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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龙毅是谁？对于很多人而言，第一反应是他是中国首位奥运马术选手华天的爷爷，反倒对他为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尽熟悉。这位似乎已经“退隐”在我党我军历史中的英雄人物，从革命圣地延安一路走来，做过统战工作，是人民志愿军空军第一位“特等功臣”，当过航校领导、飞行教练，指挥民航几十万架次飞行无责任事故，其事迹令人景仰感佩。今天，就让我们再次重温这位中华英雄的多彩人生。 走上革命道路毫无疑问，在抗美援朝战场立下战功的华龙毅，堪称“中华英雄”，但“华英雄”本不姓“华”，而是姓阎，山西定襄县阎家庄人，1925年1月18日生，家里人给他取的名字是阎童生。 没有太多资料显示阎童生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目前能够知道的是，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时，12岁的他尚在山西定襄的第一高小读书，后又转入五台县第三小学。华龙毅晚年接受记者采访时，曾幽默地总结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缘起：“我是被日本人的炮弹崩出来，才参加革命的。”其实，老人家那时的心情远非幽默风趣所能表达。 太原会战失败后，侵华日军在山西境内肆虐，学校不得不停课。停课前，校长把全校师生叫到一起，告诉大家鬼子打进山西了，学校办不成了，让师生们各自回家。校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仍不忘叮嘱众人：千万不能当亡国奴！阎童生深受刺激，眼泪也哗哗地直往外流。从此，不当亡国奴就成了小童生心里的信念。 为了领导当地抗战事业，中共定襄县委开设了抗日干部培训班，阎童生遂有缘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有一次，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退下来一批伤病员在定襄休养，好多人都慕名慰问，小童生也人小鬼大地跟在人后面。大家纷纷赞扬抗日将士前线杀敌的英勇，表示对伤病员的诚挚问候，但一个身负重伤的决死队员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说这些有啥用，有本事你们都真刀真枪去杀鬼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这位决死队员这句颇有血性却又有些负气的话，深深震撼了阎童生。两年后，他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决死队，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延安岁月阎童生天资聪颖，凡事一点就会，所以进步很快，不久就在山西新军供给处任文书和教员。1940年春，他随着部队一起到了革命圣地延安。 阎童生那时已经改名为阎德荣。由于年龄不够，阎德荣上不了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便被分配到新成立的延安交际处。延安交际处全称为陕甘宁边区政府交际处，脱胎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外交部招待科，1937年9月陕甘宁边区政府成立后，把招待科改为交际科，又于1940年改为交际处，处长为曾在白区做过上层统战工作的金城。交际处是党中央在延安时期重要的统战部门，主要任务是接待爱国民主人士、国民党将领、国际友人等，所以对工作人员的素质要求比较高。 阎德荣有幸被选到交际处工作，充分说明他的能力得到了组织认可。有作者认为，阎德荣在交际处是担任给中央领导同志送信的秘密交通员，但比较权威的说法应该是作为交际处“一把手”的金城的回忆。据金城回忆，他比较看重与阎德荣一道分到交际处工作的六七个年轻人，认为他们有一定的文化底子，素质不错。经过不长时间的观察，金城发现阎德荣、冯寿椿、王荣棠这三个小伙子更加出类拔萃，便让阎德荣到专门招待来宾的客灶小伙房当炊事员，其他两人，一个当会计，一个负责对口接待国民党方面的联络参谋。在交际处客灶小伙房当炊事员，是要成为会做酒席的大师傅的，阎德荣深知任务不轻。由于他善于学习，很多烹饪技术和小窍门一点就通，而且在改善伙食方面也很有办法，很快就赢得了上级的信任。 不过，虽然阎德荣组织意识比较强，守纪律、听招呼，但他毕竟还只是个15岁的少年，天天锅碗瓢盆的生活对他而言也确实单调了一些。于是，他渐渐喜欢上了骑马。作为统战单位，交际处是延安的窗口，来这里会见客人的首长也多，那时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马，阎德荣因此偷偷骑了不少首长的马。作为领导的金城他们早就把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对于这个顽皮灵活的“小鬼”，领导们还是看“主流”、看“大节”，也没太多计较。 在延安，阎德荣最大的收获就是增长了知识、丰富了见识。他听过毛泽东讲国际国内形势，听过朱德、贺龙讲抗日战争的军事策略，听过“延安五老”的专场报告，还听过经济学家吴黎平、统战部副部长南汉宸关于边区经济的讲座，这些都为他日后的成长进步打下了坚实基础。 或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缘故，年纪轻轻的阎德荣在延安遇到了人生中的一场风暴。1943年，一个和阎德荣一同来延安、在中央医院当勤务员的青年，因为在“抢救运动”中被错误审查，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便信口开河地乱编供词，说自己是阎锡山“革命同志会”的骨干，负责与自己接头的特务在交际处工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中央医院很快把材料转到交际处，金城等人根据材料一对，很快就锁定了阎德荣。大家都对这份材料的真实性表示极度怀疑，认为不能仅凭一两个人的空口白话就给同志定性，于是并没有调整阎德荣的工作岗位，但仍然将他关押了一阵子，让他“交待问题”，并按组织规定把那份揭发材料放进了他的档案。 好在毛泽东及时纠正了“抢救运动”的错误，满腹委屈的阎德荣也终于得到了昭雪，还当上了供给科的股长。但这份“问题”档案硬是跟了他56年。这意味着只要他遇到重大人事调整，就时不时地要因“特务”问题而受到影响。新中国成立后，已改名为“华龙毅”的他，专程为解决此事到北京找过金城，但鉴于当时档案更正制度尚未建立，党性观念强的华龙毅最终选择接受现状。 崭露头角抗战胜利后，为贯彻中央“向南防御、向北发展”战略，1945年10月，阎德荣奉命赶赴白山黑水的东北，但由于档案里的“特务”问题，他不得不从东北局刑侦处长改任《东北日报》政治教导员。从那时起，阎德荣正式更名为华龙毅，意为“中华儿女，龙的传人，即便暂时遭受不公，也要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毅力”。 次年初，华龙毅被组织安排到东北民主联军航校学习，成为我军历史上最早的一批飞行员。1948年4月，华龙毅光荣入党，并因成绩优异留校担任飞行教官，后又担任飞行队长。期间，华龙毅参加了辽沈、平津战役，参与接收国民党空军。新中国成立后，华龙毅又到济南歼击机航校学习，并以“优秀飞行员”的身份于1950年5月毕业。之后，华龙毅到上海担任新组建的空军混成旅第十团飞行大队副大队长，成为我军喷气式飞机的第一批飞行员。 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华龙毅当年学习的艰苦程度。东北民主联军航校俗称“东北老航校”，其环境之艰苦、条件之简陋超乎想象。由于没有初、中级教练机，航空学校为加强地面演练、增加带飞时间、改进训练方法，便让学员直接飞高级教练机，但很多教练机破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不是摇半天都发动不了，便是飞着飞着螺旋桨就飞跑了……有一次，一位学员驾驶教练机着陆时，突然铆钉脱落，发动机居然掉了下来。至于机场勤务、设备设施也是差到极致：没有指挥塔台，没有消防车，没有救护车，也没有无线电通信设备，飞机起飞着陆，全靠人工挥举红白旗作为信号，指挥员的指挥台也就是一张桌子、一个闹钟、一张表格和两个旗子。
空四师十二团二大队1 9 5 1 年9月于大战前夕在辽阳机场的合影，前排右一为华龙毅 如此简陋的条件，出现飞行危险是可以预料到的，但华龙毅硬是用自己的机智和沉着，避免了事故的发生。这天，他带领学员朱学才驾驶编号126的教练机，在转弯时机身突然着火，地面空勤人员眼瞅着飞机要爆炸，一个个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华龙毅冷静地指挥朱学才迅速减速，逐渐拉低飞机高度，不多一会就着陆了。飞机一停稳，华龙毅带着朱学才立刻跳出了机舱。由于供水系统有故障，空勤人员只能用大卡车拉着空油桶跑到江边拉水，等灭火的水拉来了，飞机早已烧毁，但没有人员伤亡。 鏖战长空朝鲜战争爆发后，空军混成旅第十团扩编为空四师，华龙毅被任命为该师第十二团二大队大队长，与战友们一道赶赴鸭绿江边的丹东浪头机场参战。由于缺少实战经验，人民志愿军空军伤亡较大，一度不得不撤至辽阳一带。华龙毅和战友们气得咬牙切齿，苦苦寻找打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战机。
胸前挂满勋章的华龙毅指着相册给孙子华天讲家史 机会终于来了。1951年10月16日下午，十二团的16架米格-15战机起飞升空，飞行高度在3000-6000米之间，作战任务为歼灭对志愿军地面目标进行轰炸袭击的敌F-80机群。可令华龙毅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美军这次派出的不仅有F-80，还有最新式的F-86战斗机。F-86战斗机的作战性能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它是世界上第一种俯冲超音速并装备空对空导弹的战斗机，也是第一种平飞超音速作战的战斗机，同时又是美军第一种装备弹射椅的主战机型，其主要对手就是米格-15。 华龙毅立即指挥二大队战机呈上下交叉的作战队型，突然看到左上方3000米左右处有几架敌机，正集中进攻志愿军的两架米格-15，而右上方也有大量敌机出现。华龙毅命令二大队战机全线出击，他自己带头加大油门直冲上去，可就在这时，一架F-86出现在他的前方，距离华龙毅不到百米。狭路相逢勇者胜，华龙毅二话不说就瞄准前方摁下发射按钮，一举击中敌机。随后他打算增速爬高，以寻找新的作战目标，可转念一想刚才明明还有10多架敌机，怎么打掉1架就不见了其它敌机的踪影？想到这，华龙毅决定先行左转弯，果然看见下方500米处有3架敌机正试图朝自己飞来。他果断侧转机头，对准一架F-86猛烈开火，敌机招架不住，冒着黑烟逃去。华龙毅知道自己人单力薄，不能贸然实施追击，便猛地拉升高度，这时他听到后面一阵响声。 华龙毅的左右两侧均出现了敌机群，其中，左边的4架正朝他飞来但尚未射击，右边的那几架离得近且已经开始喷吐火光朝他射击了。来不及多想，华龙毅立刻扭转机头，向右边的敌机冲去，未曾想他的飞机右侧已经中弹。华龙毅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的上下左右遍布敌机，而且一发子弹穿过座舱直接击中了他的左臂，鲜血顿时冒了出来。华龙毅忍住疼痛，操作飞机不断半滚翻，使敌机无法瞄准，但由于飞机机尾很快也被击中，他连撞机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只能选择跳伞。此时，他已经从3000米打到了1万米，又从1万米打到了1500米，华龙毅一个人与14架敌机周旋战斗了近20分钟！ 华龙毅冷静地拉动装置，座位弹出机舱，接着又拉掉座椅，打开了降落伞。左臂的伤口撕裂得更大了，他试图用飞行帽包扎一下伤口，但一只手是无法系紧的，加上降落过程中风太大，华龙毅只能再把飞行帽戴上，结果把帽子里的血全部浇到了脸上。敌机并没有善罢甘休，仍然朝降落伞方向扫射…… 安全降落华龙毅成功着陆了。他参战之后，从未踏上过朝鲜的国土，只是从飞机上远远看过。现在华龙毅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的山坡和大地。华龙毅的左臂已经血肉模糊，右腿也鲜血直流，失血过多的他只能随风降落在山头的一个树杈上。落地后，华龙毅靠在两块石头上休息，见旁边有人围拢过来，便用事先学过的朝鲜语说：我是中国人。不料对方有人却没头没脑地说了声“OK”，而且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枪和斧子，华龙毅心想是不是遇到了敌人，等对方走近了，他的心才放下来。 原来对方是吴信泉将军指挥的志愿军第三十九军的战士。这天下午，华龙毅与美军的空战，三十九军阵地上的官兵们都看得一清二楚，眼见着有架飞机向下斜飞去，空中出现了一个白点，慢慢地白点越来越大了，大家都兴奋到极点，猜想这肯定是美军飞行员，都准备要抓美国俘虏。本来，华龙毅降落的山头附近是很少有人的，但志愿军战士们都朝降落伞着陆点跑去，这才出现了上文中的那一幕。正因为一心想着要逮美军飞行员，有的战士连华龙毅说的是哪国语言都来不及听清，便想当然地认为是在表示“投降”，便说了“OK”以示统战，结果发现竟是志愿军空军的飞行员。 众人见华龙毅伤得很重，便立刻下山找了块门板，又折回来把他抬了下来，并迅速把华龙毅送到医疗所。三十九军官兵们听说救下了一位飞行员，不仅部队首长亲自去慰问，不少战士还自己掏钱购买食品送到华龙毅的病床，大家都想看一看空中英雄的真容。华龙毅还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出席了三十九军作战功臣报告会。会上，三十九军官兵高喊欢迎空军飞行员的口号，向华龙毅表示致敬。在官兵们的热烈请求下，华龙毅讲述了自己参加空战击落美机的情况，其实早在一周前，华龙毅就已经在空战中击落过两架F-80敌机，加上这次两架F-86，他一共击落了4架敌机！ 根据《飞行员战时立功标准》，击落敌机1架者为二等功。击落敌机2架者为一等功，击落敌人3架（含）以上者为特等功。空四师报请上级批准后，给华龙毅颁发了特等功奖状。华龙毅成为人民空军首位获得“特等功臣”荣誉称号的战斗英雄。然而，华龙毅由于伤情太重，在空军长春第一医院接受一流神经外科专家的手术后，仍有一块弹片嵌在左臂中无法取出，致使他留下终生残疾，不得不离开一线战斗飞行岗位。毛泽东听说华龙毅的事迹后，盛赞他是“孤胆英雄”。 1954年，华龙毅以优异成绩从空军军师级高级指挥员训练班毕业。从1955年开始，他先后担任空军第四航校副校长、代理校长。1959年，他被调至地方工作，到兰州任西北航空管理局副局长，一干就是13年，直至1972年不得不因伤病转至西安休养。1979年3月，华龙毅调任负责中南五省飞行事宜的民航广州管理局副局长，继续为中国民航事业尽心尽责。后因身体原因，不得不在1982年不满60周岁时离职休养。 来源：《世纪风采》2020年05期，作者杨晓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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