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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西门庆的社会关系圈子

 殘荷聽雨 2022-07-17 发布于北京

西门庆十弟兄的名字都是以谐音取意:

应伯爵,字光侯。伯爵喻“白嚼”;光侯,则指光凭一张空口混得吃喝。

祝日念,张竹坡认为此人要交往必然要赖你这里住十年。

孙天化,字伯修。天化者必是“天马行空”,又“不羞”厚颜无耻之徒。

吴典恩,“无点恩”也。

卜志道,“不知道”也。

这种以人名号喻物寓意的笔法在《红楼梦》中也有所借用“真事隐去”  “假语存言”

拜把子这种社会关系并不牢固,宋江为诏安将弟兄们带到分崩离析不归路。当其中关键人物社会地位发生变化不在一个阶层就要退贴。电影《投名状》就是结拜弟兄反目成仇。结义是有目的性,彼此势力很薄弱需要相互依存就需要结义,当上皇帝再也不需要有把兄弟了。西门庆在成为官人前也需要用结义的方式来稳定社会关系。
看一下西门庆的朋友圈基本是社会底层的群体,在经济实力与社会地位上都不及西门庆,这些人对西门庆生财之道与当官都没有实质性的帮助,那么为什么还要交往这些朋友呢?首先“意气相投”,这个朋友圈里都是热衷于声色犬马所以成了朋友。再有人都需要有存在感——就是大家围着自己转,围着你转的人必然不如你!人都希望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更务实一些。最后是通过结义可以笼络人心,比如贲地传这样的伙计。

最初定的题目是“交友就交西门庆!”但这个题目对西门庆的社会关系描述不全面,朋友只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

决定西门庆社会地位的社会关系是“儿女亲家”这样的裙带关系。西门庆与前妻生一女——西门大姐,将此女嫁予陈洪的儿子陈经济。陈洪是什么人呢?书中借用陈经济之口三言两语给了个交待,在第九十三回,沦为乞丐的陈经济已走投无路找到昔日父亲朋友王杏斋求帮,到门前趴地磕头口称伯父。忙的老人还礼不迭,问道:“我的哥,你是谁?老拙眼昏,不认的你。”陈经济就告诉他:“不瞒你老人家,小人是卖松槁陈洪的儿子。”老人想了半日,说:“你不是陈大宽的令郎么?”可见陈洪原是清河县的一个生意人,做的生意主要是松槁,就是松香是当时重要的工业原料,制胶、制漆、制纸都是需要的,陈洪通过在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将生意做到京城。此时西门庆将女儿嫁给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陈洪为了将生意做大就需要有权势的人庇护就与杨戬结为亲家,杨戬是宦官这不能说明没有子嗣,有的宦官是成年净身入宫的,还有一种情况是养子或侄子,但毕竟宦官门第不及以三纲五常为主流社会观念中的文臣门阀集团要低一等,但对生意人与之结交也是高攀了。那么嫁到杨家的陈家女子未必与陈经济有血缘关系。西门庆为蔡太师管家翟谦送去自己绸缎庄伙计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为妾,西门庆通过此关系攀附蔡京并对自己的仕途铺垫了重要的关系网。这种社会关系是建立在权钱交换的基础上同时也为西门庆改变了社会身份。

西门庆是以清河县的生药铺东家的身份出现在读者面前,这只是以商人身份作为基础,虽然书中描写西门庆与各色女人的性爱关系但是对西门庆而言不是最终的概括,他是有头脑、有算计、敢下赌注的生意人。通过姻亲的关系能走通蔡太师的门路但是与蔡京说不上话,西门庆懂得钱可通神的道理

书中写了两次蔡京过寿第一次西门庆没去由管家吴典恩伙计来保到京城代为办理。在给蔡太师的礼单中描写的不是十分具体,好东西太多,血本太大,见过大世面的蔡京都咯噔一下为之心动。

“但见,黄烘烘金壶玉盏,白晃晃減靸仙人,锦绣蟒衣五彩夺目,南京紵段金碧交辉,汤羊美酒尽贴封皮,异国时新高堆盘盒,如何不喜?”


这个壶是金寿字壶配两副玉桃杯,其特点是用料足构思巧。金壶玉盏是两个高一尺有余的纯银偶人四手向天托举的姿态状所以称为四阳捧寿。可以看出西门庆为了讨好蔡京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因为这寿礼极丰厚贵重,蔡太师签了一张空名诰身剳付,授予西门庆为金吾卫副千户之职还有具体衙门是提刑所理刑。相当于从五品的武官。这个官职不能解释为相当于公安局副局长,金吾卫这个职务是明朝特有的——锦衣卫序列中的职务,但锦衣卫是不在京城之外设立分支机构,理刑所是宋朝专设刑事机关。西门庆此时的身份就变成中央直属衙门常驻地方执法官员,这种身份是要压清河县令一头的。

当有了权利后西门庆就露出不可一世的狰狞嘴脸。《金瓶梅》第四十七回、四十八回写了一桩苗青事件。扬州苗员外载一船贵重货物沿运河北上,苗员外伙计苗青见财起意伙同船夫陈三、翁八杀害了苗员外,而仆人安童慌乱中落水后侥幸活命,当安童沦落于清河县时无意中发现逍遥法外的陈三、翁八便到清河县衙告发。苗青见此情境知道花钱买平安,筹措非法所得一千余两找到理刑所买通西门庆和夏提刑,西门庆对这种事没说的生意人吗!花钱给办事。将陈三、翁八从县衙提到理刑所候审这也是职权范围内的事。经过简单粗暴的刑讯逼供将此二贼死刑落实判斩立决将此案草草了解。这个结果主犯没有正法苦主肯定不干,安童又将此案告到山东巡按衙门曾孝序——曾御史上书朝廷弹劾山东理刑所正副堂官徇私枉法。西门庆和夏提刑连忙运动蔡太师将此事压住。

曾御史见奏章入朝没了动静就知道这二官的靠山起了作用,此时又对蔡京所主持的“七事”之中多有舛讹,多损社稷之根本,上书朝廷以示蔡京之政多流弊。“天下之财贵于流通,取民膏以聚京师,恐有失太平之治。民间节粜俵籴之法不可行,当十大钱不可用,盐钞法不可屡更。臣闻民力殚矣,谁与守邦?”这个奏章已经不是对西门庆、夏提刑而来,而是对着首辅大臣而来。蔡京大怒,奏徽宗:“此曾孝序,大肆忘言,阻挠国事,扰乱朝纲,妄议国政,将其革职发往岭南以示惩戒。”此时西门庆的关系网一般人已经不能撼动剩下的就是在这张网里静心组织好各方关系。

《金瓶梅》第三十六回,新科状元蔡蕴奉敕回籍省亲,途经清河县。这新科状元姓蔡,太师也姓蔡,本无关系但要扯上关系——拜蔡京为义父。一等的读书人不一定是一等的气节,当然在功名面前气节就显的不重要了,新状元还是未来的旧官僚。到了清河县西门庆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如何招待这位“义弟”呢?首先酒宴款待,必然还有娱乐项目,晚上又安排男童侍寝;隔天蔡状元要临行前西门庆还为其准备白金一百两的“盘缠”,就是随行的安进士也有三十两另外附带贵重礼物各两箱。西门庆为何对一个过路的未入仕途的人物出手如此阔绰呢?西门庆懂得一个道理做事要有伏笔,钱财谁不动心!不动心的事情做了也没有意义。到了第四十九回蔡蕴再次到西门庆府拜访时他已经是巡盐御史了,同行的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新任直属巡按使——宋御史此人是蔡攸的大兄哥.

在西门庆结交的权贵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太监,刘公公是管皇家砖厂的,薛公公是管皇庄的,这种差事是肥差因其特殊身份又能与宫中贵妃说上话,甚至可以间接将话传到皇帝耳朵里。这种人哪里能得罪得起,何况宫里皇家采买这样的生意还需要公公们多加关照。

通过西门庆的种种社会关系折射出明朝中业商业在社会经济中的崛起,同时也体现出中国商业社会没有发展成为西方社会商业资本与王权并立的局面,象西门庆这样的商人还是需要依附于权利的躯体上,当权利与财富集于一身的时候人的隐恶就无所约束,将其不断放大的时候就是人生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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