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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里兰卡，旧称锡兰，狮子国，因为地处热带，出场设置爆表，物产丰富，被称为“印度洋上的明珠”，粮食不仅能自给，还盛产三大经济作物：茶叶、椰子和橡胶，每年靠着出口农产品大把搂钱，曾是联合国盖章认定过的中高收入国家。  但一场魔幻的全盘有机农业改革，仅仅用了6个月的时间，就让这个“东方粮仓”的农业彻底崩溃，只留下一个“全球首个有机农业国”的虚名。 是谁给了斯里兰卡勇气，去作这么大的死。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实，斯里兰卡这么做，不是抽风，而是有深层次的历史和现实原因，今天我就跟大家聊聊，斯里兰卡自杀式农业改革背后的真相。 怪病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一种神秘的怪病，在斯里兰中北部干旱的农村地区开始流行。患者的肾脏会出现严重的病变，导致肾衰竭，这种不明原因的慢性肾病被称为CKDu（Chronic kidney disease of unknown etiology），而且受害者非常多，在一些缺水地区30-60岁的男子中，大概有15.4%-22.9%的人会中招，30%的患者5年内会死亡。  病情分布 得了这个病，只能透析或换肾，砸钱续命，但农民哪有这个财力，于是成年男子和一部分女性开始大批量死亡，随着病情进一步扩大，死亡人数也在增加，最多时一年要死2万人，截止到2021年，至少有25万人死于这种疾病。  图片来源：slkfoundation.co.uk 这种神秘的肾病，就像对斯里兰卡下一个降头，已经把这个国家逼疯了，很多国家看不下去了，于是准备捞一捞。美国玩文的，派了很多名校的专家跑去调查。咱们动手能力强，直接盖了个医院，也就是斯里兰卡的国家肾病医院，去年建好了，捐给了斯政府，医院的所在地，正是这种怪病最高发的地区。 但光治病还不行，于是斯里兰卡开始疯狂寻找这种神秘肾病的病因，经过十几年的研究，一部分生物和医学专家宣称，他们终于找到了这种怪病的罪魁祸首： 草甘膦。 神药 草甘膦是一种农药，是1971年，由“蓝星良心”，美国孟山都倾情研发的一种高效除草剂，最初它还有个喜庆的小名，农达。 除草剂的作用非常大，因为野草对于农作物的危害，不亚于病虫害，它会与农作物争夺肥料和生长空间，还可能传染病害，导致减产甚至绝收。 但人工除草成本太高，过去农民都是拿锄头锄草或者用除草机，非常辛苦，草甘膦的出现，大大解放了劳动力。 对于草甘膦的危害性，争议比较大，联合国粮农组织曾发出警告，称草甘膦致癌，欧洲和美国的官方环保部门papa打脸，说草甘膦不仅不致癌，还有低毒低残留的优点。这个我不展开说了。 全世界都在使用草甘膦，为什么只有中南美洲和斯里兰卡出现了这种大规模的肾病呢？当时做调查的学者认为，原因是未降解的草甘膦，在土壤里，和重金属镉，还有砷产生了复合物，从而导致了这种肾病的发生，这就是为什么这种病出现在干旱地区，因为这些缺水地区的人，喝的都是井水，而地下水恰恰受到了这种复合物的污染，那些喝泉水的村子都没事。  对于这个调查结果，到现在还有巨大争议，但立刻在斯里兰卡引起轩然大波，一提起农药，全国上下一齐哆嗦，于是斯里兰卡在2015年决定，彻底封杀草甘膦，谁用就办谁。 禁令下达之后，立刻引发了强烈的抵制，喊得最响的，是茶叶种植园。 绿色黄金 茶叶，是斯里兰卡的命根子，1824年，英国人将第一颗茶树，从中国带到了锡兰，从此开始了锡兰茶叶种植的历史。但当时锡兰的咖啡更火，茶叶还是配角。 1880年代，一场空前惨烈的枯萎病，彻底摧毁了锡兰的咖啡树，茶叶没事，因此茶叶立刻取代了咖啡的地位，再加上水土好品质高，锡兰红茶，和中国的祁门红茶、印度的阿萨姆和大吉岭红茶一起，被英国人认定为世界四大红茶。 进入20世纪之后，锡兰红茶稳定发展，一直到1995年，斯里兰卡成为全球最大的茶叶出口国，占全球出口总量23%，直到今天，茶叶依然是斯里兰卡最重要的经济作物，2010年，斯里兰卡的茶叶出口额，占农产品出口总额的67.4%，占出口总额的16.6%，GDP占比一直在1.2%到2%浮动。可以说，茶叶就是斯里兰卡绝对的支柱型产业。 因为斯里兰卡热，所以草长得飞快，人工除草的话，成本嗷就上去了，很多种植园向政府抗议，说过去一公顷土地，除草只需要四个人，现在需要四十个，根本没法和肯尼亚、印度等产茶国竞争，于是种植园主和茶农们都不干了，一直闹，没办法，斯里兰卡又在2018年解除了禁令。 不过，因为草甘膦事件，一提起农药化肥，斯里兰卡人就头皮发麻，比当年咱们闹雾霾那会还紧张，于是国内很多人就开始呼吁，为了让国民能多活两年，必须减少农药和化肥的使用，或者一步到位，直接上有机。 所以有机农业改革，在斯里兰卡有很强的民意基础，尤其是城市人口和知识精英，这些五谷不分的。 而那些真正种地的基本都反对，他们的理由很硬： 第一，不用化肥不打化学合成农药，那肯定会大规模减产，差出来的钱，你给补上？ 第二，成本必涨，很可能跳几倍，卖不出去，你给兜着？ 于是两拨人就干起来了。 正在两拨人掐脖子挠脸的时候，北边传喜讯，三哥整了个大新闻。 印度的高光时刻 2016年1月1日，印度骄傲地宣称，我们的锡金邦，经过13年的努力，已经全面取消了化肥和化学合成农药的使用，成为蓝星第一个100%实施有机政策的州（邦），以后谁敢在锡金喷药，直接入刑，罚10万卢布，外加三个月免费住宿。 锡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是被印度强占的，国王也跑了，于是拿它做实验。 消息一出，震惊世界，联合国也是兴奋得要死，终于有人响应号召了，于是在2018年把联合国的奥斯卡奖，未来政策奖颁给了印度。莫迪这下脸大了，专门发文祝贺，而且印度的农业专家说，自从搞了有机农业之后，花也红了，草也绿了，登珠峰也有劲了，最关键的是，产量一点没少。 那真实情况是什么呢？英国《卫报》专门跑去做了个调查，发现问题不小，当地农民说，有机蔬菜不好卖，比如西红柿，主妇们都想要卖相好的，又大又红的，有机西红柿果小不好看，味道也差一些，而且价高量少，这导致有机农产品滞销，威胁到6万多农民的生计。 所以啊，三哥的话，你能信吗？印度人的思路一直就是，偏方治大病，听他话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有人就信了，这就是当时的斯里兰卡总统，西里塞纳。斯里兰卡因为和印度挨着，受三哥影响比较大，而西里塞纳本人更是三哥的迷D。 印度这次取得的“成功”，大大振奋了斯里兰卡，于是西里塞纳就动心了，准备搞有机农业改革。 之前为了搞清楚有机农业的潜力，斯里兰卡在2016年之前，专门搞了个实验，斯里兰卡政策研究所（IPS）在国内几个地区找了620名稻农，把他们一分为二，一个是有机组，遵循有机农业的种植方法，无机组还是原来那一套。 结果出乎意料，推翻了对有机农业的原有认知。 先看单产，有机组一英亩的平均单产是1393.7kg，而无机组是1313.7kg，有机组稍微胜出； 再看种植成本，有机组的平均成本是4420卢比/英亩，无机组是 4346卢比/英亩，基本一致。注意，这个卢比是斯里兰卡卢比。 在人工成本上，有机组是11936 卢比/英亩，无机组是 14585 卢比/英亩，有机组还便宜。 唯有机械成本上，有机组平均花费是22300卢比/英亩，高于无机组的13852卢比/英亩。 最后折合下来，有机组的平均米价是47.98卢比/kg，而无机组是 38.72卢比/kg，差的不多。 实验效果确实爆炸，但这个实验到底靠不靠谱，不好讲，因为有些学者发现，有机组的稻农，很多种的是高产水稻，所以这个小规模实验的准确性，是要打问号的。 实验证明，有机农业很行，三哥榜样的力量又是无穷的，于是西里塞纳受到鼓舞，在2016年公布了为期三年的农业计划，宣布要建立无毒国家，大幅削减化学农用品的使用量，使劲往有机上靠。 不过，计划挺好，但高层的意见并不统一，有的官员比如财政部长，还是支持发展大规模的商业农业，搞钱嘛，所以不见有大的行动，政府甚至还出台了化肥补贴，一直到西里塞纳下台之前，斯里兰卡的农业改革还停留在纸面上，直到2019年新总统拉贾帕克萨上台。 无奈的改革 拉贾帕克萨也是有机农业的支持者，他在竞选的时候，就一直拿有机农业作为竞选纲领，当选后，他更是发表讲话，表示要在10年内，把斯里兰卡农业彻底有机化。 要说10年的转换期还是比较务实的，一批一批来，出了岔子还能救，从这一点来看，他不像前任那么狂热，之所以拿有机农业说事，很可能是为了迎合民意拉选票，毕竟这个国家是真的怕了。 但谁都没想到，他提前动手了，而且玩真的。 2021年4月29日，拉贾帕克萨宣布，从今往后，禁止使用和进口化肥和化学合成农药，于是斯里兰卡正式成为全球第一个纯有机农业国。 消息传出后，很多农业专家都疯了，眼瞅着农业要崩，于是赶紧给总统写了联名信，让他千万别作死。其实他们不知道，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农业改革的事了。 因为斯里兰卡没钱了。 拉贾帕克萨也是点背，上台后没几个月，就爆发了大灾变，斯里兰卡的另一个支柱型产业，旅游业团灭，一半外汇收入这就没了，国家财政逐渐枯竭，只能疯狂印钱，由此引发了强烈的通货膨胀，再加上一屁股外债，到了2021年4月，外汇储备就只剩下40亿美元了，而且还在下滑。  斯里兰卡外汇储备量 所以为了削减开支，斯里兰卡只能拼命减少各种产品的进口，除了化肥农药，斯里兰卡还同时禁了其他600多项产品，包括果汁、乳制品、燕麦等食品，所以这次禁令，不是针对农药和化肥的。 2020年，斯里兰卡一共进口了2.59亿美元的化肥，占进口总额的1.6%，这不没钱了吗？正好借着有机农业的幌子，就坡下驴给它砍了，省点钱。 所以斯里兰卡这次有机农业改革，不是主动选择的结果，而是国库见底了，逼不得已，耍的一个小聪明，这才提前这么多年动手，但因为前戏太到位，看起来好像是动了真格的。 拉贾帕克萨兄弟估计都是农盲，中国有句古话，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说禁就禁，你们是铺垫到位了，农民做好准备了吗？ 种地的钱也敢省，心真是大。 结果不用猜，斯里兰卡的农业，崩了，在禁令实施6个月后，斯里兰卡的大米产量暴跌20%，价格暴涨50%，逼得斯里兰卡只能花4.5亿美元去进口大米，还向国内农民赔了2亿美元。 为了省两三亿，结果赔了六七亿。 再说狮子国头号搂钱项目，茶叶。茶叶这个东西比较娇贵，容易遭虫害，比如茶小绿叶蝉、黑刺粉虱等等，要是不管，就会猛吸茶芽的汁水，虫子也爱喝茶，而且越热的地方，虫害越猛。 咱们江浙、福建、河南、山东等产茶区，冬天天冷，还能冻死一批害虫，二三四月份陆续开采后，因为气温还没上来，虫子少，最早的几批茶，不打药还能对付，但天一热就不行了，斯里兰卡更惨，没有四季，全是夏天，那简直是茶虫的天堂，年平均温度28℃，要是不打药，立刻就完。 所以4月底实施禁令之后，斯里兰卡的茶叶产量从5月份开始崩，看和2020年比，差多少，仅半年时间，最少赔了4.25亿美元，而每年出口茶叶的钱一共才13亿美元。  深绿色为产量 斯里兰卡40%的家庭靠种地或者养殖为生，这次突然袭击，让农民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一折腾，不仅没赚钱，更没省钱，反而倒贴了不少，实在扛不住了，于是在2021年11月，斯里兰卡解除了农用化学品的禁令，这场魔幻的有机农业改革，终于结束了。 如今的斯里兰卡，从“印度洋上的宝石”，变成了“印度洋上的眼泪珠子”。 斯里兰卡，我为你哭坟。 这些年咱们的生活条件好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青睐有机农业，这没什么问题，但千万不要意识形态化，更不能神化，因为有机农业确实有产量较低，成本过高的问题。斯里兰卡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所以国内那些真搞有机农业的人，除了少数点高的，活得都比较艰难，主要是打不开销路。 中国农业，首先是要保证14亿人的粮食安全，所以必须在入口安全的前提下，要高产，而不是单纯追求有机纯天然。另外不仅量要够，还要物美价廉，提供老百姓能够买得起的农产品，这才是中国农业发展的主流。 要实现这些目标，有很多办法，比如研发快速降解的农药，规范化肥的使用，指导农民改良土壤，提高堆肥技术等等。 至于有机农产品，那就交给市场，毕竟不差钱的讲究人数量不少，他们有需求，就去满足，但在没有解决成本和产量的问题之前，说有机农业才是唯一的出路，这就是严重脱离国情，把人往邪路上引。  （原创不易，欢迎点赞、收藏、转发，您的鼓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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