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砥平里 位于横城以西，杨平以东，南汉江以北。 这里往北64公里就是横穿朝鲜半岛的三八线，向西84公里就是汉城，东南24公里是韩国的重要交通枢纽---原州，砥平里和原州之间有铁路和简易公路相连，在砥平里以南32公里处是骊州，与砥平里也有简易公路相连。从军事地理的角度来看，砥平里、原州、骊州构成了一个三角形阵地。 砥平里是一个0.8公里长宽，数个街区的小镇，一条铁路穿插而过，城中有包括火车站在内的少数砖木结构建筑物，其他的都是朝鲜传统的房屋。在先前南北双方的反复争夺中，砥平里有至少一半的建筑物被夷为废墟。 2月3日下午，美步兵第2师第23团经过疲惫不堪的行军，在未受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布防，团长弗里曼上校一到这里，就下令部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志愿军东线主力在横城地区发起反击后，驻守砥平里的美军第23团通过空军侦察发现，周边也有志愿军部队运动的迹象，开始动摇，有向南撤退的想法，因为两个月前的第二次战役中他们被志愿军神出鬼没的穿插战术打怕了。 但此时，我军由于情报不明，估计砥平里之敌只有1、2个营，仅有简陋的野战工事，准备集中优势兵力予以打击。2月12日，东线第40军第119师配合第39军主力和第42军第126师按照命令迅速前移，准备进入预设阵地，于13日晚围歼砥平里之敌。 2月13日中午，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乘坐直升机抵达砥平里，他和第23团弗里曼上校讨论了撤退行动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且表示军部同意这一建议。建议在砥平里的美军于14日开始撤退。但是，当汇报给美第8集团军司令李奇微后，命令下来了，结果是：“不许后撤，失去砥平里将使美第8集团军的作战完全失败”。  李奇微身上标志性的手榴弹 李奇微认为，放弃砥平里，势必使西面的美第9军右翼暴露，面临威胁。如果美第9军遭受攻击，不仅使正在进行的进攻收不到预期的效果，而且会招致全线龟裂，第8集团军将会被分成两截，同时还将丧失反击的重要据点。况且，如果第23团这支最强的美军部队都不敢坚守或者不愿坚守，那这个仗真的就没办法再打下去了。 他说：“敌人为这次攻势的成功，攻占砥平里是绝对必要的。因此，我军无论如何要确保砥平里。”所以，李奇微下达了死守砥平里的作战命令。其要点：（1）美第10军以位于文幕里的美步兵第2师第38团增援砥平里的第23团；（2）美第9军将右翼南朝鲜第6师和英联邦第27旅，向砥平里和文幕里之间转移，封闭美第10军前面的间隙。 如此一来，美步兵第23团只好决心死守砥平里。 同一天，砥平里东南石谷里、梅月里地区的敌军已经南撤，志愿军第39军第116师已进至这一地区。砥平里以东上高松、石隅的敌军也已缩回砥平里，我军认为攻击时机成熟。 就在阿尔蒙德抵达砥平里研究南撤的同时，中午13时，东线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邓指）对歼灭砥平里之敌作了具体部署： 为争取时间抓住砥平里，望美里之敌，定于2月13日17时30分开始攻击。（1）以第40军第119师从北面和东面向砥平里攻击，该师第356团从上高松由东向西攻击砥平里，第357团从广滩里由北向南攻击砥平里（2）以第40军第375团从黄巨里向砥平里东南的草旺里攻击，以该军第126师第376团和第377团从西面和西南面向砥平里攻击，第378团打击梨浦里来援之敌。  砥平里攻击示意图 志愿军参战部队总兵力为15000人。 （1）第39军115师343团、344团； （2）第40军119师356团、357团；第120师359团； （3）第42军126师375团； （4）炮火支援部队：炮兵29团2个连、炮兵42团1个连和炮兵45团1个营 邓华责成第40军第119师组成前指负责统一指挥这场战斗。第119师师长徐国夫是一位老革命，15岁就参加了红军，历任班长，连长，团长等职，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都有出色的表现，一路升任第四野战军119师师长，此时正担任志愿军第40军119师师长。 徐国夫打仗以稳健著称。接到任务后，曾向邓华请示推迟进攻，因为他并不熟悉砥平里的敌情，也没有知道敌人具体的布防情况，希望先派人前去仔细侦查，然后再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对此邓华没有同意，因为，当时砥平里敌人有南逃的迹象，放走了敌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回到师部后，徐国夫立即召集部队分配作战任务，并通过电话向第40军军长温玉成报告了作战部署，按计划发起进攻。 17时30分，进攻开始。炮兵应该炮火准备了，但是一发炮弹都没响，阵地上依然静悄悄的。徐国夫急忙派员联络，得知第42军炮兵团因为在开进途中，马匹受惊暴露目标，遭到敌机轰炸，没能赶到预定位置，无法实施炮火支援。另外，第42军第375团也一直没有联系上，导致在13日战斗打响后，实际投入作战的部队只有第40军的第356团、第357团和第359团三个团。 尽管进攻部队没有预期的多，但徐国夫作为第一批入朝的指挥员已经摸清了美军的弱点，因此在战斗开始后，119师很快占领了砥平里东南方向的几处高地。半夜时分，第39军第115师第343团、第344团也加入战斗，我军一发120迫击炮弹命中了美步兵第23团设在车站停车场的团指挥所，作战参谋休梅克少校当场被炸身亡，团长弗里曼上校腿被炸伤。  担任正面进攻的第119师357团三营，在没有炮火支援下向凤尾山发起了攻击，稍不小心便跌在冰地上，爬起来再跌倒，跌倒了再爬起来，敌人的榴弹炮在照明弹的照射下瞄准炮击，战士们奋不顾身地向前冲锋，一批批倒下。7连连长殷开文急得眼睛通红，带头猛冲，战士们跟着他向敌人扑了过去，挑开铁丝网，冲上了山顶，占领了敌人的阵地。敌人发起了反击，200多个美国兵嗷嗷叫着向他们的阵地疯狂反扑，357团连续冲锋了十几次，形成了难分难解的胶着状态。战斗中，7连连长殷开文和指导员均阵亡，天亮后，3营奉命坚守阵地，遭到美军的反击，几乎全军覆没。  砥坪里四周有8个两三百米的小山包，也有零星的村子，各山头附近和村子都有敌人坚守着，靠近砥平里小镇的外围一圈，全是敌人的坦克和汽车，用于防范志愿军的步兵突入，志愿军若想攻占这里，首先就要攻占外面的山头和村子。 第42军第126师第376团负责从西边进攻砥平里。19时30分，团长张志超指挥部队越过汉江支流，经过30分钟的战斗，夺占了葛芝山后，发现一个村子，他以为这就是砥平里，于是命令2营、3营担任主攻，1营为预备队，发起攻击，张志超令团属迫击炮压住敌人的火力，掩护2营、3营向村子发起猛烈攻击，敌人不支，纷纷败退。张志超随2营进了村子，抓获俘虏100多人。然后，兴致勃勃地向师长黄经耀报告占领了砥平里。但逐级上报半个小时后，才得知占领的是田村，上级命令围攻这里的其他几只部队停止战斗。凌晨3时30分，第376团派出侦察的战士迟迟未归，又派出人员去寻找，发现此地美军还有设伏，等消息回传命令其他部队攻击，天已大亮，敌人的空中优势已不允许志愿军再次发动攻击。 此时，第39军军长吴信泉致电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告诉他第115师在审讯砥平里俘虏时得知，驻守砥平里的美军并非一、两个营，而是由美步兵第2师2 3团一整个团，外加一个炮兵营，一个法国营和一个坦克中队，人数达6000多人，还有榴弹炮24门、坦克21辆和51门迫击炮。 情况是这样的。2个月前，第二次战役美军从军隅里败退时，第23团就是美步兵第2师中撤出最完整的一个团，大约2200人。而后，这个团得到了补充兵员1904人，补充的美军中大部分是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可见，补充完成后的美军第23团，其步兵的实际战斗力反而比入朝时更强，可以说在砥平里的美军第23团，实际上已经成为当时美军最强大的团级战斗队之一，也难怪李奇微让他们必须坚守这里，不许后撤一步。属于步兵第23团指挥的法国营由1017人组成，共有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武器连和一个营部，该营在第2次世界大战中久经沙场，战斗作风强硬，此前还曾和第23团3营一起击溃了志愿军第125师。 第23团团长弗里曼上校率部进驻砥平里之后，立刻巩固防御工事。根据佛里曼的命令，第23团的士兵在那些天里，不停地挖、挖、挖。D连，H连和M连（23团各营所属重武器连）的机枪都配属给了一线阵地的步兵连队，美军在防御阵地周围构筑了铁丝网、雷场，并布置了照明弹，在志愿军可能进攻的路线埋设了一些拉发汽油桶，D连、H连和M连的8 1毫米迫击炮和4.2英寸迫击炮，对预定坐标进行了校射。另外，美军还从原州抢运了一批弹药、食品和其他物资，工兵临时修建了一条可供联络机和直升机起降的小跑道，各部都建立了良好的通讯，可以及时呼唤空中和地面火力支援，已构筑成坚固的环形防御阵地，并设有防御要点。除团部保留一个连、每个营保留一个排为预备队外，其余兵力全部部署在第一线，并且把坦克配置在第一线的外围。 情况就是这样。结果，由于前期情报的失误，给志愿军的反击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所以，在志愿军发起攻击的2月13日的夜幕刚刚降临，美步兵第23团2营G连就发现了志愿军行进的踪迹，他们沿着山路、河床小路和山脊向南进击，砥平里通往原州的道路已经被切断。弗里曼上校召集所部军官开会，告诫部下：接下来他们很可能遭到中国军队的围攻，不要再想着撤退的事情！  美军炮兵阵地 由于美军的炮火优势，13日晚上发起的进攻，各团状态几乎相同，在即将要占领敌军阵地的时候，美军利用其坦克和强大的炮火优势将志愿军击溃，美军的155毫米重榴弹炮，一发炮弹打出去足以对半个篮球场宽的人员产生威胁。因此，进攻收效甚微，志愿军屡次冲锋未果，损失较大。砥平里之敌防御攻势比较坚固，火力强，平均每门炮发射炮弹250余发，而志愿军攻击兵力不足，火力弱，虽压缩了砥平里之敌的防守范围，歼敌一部，但未能将砥平里之敌根本打动。 14日白天，美军出动飞机对砥平里外围的志愿军阵地进行了猛烈轰击，扫射，空投了一批增援部队和作战物资，同时，东调美骑兵第1师第5团、第8团至梨浦里，南朝鲜第6师至骊州、利川之间，英联邦第27旅至骊州、文幕里之间，步步逼近砥平里。上午10时，美骑兵第5团以汽车8辆装载步兵100余人，由梨浦里渡过南汉江企图增援砥平里，被志愿军第126师阻击于龙里以南。黄昏，骊州、梨浦里之敌又出动600余人，兵分三路进至注岩里以南、内龙里、外龙里，被志愿军第116师第346团部队阻击。而原州以北之敌仍在构筑阵地，未有撤退模样，因此，必须迅速歼灭砥平里之敌，以免在敌援兵到达后与敌陷入胶着状态，对我不利。 当天，邓华重新调整了部署：（1）以第119师全部、第126师一个团和第115师两个团共6个团于当晚继续攻击砥平里；（2）以第39军第116师留一个团在注岩里打扫战场，阻击骊州援敌，主力向西攻占曲水里，切断砥平里之敌向梨浦里的退路，堵歼逃敌；（3）第42军第126师移至曲水里地区，控制有利阵地，坚决打击援敌。 14日晚，志愿军各部队对砥平里之敌再次发起攻击，第119师从北面曾一度攻占凤尾山，第115师在南面和美军一直激战到次日凌晨2时，攻进了砥平里街内，但由于砥平里美第23团、法国营等防守部队火力猛烈，而且地形太过狭窄，志愿军兵力难以展开，当夜虽予美第23团等部以重大伤亡，但仍未能彻底解决战斗。  15日天亮以后，联合国军的主要任务就是驰援砥平里。头一天晚上，美骑兵第5团就被一座断桥拦住，修了一整夜的桥，早上刚过桥就被两侧高地的志愿军阻击，之后他们一个高地一个高地的展开争夺，到中午还是没有前进多少，眼看离砥平里只有5公里了，团长柯罗姆.贝茨上校决定，自己亲率23辆坦克和160名步兵组成特遣队冲向砥平里。在曲水里这个小村庄，遭遇了志愿军第1 26师和第116师顽强阻击，四辆坦克被击毁，坦克连连长阵亡，步兵伤亡惨重，贝茨上校命令不顾一切继续往前冲，当天下午终于到达砥平里后，只剩下19辆坦克和23名步兵，其中还包括13人是伤员。 这时，由骊州方向出援的南朝鲜第6师和英联邦第27旅先头部队也步步抵近砥平里。美骑兵第1师、英联邦第27旅和南朝鲜第6师主力在骊州、长湖院里部署了纵深防御，东线美第10军也在原洲、武陵里一线形成了新的防御。志愿军向原州西南发展进攻的各部队在原州以北地区也与敌形成对峙状态。 在志愿军总部，彭德怀接到东线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整顿部队，准备再一次发动攻击的电话后，及时分析了当时的战场形势，认为：如果继续组织力量攻击砥平里之敌，即使能够攻克，就整个态势来说，再各个击破敌人，造成战役的有利形势，已慢了一步；除非我在攻克砥平里的同时，能够击溃并歼灭相当数量的来援之敌，我军主力能适时进至长湖院里以南地区，才能迫使敌人全线退却。但现在，依敌我力量对比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 因此，彭德怀于15日17时30分决定：停止对砥平里之敌的进攻。 2月16日拂晓前，志愿军各进攻部队撤出战斗。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同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志愿军各部队借助大雪作掩护，抢救伤员，掩埋烈士遗骸，40军3个团，共伤亡1830人，359团3营只剩下营长牛振厚一人。115师2个团伤亡879人，42军伤亡600余人，共计3300余人。 原本以为砥平里敌人为数很少，不用花多大功夫，可是没有想到此战打得如此惨烈。面对残酷的现实，战士们泪流满面，情绪低到了极点，心情沉重地掩埋了烈士的遗体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鲜血染红的战场。 攻守双方阵地上的突然平静，让美步兵第23团团长弗里曼上校感到毛骨悚然，激烈的战斗已经使他疲惫不堪，他心想：短暂的宁静是巨大风暴来临的前奏，更大的攻势即将到来！黑夜中，他一直没有合眼，天亮了，前沿阵地报告，没有发现志愿军，可能撤走了。弗里曼一走一拐，亲自到前沿观察，果然，如此，志愿军撤走了！ 这是美军在朝鲜进行的第一次成功的防御作战。听到这个消息，李奇微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砥平里战斗结束那天，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心里十分内疚，他对作战处副处长杨迪说：“责任在我一人身上，我要向彭总和参战部队检讨，你准备笔和纸记录，我现在就口述”。邓华双目凝视，抽着烟，口述了电报内容。等杨迪写好后，他拿过来，又仔细的审阅了一遍，并做了修改，认真的签了字，叫杨迪发走了。 总体上说，砥平里战斗确实是一场失败的进攻战，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志愿军在所有的记录中也从来没有隐瞒这一点，志愿军是主动撤出，而不是溃败或溃逃。战后，美军在兵力、火力和补给等各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把砥平里战斗定义为“打破志愿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这显然是对志愿军的高度评价。据美方资料统计，“联合国军”砥平里战斗伤亡总数为909人。至此，第四次战役第一阶段结束。 砥平里战斗是朝鲜战争中的一个转折点，标志着志愿军由大兵团进攻，大纵深穿插作战转为以防御作战为主的相持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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