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夏日度暑 三伏天的清晨,待全家洗漱、早餐之后,父亲就将家中大澡盆、脸盆、脚盆放到屋内墙边,盆内注满清凉的井水吸热,并关上南窗不让室外热浪进屋。我们院内的一口井是清·光绪年间所挖,井不是很深,但井水清凉甘冽,在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就是吃、用的唯一水源。 当太阳落山之后,各家打井水到街对面晚上纳凉处泼水。一桶水泼在地上马上就被吸干蒸发了,再一桶桶往地上洒水散热,待地表暑热散尽,各家搬上竹床、躺椅、门板、长櫈……带上大蒲扇、团扇、折扇来到街对面军区后勤部外墙的空旷处乘凉。我家搬出的是可折叠收放的军用帆布床、折叠竹躺椅和藤椅,也许是看了三国连环画小人书的缘故,我特喜欢拿父亲的诸葛羽毛扇用。扇子是家家必备的度夏之物,每家都用煤油灯的烟熏上各家的姓名,以防纳凉时被人拿错。有的则在蒲扇上题字:夏天天气热,扇子借不得,虽是好朋友,你热我也热。你若真正拿他扇子扇风也是借你的,只是戏言而已,一般每人自己都手执一扇纳凉,没人去借扇。 父亲基本上只在院中乘凉,母亲会偶尔出来陪我们一下,和爱丽的妈妈聊聊天,给我们讲讲童话故事。母亲虽然没上过大学,可她读的中外名著书不少,红楼梦故事中的人物与诗句都能一一道来。三七巷郑家大女儿小娟喜欢看外国小说,纳凉时见我母亲或我姐姐出来乘凉,她都会过来坐一坐,我母亲就会给她讲解《苔丝》、《简爱》、《红与黑》……大街上纳凉,女孩子一般到十点多就回屋了,我们男孩则可睡到下半夜一两点多,父亲会出来叫醒我们回屋睡,睡眼惺忪的我们抱着自己的枕头和盖肚小毛巾回屋倒在床席上继续睡,小床与躺椅由父亲收拾回去。 邻居周家的小三子(周金华)、小尿子(周金贵)俩兄弟等他们父亲一出门上班去,就拿起粘知了的长竹竿与鸟笼去清凉山粘知了、捉蟋蟀。每年都弄得一身痱子,头上长疖也乐此不疲。我父亲严禁我们玩这些,但支持我练武术、游泳、下棋、看电影,还从学校图书馆借回少年文艺让我们阅读。我哥则喜欢捣鼓他的矿石收音机,玩无线电。在父亲的严管下,我的三伏度暑就被划定在他支持的活动范围内,张口向父亲讨要零用钱也好要。 回到家中把暑假作业做了(文革时已小学毕业,没了作业,上午就与三七巷的陆文秀或后院林伯伯下象棋)。下午就去五台山游泳池游泳。我家后院慈小同窗徐永恒、华侨路36号的鸭宝(王传康)、44号的毛娃(姜正明)等小伙伴也常去游泳。 我家前院邻居王洪义大哥是五台山游泳池的救生员,他当班时,我和我哥可以不买游泳券由他带进去。几年下来,我从狗爬到蛙泳、自由泳,从浅水池游到深水池,从站在池边跳水到三米跳板弹跳入水,泳技高了胆子也大了,有次竟从五米跳台往下跳水,回来后不由地沾沾自喜吹嘘了起来,被父亲知道后严厉叱责,我争辩了两句,差点吃了鸡毛禅子。父亲又去和王洪义交待不准我去五米、十米跳台学跳水。有一次和哥哥、哥哥好友小老虎、邻居小燕子等人一起去玄武湖的万人游泳池游泳,说是游泳池其实就是在湖里游泳、洗澡、泡在冰凉的湖水中消暑,回来后也是被父亲告诫下不为例,只能在正规游泳池内游泳。 暑期度暑另一快意之事就是到胜利电影院或大华电影院看暑期电影。每次在胜利电影院看电影我和小伙伴们都会提前十到十五分钟到达,电影院门口释放出的冷气让人感到清凉,尤其是电影院与太平村之间的小巷里,影院冷却塔的濛濛水雾飘落而下,我们傻乎乎的站在巷内让干燥发热的皮肤润湿清凉,很是爽人。 三伏酷暑,傍晚时分,吃从井水中捞出来冰凉、甘甜的西瓜则是度暑袪火的又一快意之事。 吃完西瓜,我们去门外乘凉,我姐会把西瓜皮与瓜子收拾起来,抹干净小桌。西瓜子放在小竹篾箩中去自来水池洗净,摊平开来,第二天放房顶上晒干后,将铁锅放在煤炉上将瓜子炒熟,当纳凉嗑牙零食。这是我姐拿手好戏,她还会炒南瓜子、葵花子。如买的西瓜皮较厚,母亲会将西瓜皮洗净削去外皮,将白瓤留下切丝,撒上盐,第二天将西瓜白瓤水沥净与切成丝的红辣椒、榨菜丁炒成小菜,喝稀饭时下饭。这一瓜多吃,一点也不浪费。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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