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了一期《文化有限》的播客，谈到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这本书我还没看，但听他们的讨论，仍然饶有兴致。试想一下，如果不得不失去你的感官（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你会选择首先失去什么，最后失去什么呢？
为此，我和朋友们展开了一次讨论。以下内容将部分摘录大家的观点，欢迎发散。讲真，在所有感官中，嗅觉是最先被人抛弃的。不仅因为我们对嗅觉的感知十分粗糙，只能大体分得出香和臭，且对于部分鼻炎患者来说，嗅觉根本毫无用处，它更像锦上添花的东西，拥有很好，比如闻起来香的东西吃起来自然更香；但失去它，似乎对日常生活也并无致命性的影响。从重要性上来看，嗅觉明显占据下风。那我们能闻到什么呢？除了日常生活中各种熟悉的味道以外，比如饭菜的味道、汗水的味道，还有人能闻出铁锈和皮肤的味道，更有甚者，还喜欢闻汽油和地下室里潮湿的味道（不知道是否跟基因有关），在这里，嗅觉更像是一名想象维度上的导游，指引我们的鼻子抵达某种愉悦的秘境。当然，跟嗅觉有着天然关联的是薰香和香水，这个让鼻子始终保持距离但永远无法完全触及的芳香国度，因其浩瀚无穷，所以无法准确触及；也因启动嗅觉更像是亲身实践枚举法，只有真正闻到才算真的了解，所以我们永远无法断言你知道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味道，除非你真的亲身经历过，否则，任凭你再怎么挖空心思想象，那种味道也无法留存在你的记忆里，成为你生命体验的一部分。从这个角度来看，嗅觉比味觉显然更真实，也更大程度上依赖记忆。举个例子，就算那种味道再奇葩，但只要你曾经遇到过它，当熟悉的味道再次袭来，你想起的就不再只是那种味道本身，而是与之有关的全部记忆。所以味道营销永远有效，商场里各大门店奇招频出，不止用好看的店面装修吸引你，更用极具迷惑性的味道强行拉拢你的记忆。当然，嗅觉的缺陷也很明显。之所以品酒品茶品咖啡成了一门玄学，就在于我们的嗅觉系统实在进化得太初级，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述。为此，我们不得不借助一些工具来锚定坐标，也由此诞生了“风味盘”这样的手段。当面临更复杂的味道时，我们就不得不借助更通俗普遍的味道来形容它。比如用“冰糖香”来形容茉莉花茶的味道，或用“雨后清泉”来形容清新的香水味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香水正是这样的嗅觉经济催生的产物，因为不确定且非必要，所以才有更多营销空间，也更依赖于语言构筑的想象。当然，还有一种嗅觉极为重要，那就是我们对于异性的捕捉。也许我们并不很能分得清那到底是一种头脑上的混乱，还是嗅觉上的紊乱，总之，当我们遇见心动的那个TA时，总会不由自主被TA的味道所吸引，正是那种味道，让我们心甘情愿成为嗅觉的猎人，依靠本就笨拙的鼻子在人海中寻觅化学反应。相比较而言，人们对于味觉的体察比嗅觉敏感得多，据说因为味觉可以对应到舌头的不同区域，也由此，我们发明了更多词汇来形容味道。但，大多数时候，味觉和嗅觉更像是一对孪生兄弟，我们对于事物的认知从嗅觉开始，再通过味觉再三验证，让它的味道立体而丰满起来。这种体验又被称之为“联觉”，文学艺术上莫不如此，就不一一赘述。其实在问出开头这个问题时，我原以为大家最后选择抛弃的一定是“视觉”，毕竟，看不见对于任何人来说，绝对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事了，但没想到，很多人在谈论触觉。如果说视觉、听觉、味觉、嗅觉都可以是一种集体式的体验，那么触觉绝对算得上是一种私人化的生命体验，毕竟是温暖还是痛苦，只能你自己来感受。莫老师说，“如果没有触觉，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就像对着屏幕玩游戏一样”。钱老师补充，“没有触觉，不用123，直接木头人”。脑补一下，如果科技足够发达，可以把这些对于触觉的体验通过脑机接口传递给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是否真能完全感知到呢（如果他失去了触觉）？退一步来说，就算能模拟相关接触反应，这是否会侵犯隐私或者违背伦理？不扯这么远，就拿日常生活举例，失去触觉都是不可想象的。我们不但失去了爱的权利和亲密的可能，也失去了实地探索世界的机会，那将是一场极其逼真的AR探险，可以看可以闻却不可以触摸。长此以往，我们将失去对这个世界的基本信任，一切如梦幻泡影般，即使清晰如在眼前，却渺远如在未来。再说到视觉部分。人们常常相信，所见即所得，但随着科技的发展，幻象越来越真实了，元宇宙目前虽然仍未完善，但也是一种可以想见的未来了。所见非所得，即将成为当代趋势。且大部分时候，我们的眼睛常常欺骗自己，电影和滤镜就是一种更为大众化的视觉欺骗术。再拿香水举例，线下购买可以依靠嗅觉作出判断，而线上购买却只能依靠视觉取舍，所以这时候文字和画面就显得尤为重要，画面创造出一种真实的幻象，文字则负责脑补剩余的幻境，也由此，“颜值经济”永远合情合理，“买椟还珠”更是理所应当，因为好看的香水瓶，所以选择购买这款香水，更是常事。五种感官中，视觉可以说是最具欺骗性的一种了，但很遗憾，即便面临可能被诟病的风险，视觉的影响力从未消失，小到“颜色偏好”，大到“以貌取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仍然依赖视觉作出判断。那种判断虽然肤浅，但跟直觉一样，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从某种程度上，它也像“镜子”一样真实地反映出我们的内心。最后，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率是不可能经历失去任何一种感官的体验了（虽然之前得过两次中耳炎，但对于正常生活并不影响），所以以上描述均为一种想象实验。但，对于当下，尤其是动荡不安的现在，充分调动五感来感知世界显得尤为重要。那是属于日常生活的细碎瞬间，也是我们可以长期拥有并能稳定丈量生活的尺度。此为记。ps：感谢朋友们的讨论提供本周灵感。斜阳君、Mr.mo、一只钱鹿、枕头君、雪碧、蒙阿奇、LCmoon、一吱雄等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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