我素来严厉，明天准备搬家到别郡去，今天我来和你辞别，希望你忘了我吧，今后勿以妾身为念！”说完放声大哭，倏忽不见。
少华自宾奴去后，因思念成疾，病体日见衰弱。
任城有个女巫阿翠，道法精纯，功力深厚，据说能见到狐妖，少华请来阿翠询问宾奴的下落，阿翠说：“据你描述的形象，那个狐妖就是骆小素。”阿翠请少华修书一封，自愿做信使为少华他们传递爱情。
过了有十几天，阿翠来报：“小素让我带话给郎君，你们缘份已尽，她怕你相思太盛，故此托我捎来丹砂一粒，可祛病痛。”说完往少华手心按了按，起身离开了。
少华看到手心有一颗小而鲜红的朱砂，味道很香。他舍不得服下，任由思念泛滥，最后不治而终。
人世间，情之所起，不知其来，情之所去，也不知其往。父母不能拦阻，鬼神不能禁止，山川河流也不能隔断。
你若为情而来，情未尽时，则挥之不去；情尽时，招之也不回。
如骆小素，不以情害人，能以幻相示警世上痴心人，为感情干脆利索的断舍离，她是否曾真的动过情呢？
如邬少华，明知缘份已尽，却不肯放手，去开始一段新生活，宁愿一个人沉沦，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痴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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