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ul. 20.2022  ▽ ▽ 这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形容蝉的声音。那天清晨，小朋友倚在窗边，光着小脚丫，歪着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突然，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探出一根手指头对着窗外，小嘴儿微笑地抿成一条缝，随即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起初我没听懂他的意思，后来在他的反复“表演”中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说窗外有知了。 每年的这个季节，我最害怕的“大虫”就会出现，它们翅膀扇动的频率让人耳朵受罪，当然这只对怕虫的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因为有的是拿着粘杆到处捉蝉的人，有时候路上遇到了，除了噤声敛气就是退缩闪躲，想来我们对待世界有着不一样的认知标准，不同人眼里有着不一样的夏天。 几天前和哥哥在小区遛娃，无意间聊起了蝉鸣，他说：“听说知了在地底下藏了七年才换来了这七天的生命。你说它们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不好好享受生活，干嘛这么撕心裂肺的？” 我说：“它们撕心裂肺是为了吸引异性完成繁殖的使命，要是你在地底下憋了七年，出来肯定叫得比它们还大声！”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七年黑暗”的设定里为知了们鸣不平，尤其是共情到“熬”这个字的时候，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让我一边听着它们震耳的声音，一边理解了这份昭雪突来的语调。 李银河曾说：“生命是用来享用的，不是用来熬日子的。任何时候，有了熬的感觉，那就是生活质量最低的时候。” 于是，我便顺着这份聒噪的蝉鸣回想起自己经历的所谓“熬”的日子。首先在记忆里铺开的画面是月嫂走后我和宝宝厮磨的日子。唯独那一刻，我此生第一次觉得时间是缓慢的，甚至近乎于静止，电子钟上的数字像被松油裹住了一样，拉着丝地变换，从一到二，期间小数点后面的每一位都在不舍地增涨，我也因此体会了数学所谓的无穷。那时候每天都在想：“会熬出头的”，可所谓的尽头在哪里呢？我至今也没找到答案。 当一种感觉突然贯穿你的生活时，当我突然意识到“熬”的感觉时刻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清风吹过脸颊带走的尽是头上的冷汗，这才发现原来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是日常生活里的“盼日如年”。  不知道盼些什么，就像上学时盼着放学和放假一样，如今很多与手机为伴的时间都在盼着时间过去，尤其是当我意识到“一感到无趣就想拿手机”的时候。因为我发现无论时间进行得多慢，只要看看手机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于是我喂奶时看手机，带娃的间隙看手机，等车时看手机……慢慢地，熬的概念被手机里虚妄的画面取代了，我也渐渐发现，现如今的自己已经离不开手机了，因为没有手机的日子很难熬，当然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是——眼下的生活缺乏享受的感觉。 当思想和感知从电子设备中抽离出来时，感官重新回到这个聒噪的世界中，彷徨感会骤然降临，仿佛原本热闹的世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似乎手中一直握着的拐杖瞬间倒地。这时候我会扪心自问，我对这个世界的眷恋究竟来源自哪里？ 从出生到生命结束，我们经历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很多时间都花费在与生命进程的对抗之中。上学时盼着毕业，工作后盼着退休，结婚后盼着圆满，生育后盼着独处，每一种期盼的背后都藏了无数个“熬”的时刻，当我发现自己不再对当下的生活感到享受的时候，当我寄希望于下个月或明年的时候，我想我失去的便远不止是当下了。  如今，小朋友每次不好好吃饭的时候，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就会拿出手机给他放一小段动画片，焦躁狂暴的他便会瞬间安静下来。如今想来，手机不就是控制我们不狂躁的安保人员吗？它让我们在娱乐中遗忘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让我们在聒噪声中停止了对生命意义的找寻，当所有人都在被控制的范围内按部就班地遵循社会秩序的时候，最终受益的人又会是谁？ 当蝉在黑暗中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它会想些什么呢？在没有手机打发时间的日子里，知了们在泥土中以何为乐，又或者说，它们的一生真的存在过快乐吗？如果没有，那它们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这个夏天，我把养生壶带到了公司，每天早上都会杂七杂八煮些什么喝，不知为什么，当水滚沸的时候，我觉得蝉鸣瞬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熬”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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