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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点金:001||在没有庄稼的城市里,我还是不能习惯你的突然反目

 飞龙湖文学社 2022-07-18 发布于江苏

本期上刊作者:周长风、 素手、 余伟、 丹东栗伟、毛文文、陈荣来、方述怀、董贺、风剪云、素峰、洪加祥、王振山、老彦娟、乌鸦丁

作品欣赏


多肉植物(外一首)

周长风

相爱的人

互为多肉植物

只要彼此的

一点点信息

就能在

彼此的心里存活

甚至

几十年无声无息

一朝见面

枯死的爱情

又会泛青返绿

郁郁葱葱

2021.11.3

雨中即景

雷电闪耀

照亮那片

黑布伞涌动的海浪中

一颗湿漉漉的

肉红色

光头

2022.6.15


小暑(外一首)

素手

要放下了,温婉的荷塘,村庄

七月的江南,气温一路飙升

雷声大,雨点也大,滴在门前的青石板上

乱溅,如急骤的琴音

我们一生不停地告别

除了时间,还能以什么排序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我在一场重感冒里,气若游丝

在没有庄稼的城市里

我还是不能习惯你的,突然反目

我计算过

无论选择什么时候睡

白天,黑夜,提前或者推后

我都只能睡六个多小时

这睡前和醒后的时间

像一片巨大的海,浮着你

我是个两手空空的打捞者,梦是唯一的岛屿——

最接近你的地方,但我经常错过

矛盾的是

我对抗着这片海,又一再截断上岸的路

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一生都在自我拉扯


烟花(外一首)

余伟

只需给它一点点火焰

它就能飞到天上

把夜空照亮

把灿烂写在蓝天

让地上的人们仰望

把快乐从天上传递到人间

只可惜它的生命太短暂

带给人们的欢乐也很短暂

很快它就在夜幕下消失

人们也很快把它遗忘

它们来自泥土

经过了火的洗礼就变成了这摸样

它们被运往城市乡村

与沙子水泥融在一起

变成一间间房屋

挡住寒冷

守住温馨

也守住许多秘密

许多人在此出生

成长  爱或恨 死亡

许多房屋变成老屋

许多老屋被拆除

旧砖被农民工清理运出

有人把这些旧砖买走

用它们又建成了新的房屋

白菜(外一首)

丹东栗伟

秋风吹过来,如一把刀

一棵棵白菜在北方的乡下

被割掉生命的脐带,残留血迹

离不开黝黑的泥土

离不开耸起的乳房

田野空旷,树叶掉光了

池塘结冰了

母亲的头发白了

一层霜雪,一场寒

没有人忘记翠绿的面孔

没有人怀疑风成为始作俑者

没有人知道白菜的身世

只有悬挂在树上干瘪的果实

像几只鸟

还没有飞走

郊外

丁家堡子临水而居

它与尼罗河畔村庄的风光

存在相似性。电视屏幕的画面

转换到遥远的国度,池塘里鱼群游动

柳枝轻拂。一对老人坐在岸边的椅子上

头发斑白,接受阳光的照耀

我的父母此刻站在稻田间

低下头颅,身上沾满泥土的味道

秋风如一把锋利的镰刀

割破掌纹。夕阳下跌倒,一声声咳嗽

一次次挣脱,在一阵阵欢笑声中

我看见非洲的傍晚

一一森林燃烧成一片桔黄色

荒原上的野马驰骋

撕断缰绳。在鸭绿江的郊外奔走

我看见瓦舍和群山之间

构成真实的影像

鸟群迅疾地从水面飞起来

落在丁家堡子的河滩上,抖动翅膀

鲸落

毛文文

如果没有鲸落,热液、冷泉

这样的绿洲,就缺少一颗

同行之心。我们在这个城市

看到人群,那些鲜活的

躁动,百年之后

也会被鲸落的水流卷走

在斗艳的花圃,葱郁的行道树间

是谁留下几缕灵魂的光

在雨水里,渐沉渐深

不被自已所知,那些卑微

又无比辽阔的生命啊

鲸落,潜入海底深邃目光

和万千生物如此亲昵

即使腐朽,也化能自养雕刻生命

沧海之心,是海底耸立的岛屿

被万物抬高,再抬高

饕餮纹

捏着铜器,一如饕餮纹的尊和爵

青铜的光和酒带给我

豪气,青春的贪恋,在多变幻化的纹理中

一饮而尽。爵的三足

鼎立,却撑不住一个醉酒的人

那些喝酒就成朋友的人群

侧身倒下,我们

早已忘了归途,像鼻翼失灵的钟摆

此时,饕餮纹大铙开始举奏

把一个人的繁华

用乐声,击打出黑白照片的影子

它装饰的图腾,不说话

兽纹勇猛,仍无法彰显出时代的野性

暮色(外一首)

陈荣来

晚归的路上,几声咳嗽

夕阳坠落的沉重

啃着草根的老牛

满脸深沉,咀嚼着黄昏

炊烟稀疏,指向天空

寂寥,高远的扭曲

晚霞趴在地平线上,像火焰

燃烧。小村无声

摆渡人

一双手,两只桨

把河这边的人,送到河的那边

又从河的那边划回来

从日出到日落

一划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划了多少个来回

谁也说不清

没有人

在意,他划桨的水纹越来越浅

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

疼痛(外一首)

方述怀

两个影子碰撞在一起

有点突然,也有点疼

除了柴米油盐偶尔的叫喊

还有另一种声音

围绕,一天一天如老唱片

反复播放,有了滑音,在破损的

喉咙里,台灯、碗筷、椅子

试图卡住我

我们坐在餐桌前

看瓷碗的边沿上,某个豁口

慢慢变大,好多日子深入其中

长出尖锐的牙齿

彼此磨合,继而咬住

过于宽大的夜晚

只有咳嗽和呼吸声,经常从内部

省察爱的稳定性

美人蕉

从一期花季,走到悬崖

美人蕉情急之下

当掉了所有的真话

只留下瘦弱

和枝丫、但根须依然顺着

墙基直通我二哥家

跌落的花瓣,都有生命走过

回家的蝴蝶和蜜蜂

抚摸着二哥帮我栽下的美人蕉

他的工友也时常来看

他的笑容

每次回家,美人蕉总会让我

觉得最想写的诗

并不都在纸上


认领(外一首)

董贺

向前,再向前走一些

就到了,就能看清

风,是怎么拂动一片叶子

七星瓢虫又是如何

落下的。即将老去的叶子

先是失去光泽、血液

然后是绿色的肉身。如今剩下

一张巴掌大的网,只有叶柄在

只有叶脉在。只有

夜半,那一声声喊疼

的声音在,看似弱小的事物

连一片,晚秋的叶子

也不放过

群山无名

黄昏降至,是乡间稀疏的灯火

如同秋日的枝头,一枚枚

摇动的红果。而匆匆的归人

泼洒而出的心音,像被涂匀

不,或许只是抹乱的印痕

无数的蝉鸣,和斑鸠的声线

那么安详,云丛无名,群山无名

有人仰望、奔跑,也有人

呆立于原地。时光如此安静

从何处来,又要何处去

那一刻,你不知所措

像借着夜色,偷偷啜泣的孩


夜念

风剪云

见不着你时

习惯拿耳朵寻找

贴着夜黑

你的心跳隐约

如初秋的雨

轻抚窗棂

很少能安静

此时,却可以

星光很美,还有月色

笼着忧郁的色调

也是喜欢的味,会想起

你噘嘴蹙眉的样子

便有思念起伏

随夜吐出喘息

痛点

经年的枷

如疖,锁于体内

话题是引子

提起,痛感便鼓胀起来

无法找到出口

忽略,并不是理想的途径

我们都有敏感的心

即便剜除,痛点仍在

而每每触及,远处的雨

便牵出近处的忧郁


另一种烟火

素峰

每一个沉默的人都会飞。风声

有摩擦耳膜的恶习

第七秒钟,

恋爱季的银杏叶,长成嫩绿色的蝴蝶——

现在

可以尝试滑翔了

多么潇洒

也可以练习从一个孤独者的视线内

子弹般射出去

我落在另一只布谷的身旁,

它的叫声哀怨

月亮是一剂止疼的药片,也是催情之物

能让夜晚的生灵恪守安静,

一起聆听野猫合唱的细节

我无法观察花朵的羞涩,它们退身暗处

全然不似我在黄昏惊走采蜜的蜂

与我对视的坦然

倒像是窗帘后,那个辗转反侧的人

昨夜

我勾勒的溪水飘浮,我放生的星光摇曳

思想的钟摆

将手环入她们腰间,反复掂量

未卜的前途

或左,或右。每条流水都有迥异的颜色

她们扭动身姿,皮肤如镜

我会飞,有蝴蝶的翅膀

故事已演出过半

来路的每一秒情节

都在河岸遗留一株盛开的雏菊。困顿

是寻花而返的唯一理由

在岔路的起点

看一位少年的迷茫,看一位青年的

挣扎。纹路唆使的决定

每一条船

都是悔恨的开始

他们在崎岖不平的河道深一脚浅一脚

跋涉

远方的树,枝叶茂盛

风,是唯一容易忽略的细节


天童山回声(外一首)

洪加祥

天童山,被坚硬老树从石上石下

一次又一次的盘极错节伤害

再硬心肠的石头

也变得摇摇晃晃,终于要

张开那张撕裂的嘴

喊痛了,似一阵狂风刮过

吓倒了那么多相伴百年的树

崩塌出一道道刀切的悬崖

在风中,边撕裂边继续喊痛

你在对面山脚见了,很惊讶

往上面喊了一声,上面有什么

你不清楚,你喊了一句什么

也不清楚,反正,是一种山崩地裂的悲悯

你是洗衣棒槌,敲痛了天童

仿佛自己倒挂悬崖上

其实,你像山里人,砍树敲铜锣

告诉河溪和山路,要“放山倒”了

让岸边人与拖拉机,躲开树桠和滚下的岩石

你喊的这一声,响得是一面锣

山马上回你一声,也很响

你别以为,这是一种默契

其实是一种报应

无论是喊声还是锣声

其实都是你的回音

越来越远去的消沉原声

所有的放大和缩小,都是历史

经过水雾和森海树枝的聆听

才站在十万天童与悬崖之间

你这面老锣,仅敲醒过大山一回

使山体内百溪复活奔涌,易碎的魂魄不再磨损其中如你企盼的,之后都是你自言自语

表情显得木讷,回声也筋疲力尽

被你带向你所愿去的水雾深处

再没有了,力透纸背的风和

嘶哑喉咙的锣,天童山传来的只是

平息万马奔腾后的一湾湖水

别以为这水,可滋润锣声

响出真声,才是锣的精气神

其实,老子为你心早作了评估

知其白,守其黑

只不过,你的喊声和回音

振荡反复后,才有了锣的微弱和弦

2022/7/10,草于开化县天童山中)

十八罗汉与母亲

架子上的十八罗汉

竖起高大,怎么也下不来

因为仍在绘者手端

彩笔间孕育

半张脸开始喜形悦色

半张脸却苍白无顾盼

一个瘦弱女子替别人的孩子

塑真身后,要填彩

从目光到心里全是悯意

到后来才化为虚无

与罗汉仅有心脏颠簸的距离

血管里的河断流在罗汉脸上

如闪电一生不曾停止挣扎

专注在胸前在体内

笔在抓挠,无处安生

一束光,瞬间熔化了高大架子

罗汉躲闪着,考虑如何下神坛

十八罗汉都在想尽早穿青衣

可那个提笔女子,累得汗落

每一滴纤细的汗珠入地

都有金属般震响

罗汉异样了,认识了自家母亲

认识了孕育的艰辛

一半是生的渴望

一半是

上色的悲欣交集

此后,有了一个肉身之后

才知道痛,才知道爱

又忘了泥塑时的无奈

依然依畏母亲怀里

赤身裸体而不知道哭

也不知道笑

一旦,罗汉彩衣完全穿上

圆脸充满唐五代的肌肉感

对称的两轮圆月,巳陡升头上

那么,一轮是天上莹澈的圣光

一轮是母亲的心血如炬无所不在

我才知道,见你似虹的腰身挥洒起万丈慈爱你用你的沉默追叙我那十八罗汉

乞伏母亲目光里而不达

慈悲的时光

开始一生的自我悲苦为怀

2022525日上午,草于杭州武林家中)



破器(外一首)
老彦娟

估了值,六个便士吧,可以换来小半片阳光

就让一只插草自卖的母山羊去披戴,让她打扮成准新娘的样子

乞丐可能是疯了,他将怀里的那只破碗举向过路的财人

可惜,财人不可能听了他的话

动用善念,花钱买下母山羊,充当宠物

真的重回栅栏,母山羊也不可能说出感激的语言

更不可能站在屠刀上,对他行临别之礼。不知普天之下

谁能如乞丐之愿,赎回她悠然见南山的身子。即便如此

和乞丐那只待价而沽的破器,会有丝毫的关系吗

大槐树先生

先生素有荫怀,还摆了石条凳,过路的人累了

自然会坐下来,休息

茅棚前,劝茶的老伯,说是与您同岁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您少说也该有三百年的禅龄了吧

钱隆爷骂过您毛头小子吗

2022-7-26

河口(外一首)

乌鸦丁

说说那些鸬鹚吧。说说那些

腊月中下水的鸬鹚

它们把头摁进水里,无限拉伸着脖子

从虚拟的镜面底部,打捞活下去的事物……

一次次饥饿着,战战兢兢回到竹筏

又被黑暗中递过来的竹竿,打落水去

说说那个捕鱼人吧。说说他从

大雾迷茫的河口爬上堤岸,拎着一只鱼篓

走在尚未结冰的泥泞中……

总有晨光,照见菜市场门口,那些散户身上。那时

他像一尾缺水的鱼

不停翕动着嘴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

盯着另一些陌生的鱼群

而远处,大雾逐渐散去。露出女人一般

光滑的小腹

麂子记

据说,在这片丛林和

峭壁间,有一群麂子,夜半出没

常至潭边饮水。

为此,我曾在韦羌草堂长居,迟迟

不想归去。但不得偶遇。

书中又有记载:此物

体态娇小,易害羞,有一双清澈

湖水般的眼睛……

让我甚至惊奇。

但时已秋深,我因心中惦念

半夜裹紧棉衣,坐于潭边。彼时

群山寂静,星星坠入水中

……一切安然,又亲切。仿若

久存胸中。我突然醒悟:

那一对温情的眼目,早已跟随左右

陪伴我

在人间迂回曲折。

文楼散文)

王振山

题记:大运河开掘于春秋时期,完成于隋朝,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清。大运河经历过三次较大的兴修过程,然后才称作“京杭大运河”。2014622日,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宣布,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46个世界遗产项目。

说起大运河,首先联想到两个人一个是春秋战国时的吴王夫差。夫差挖运河是出于战争的需要,为了攻打齐国,实现他称霸中原的目的,到头来终因荒淫无度,失掉了江山;二是隋炀帝。隋炀帝(自公元603——610)用8年的时间,开挖并贯通1700多公里的河道,完成了这项举世闻名的大运河工程。皮日休《汴河怀古二首》中曰:“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六月中旬,我随江苏作协组织的“大运河文化采风团”, 看过了扬州、高邮后,第三站来到淮安。淮安是南船北马交汇之地,是京杭大运河沿线四大都市之一。淮安人杰地灵,仅明、清两代,河下古镇曾出过55名进士,三鼎甲齐全;出100多名举人。军事家韩信,文学家枚乘父子、抗金英雄粱红玉、《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开国总理周恩来均为淮安人。

河下古镇是淮安的门户,一路之隔便是码头,是南来北往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文楼饭店是大家喜欢聚集的场所。明清时期,这里又是淮北盐商的集散地,众多的盐商都聚集在这河下老街上,使这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商业、文化中心,吟诗作对渐成风俗。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来过淮安,那不是采风,是去扬州出差回来在淮安逗留。我在淮安的一位战友对我说:“带你到有文化氛围的去处看看。”我问那是什么地方?他说文楼。文楼也是个饭店,那可是大有故事大有来头的。清朝那会,在那里吃饭的,多是些文人墨客,当然更有显贵富商,多是以作诗对对,附庸风雅。像赌博一样,作不出诗对不上联来,就掏腰包请客,有意思不?

我笑了。说有意思,得去看看。

顺着河堤路走了一段,战友指着马路下的河沿对我说:“瞧这里,这地方就是当年热闹非凡的淮安大运河码头遗址。看那——”他指着对面的街巷,说那就是河下古镇老街,老房老院老门户,幸好文革年间没太大破坏,以旧修旧保持着旧貌。沿街老巷多是些店铺,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文楼饭店就座落在这街巷里不远处,“走吧,去欣赏去感受去一饱眼福吧。”

那时候来这里的人不多,没有导游解说。战友便是导游,战友带我边看边说。进了文楼饭店,映入眼帘的一面墙上,上下雕刻着一副上联:小大姐,上河下,坐北朝南吃东西。战友指着这副上联说:“看到了吧,绝对!几百年来没谁对上下联来,知道为什么吗?”我反问为什么?他就声情并茂地给我讲起这对联的故事:

当年乾隆皇帝南巡至淮安,听说河下有家饭店,以作诗对联赌饭局,便觉得有趣,对跟随他身边的大学士纪晓岚说,民间也有这等高雅之处,朕要前往一观。于是君臣二人便微服私访去了。走进饭店,果见这饭店与众不同:墙上挂有王羲之的《兰亭序》、苏东坡的诗词、还有名人字画;中心的一张方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闹中有静, 墨香扑鼻,似乎有点像走进书房的感觉。二人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只见恰有三个秀才模样的青年人,正和颇有姿色的饭店女子谈赌局。一人摇着手中的折扇对女子说:“当着此情此景,我们三人各做一首诗,说出四个字,你来解。解得出来,这桌酒席我三人请客,解不出来,我们就白吃白喝,可好?”

那女子一袭长裙,一缕秀发,在充满自信的嫣然一笑中定格。点头说了声“好吧,请三位赐教。”那三个秀才各取了纸笔,环视一周,低头沉吟片刻,便各自写出一首诗来,同时递到那女子面前,兴灾乐祸般瞅着女人连声说:“解吧,解吧,让我等领教领教。”

乾隆稳稳地坐在那里,静观这边的动静,倒为这女子捏了把汗。纪晓岚只管抽他的大烟袋。

那女子看了看三首诗,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着对其中的一位说,这位先生好学问,把此情此景都写出来了,寓意深远,通俗可行,逐念道:“刘伶昏睡十二年,吴王夫差失江山。比干承相封神位,周瑜无病染黄泉。”这首诗,全是以古代故事说出的四个字。第一句是说出了一个“酒” 字,出自杜康酿酒醉刘伶之典故;第二句说的是一个“色” 字。说出了西施忍辱负重,引诱吴王荒淫无度,以致后来被越国所灭;第三句是说得一个“财” 字。出自《封神演义》,苏妲妃害丞相比干,挖去了他的心,后来“封神榜”上封比干丞相为财神;这第四句所指,自然是个“气” 字了。出自〈三国演义〉诸葛亮三气周瑜的故事。洒、色、财、气四个字,不知我解得对不对,请这位先生指教。

“妙、妙、妙!”这男人站起身来,伸出大拇指在空中挥舞,连声说老板娘解得妙极了!那女子笑着低声道:“当真是先生的学问深哩。”

乾隆皇帝不动声色,看着纪晓岚微微一笑。纪晓岚低声说,且看她下回分解。

接着,那女子宣读了另一位先生的诗,曰:“似水非水能醉仙,花红柳绿甚可观。多少世人为它死,美好夫妻吵破天。”那女子读后,笑了笑说,这位先生的诗,是以形象说出的四个字。第一句是“酒” 字。只有酒才能醉仙呀!第二句花红柳绿,不难让人想象出一个“色” 字来。第三句定然是个“财” 字。人为财死,众所周知。第四句也就指出一个“气” 字来。不气的话,美好的夫妻是不会吵架的。这位先生的这首诗,道出的仍是酒、色、财、气四个字,对吗?

“对极啦,对极啦!”这位先生拍着手笑道,“这老板娘果然聪明过人,领教了领教了!”

乾隆皇帝摇一下手中的折扇,小声说,高手在民间。

纪晓岚吐出一口烟来,也不看那女子,又说了句,且听下回分解。

那女子亮出最后一首诗,说看这第三位先生道出四个什么字儿来。也是七绝一首,便读道:“睡到酉时三更天,绝代佳人无丝眠。贝玉不全才来配,两把飞刀米下填。”那女子读罢“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瞬间即逝,连叫了两声好!凝目想了想,说这位先生打的四个字虎。第一句把“酉” 字和“三” 字拼起来,便也是一个“酒” 字;第二句把“绝” 字去掉左边的“丝” 字旁,是个“色” 字;第三句是说“贝” 字再配个“才” 字,岂不是财?这第四句么,难猜一点,自然也是一个“气(氮)” 字了。你们三位先生,莫不是事先编排好的吧?道出同样四个字来,紧扣主题,通俗可行,真是功力深厚!接着又说为人在世,若能抛开酒、色、财、气这四个字,净心养身,与世无争,倒可长命百岁;为人折中这四个字,倒也家门兴旺,安享天伦之乐;为人若一味贪恋这四个字,只怕到死也只落得千古遗恨,热沮涟涟……

“解得好,解得好!”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时相互惊讶地瞧瞧,可见不是事先编排好的情节。于是掏出银子摆到那女子柜前,说这桌酒钱,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那女子收了银两,笑盈盈地说:“欢迎各位再来指教。”说罢起身,欲向后厨走去。

纪晓岚欠了欠身子,伸出长烟袋挡住那女子,笑道,姑娘好才气,我家黄老板也喜作诗对对,能否再出题一试?

乾隆笑而不语,端详这女子美貌。

那女子审视了乾隆一番,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说:“我一天只设三个饭局,既然贵客有如此雅兴,我就破例一回,请贵客指教。不过这桌酒席的标准要高些了。”

纪晓岚说高些便是,多少银子?

那女子含笑答道,“五两!”

纪晓岚又问,“什么题目?”

那女子说:“我出上联,贵先生对下联。对上了,这酒席我请。对不上……”那女子笑了。

乾隆皇帝满口答应,说我给你五两银子便是,出上联吧。

那女子向后厨喊了一声:“摆桌五两银子的盛宴!”转回头来笑对乾隆说,“小女子向贵客现丑了。”接着张口就来,小大姐,上河下,坐北朝南吃东西。“贵客请对下联。”

乾隆皇帝闻听微惊,看了看纪晓岚,不明显地摇了下头。纪晓岚心领神会,把玩着手里的大烟袋不动声色。乾隆皇帝呵呵笑了,夸这联出得高、出得妙、出得巧!廖廖十三字,包含了人物、动作、地点、方位。语言流畅,内容丰富,果真高明!

那女子被夸得有些脸红,低头低语,说贵先生过奖了,小女子恭候下联。

乾隆哈哈一笑,摇着折扇看了看纪晓岚。纪晓岚早己准备好了五两银子,送到那女子面前。乾隆皇帝说,朕无佳句对出下联。折扇一收,走至中间的桌边,展纸握笔写了“文楼” 二字,然后落款。

那女子一看,吓得惊叫一声,跪到在地,边磕头边求饶,说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皇上,求万岁爷开恩……

众人一见这女子的光景,都跟着跪在地下磕头,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众人慢慢地抬起头来时,乾隆和纪晓岚早已离去了。

从此,这饭店便成了御赐的“文楼”。“文楼”里便留下来这副绝对上联。

我一直盯着这上联遐想。战友推了我一把,说乾隆皇帝和纪晓岚走了,你还在这发什么愣呀!莫不是绞尽恼汁想对出下联来吧?别别别,万万不可,这是绝对!绝对懂吗?你以为当初乾隆皇帝真对不出下联吗?那他就不是乾隆皇帝了!你以为纪晓岚也江郎才尽让万岁爷丢面子吗?那他就不是大学士!我问那是什么?因为什么?战友瞪着眼对我吼,你傻呀!那是乾隆爷故意不对,也不让纪晓岚对,纪晓岚敢冒犯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若问因为什么?因为乾隆皇帝体察民情、关心民生呗。乾隆皇帝对出下联,那女子就要损失五两银子。他不忍心,他愿意给这女子五两银子以作奖赏。这叫——这叫减轻农民负担嘛!

我笑了,说你倒古为今用得恰到好处。那么这绝对绝对了几百年,看来是要永久地绝对下去了。战友马上反对说,也不能这么绝对地说,说不定日后忽然来了个什么人物,对这绝对感兴趣,张口就对出来了。不过这人必须和乾隆同等身份,不然他也不敢填补古代皇帝遗留下来的空白绝对。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别口无遮拦了。这故事多半是你吃条子屙笼套——自己肚里编的吧?比如三秀才与那女子的赌局,我从来就没听到过那样的传说,忽悠我呢!战友又给我较起真来,他说你孤陋寡闻!那以文会友以文赌饭局,是民间别开生面的经商形式,当然是民众参与为主,正常的营业场面就是如此,不然怎么彰显出淮安这地方深厚的文化底蕴,怎么出得来55名进士、100多名举人;军事家韩信;抗金英雄粱红玉、文学家枚乘父子、吴承恩、开国总理周恩来?这作诗对联的情节溶进乾隆皇帝,故事岂不更完美么!至于说传说,传说就是传说,无从查据,道听途说可也。谎言说一百遍便成真理!你把我传给你的说出去,他把你说给他的传出去,时间久了,传的多了,几百年上千年以后,不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传说了么……

我笑着摇头,说你这是什么逻辑?他说你这不开窍的脑袋,怎么还能写出长篇小说来!忽又笑着改换了口气说,哎——哎,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全当逗你一笑而已。

这当儿,一女子朝我俩嫣然一笑,从我们身边飘然而去。

战友神秘地小声对我说,这女子——莫不是当年对联难倒乾隆皇帝那女子的后裔吧?走走走,跟随她参观我们河下古镇的老街去……

一晃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此番随“大运河文化采风团”来到淮安,有机会再访河下古镇的文楼和古街,心中充满着渴盼的激情。

我们在河下古镇街口下车,墙幕上醒目的“淮安礼遇” 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我看到道路宽阔了、河道变美了,印象中周围的平房矮屋不见了,楼台亭阁、繁华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满眼里都是繁华,满眼里都是漂亮!这里的变化太大了,把我原有的印象,变得让我感到完全陌生。世界真是奇妙,同样都是在消逝的岁月中度过,人变得越来越老,而城市却变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但这河下古街似乎没变,还是我印象中的那老房老院老门户,旧街旧路旧风貌,没变!其实也在变,变在以旧修旧,完善旧模旧样,以保古物古迹原貌,古色古香永驻,是河下古镇的建设之道。

那么,御赐文楼里雕刻的那副绝对,又有什么变中的不变呢?

我跟随“大运河文化采风团”的作家们,在导游的引导下,向河下镇古街里走去……

诗子星座诗社构架


诗社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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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安:执行社长

水云间 :常务副社长 、副总编

史烨:副社长 、总编

张友国:副社长、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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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香:朗诵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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