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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有些苦难,恰恰来自父母

 Captain28 2022-07-20 发布于湖北

也许是因为心理圏的人是更不容易被主流声音所统一的一类人吧,或是因为心理人在临床中看到的人性中的无助与孤独更多,所以我们不想回避真实:人生中的有些苦难,恰恰是来自父母。

对于那些幸运的得到来自父母的保护、支持、滋养的人来说,父/母亲节就是一个节日。

但是对另一部分被父母忽视、贬低,甚至虐待的人来说,节日却可能是情感中的“劫难”,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其他人与父母之间可以拥有爱的关系的时候。

无法选择的父母

在临床中常常在某个时候会听到一声怒吼:“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是好的,凭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父母!”;或者是悲伤的哭泣:“这不公平,我想要公平的命运。”

有些人几十年的人生中都会被这些愤怒和悲伤占据,他们就像是在说“我就是要停留在痛苦里,除非过去我没有被那样对待过”。

于是他们在一次次反刍自己的痛苦中,越来越愤怒和悲伤;也有些人一边哭一边说“算了吧,我已经够苦了,以后不想再难为自己”,他们可能是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不再期待命运改变的奇迹。

也许,改善就可以从这一刻开始。


图/春潮

生而为人,我很“痛苦

Segal说:所有痛苦皆来自于生存(All pain comes from living)。

换句话说,人只要活着,就注定少不了受苦。有些苦,来自我们作为人类的渺小;有些苦,来自我们的养育者向我们的传递。大多数人的父母是有某种不健康,甚至病理“状况”的。

这些状况,同样来自他们的父母向他们的传递。这样的传递链条就决定了我们的一生,要在不断修复和超越这些创伤的过程中度过,而这样的过程,通常是痛苦的。

父爱如山,有时是厚重、承载、养育,但有时父爱如山是控制、侵入、贬低,甚至虐待,在我们几千年父权文化的传递之下,有时我们很难区分,父亲(母亲)给予我们的,到底是爱还是伤害。


内疚是我得到爱的“代价”

小A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女孩儿,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孩子,她从小就学会了替父母分担生活的压力,父母夸她能干的时候她是满足的,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最被父母宠爱的孩子。

到了她婚恋的年纪,问题浮现了出来:她的几段恋爱关系都非常失败,或者说是非常受伤,常常是一开始双方还都满意的关系,慢慢就会变得她在关系中不断被伤害。那些男孩子慢慢会变得对她颐指气使,会对她傲慢和忽视。

当她去见咨询师的时候,她不断自责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她很恐惧因为自己不好而被嫌弃。慢慢,她对咨询师也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她不断讨好她的咨询师,这使他们有机会得以看到她的内心世界:

作为一个女孩儿,小A对父母充满了强烈的内疚。

每当父母在家里唉声叹气没有男孩子时,她都会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她不是一个男孩子,所以她感觉她伤害了父母。因为这个内疚,她不断试图做点什么去满足父母,她让自己比男孩子还能干,以此“补偿”父母的遗憾。

图/玛丽与马克思

她的努力的确起到了效果,父母对她慢慢变得器重起来,她的爸爸作为家里说一不二的领袖人物,对她寄予了非常高的期待,也给她设计好了每一步人生。

当她的婚恋受挫的时候,她的爸爸再度进入了完全被挫败的状态,他不断在女儿面前唉声叹气,说女儿嫁不出去,自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小A的内疚不断加剧,为了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她几乎对每一个交往的男人都卑躬屈膝。她的卑微并没有促使那些男孩子更加珍惜她。

恰恰相反,她就像是在诱惑那些男孩子:我很糟糕,你可以随便伤害我。而这个“你可以随便伤害我”的授权,其实是形成于她与父母的关系。

帮助小A从与父母的关系中独立出来,帮助她确认自己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权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初帮她看到她自己的人格独立被剥夺时,她是非常抗拒的,她宁愿将父亲因为她恋爱不成而产生的颓废,感受为是父亲对她的关心和爱。

她不愿意将自己恋爱与否、结婚与否感受为是自己的人生选择,她更愿意相信爸爸的想法都是对的,更愿意服从爸爸的对她人生的安排。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恐惧:“如果我不能让爸爸开心,他就会不要我了,那我就死定了”。爸爸在家里的绝对权威,让她一直相信她自己是绝对无能的,只能靠取悦爸爸才能活下去。

图/都挺好

小A的幸运之处在于,当她决定解救自己的时候,她也决定让自己经历改变过程的艰难而不逃避。小A一边经历着心理的冲击,一边经历着生活中的种种动荡。

后来她结婚,生子,工作变动,一点点看到她的生活好起来。直到有一天,她家族中一些亲人的生活变故再度让她变得非常冲突:她想帮助亲人走出困难,但她也害怕自己人微言轻会被家人嘲笑。

当她与咨询师讨论她的冲突时,才发现,她真实的冲突是这些年她感受到了自己比家人更有能力适应现实生活,一方面她想帮助家人也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因为家人并不理解她现在的心智功能才是更健康的。

她想朝向更健康的方向发展,但她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家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努力将她拉回到原来的模式里去,因为那是他们每个人更熟悉的方式,因为熟悉而感觉安全。

图/关于我妈的一切

当咨询师帮她看到,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所有人指挥的家里最弱小的孩子,相反,现在她已经发展出了比家人更强大的适应现实生活的心理功能。

她现在完全可以尝试带领家人走出他们所熟悉的关系模式,可以帮助他们放弃彼此的依赖共生状态,从而寻找到每个人都被尊重和呵护的人生时,她眼里冒出了泪光,她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一天可以这么有能力。

她知道去与一个家族的习惯模式抗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她还是决定再难,也要去试试。

小A的故事远没有上面描述的这么容易,但是她的故事却可以让我们看到,一个从来没有被命运公平对待的孩子,最终她可以帮助自己寻找到不那么糟糕的生活。

也许这也得益于她从小所受的那些苦,因为她一直是靠自己的努力来帮助自己改善处境的(比如努力劳作来讨好父母),所以她后来的人生几乎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她只是在不断的帮助自己努力再努力。

临床中像小A这样很少抱怨,只是拼命改变的人,其实并不多见,更多见的是处于一种愤怒于命运的不公,不断等待奇迹发生的状态。

图/哪吒之魔童降世

“我想得到他们的爱”

小B的故事则是另外一个版本,她出生后很快就被送到别处抚养,父母要很长时间才能看望她一次。

与母亲的过早分离、过早断奶、养育者过度忙碌造成的对她的现实中的忽略等等,都使她在生命初期建立对客体的信任、依恋,感受到安全的可能遭到破坏。

在咨询室里,她有时就像一个瘪掉的气球,缩成一团躲进沙发里,就像要防备她随时会遭遇咨询师的攻击。

有时她会突然对着咨询师发脾气,说咨询师的某一句话在伤害她,因为她从那句话里解读出的满满的恶意。

有时她又像是个乖巧无助的孩子,表达着对咨询师的感谢,说如果不是咨询师帮助她看到自己原来是这样子,那她可能就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伤害了别人。

图/聊天记录

她的心里就像住着一个恶魔(内化的坏的养育体验、未被安抚的恐惧等),这个恶魔随时会跑出来附体在她身边的某个人身上,让她恐惧无比。

为了缓解她自己的恐惧,她戒备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常常从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里解读出别人对她的恶意(投射),进而引发冲突。这让她非常痛苦,她身边的人同样非常痛苦。

与她的咨询进程是非常艰难的,她常常花一整节的咨询时间来暴怒咨询师像她的父母一样伤害她,她最常说的话是“这不公平,为什么给我的是这样的父母”。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当咨询师说“你因为这样的父母,而放弃你自己的人生,你内心是多么爱他们。”

她就像突然梦醒了一样说“我想让他们爱我”。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因之前她从来体会不到自己对于“被爱”的渴望,她只能感受到得不到爱的愤怒,当她理解了自己实际上是在渴望爱时,她被伤害的恐惧大大降低下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开始理解父母在多么努力的照顾她、满足她,虽然她还是不能理解父母生存的艰难,但是她不再将父母所有照顾她的努力都解读为对她的控制和侵犯,她未来改善的路可能还有很长。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像她一样,她的状态、她的故事令人悲伤,但很多时候,我们又不得不接受,这就是我们甩不掉的命运,对命运,我们无法摆脱,但是可以努力改善。

图/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如果命运是我们每个人注定要经历的一段人生历程,其公平之处在于,每个人都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奔向死亡。

不公平之处在于从出生到死亡这一历程中所发生的一切,各不相同。幸运的孩子可以拥有能够尊重他们他们的独立、保护他们的情感、支持和鼓励他们探索世界、允许他们充分表达情绪、接受孩子本来的样子、引导他们不断改善的父母。

但坦白地讲,至少九零后之前的孩子,很少能遇上这么好的父母。

既然大多数人不可能遇上完全健康的父母(何况再健康的父母也不能保证孩子一定是完全健康的),那就注定每个人的一生都要努力去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去修复成长中的创伤体验。

活着就注定是痛苦的,是因为活着就会不断遇到各种困难,就要不断感受到受挫,就要不断学习处理新的困难的能力,不断学习接受自己渺小无能,接受无法改变世界的部分,当然,也包括接受父母和其他人无能和受限的部分。

一个人多大程度上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也就能获得多大程度的心灵自由。这就是很吊诡的地方:你多大程度上能够接受生命的痛苦、命运的不公,也大概率能多大程度上给予自己生命的自由、减少自己体验中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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