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是放牛娃

 陈龙辉01 2022-07-21 发布于广东
父亲是生产队的排灌员和犁耙手,按我看来,都是件有趣的工作。

排灌就是在农作物生长期间负责查看并处理所有田里关于水的一切问题,田里没水,要从山塘里放水灌溉,几时放,放多少,这是个技术活;雨季来时,正是水稻拔节抽穗开花结实时节,在此之前,要向生产队长提出一套疏沟方案,待队长批准后带若干社员去清理排灌沟,以防雨季期间大雨把农田淹没而失收。

我喜欢看父亲犁田。犁田分犁冬田和夏田,南方水稻一年两造,犁冬田就是割了下造稻谷,把田犁一遍,让土地彻底裸露在冬天的寒冷中,消毒杀菌,也让辛苦付出近一年心血的土地,能好好歇息两个月,来年给与它一起朝夕相待的人们以更好的收成。

犁冬田我不喜欢看,田干没水,因为是要晒田,犁得深,父亲要用“竖犁”,人和牛都辛苦。我喜欢犁夏田,每年7月份,上造的水稻收割后,雨季还没结束,田犁早早就泡上末过稻根的水,把地泡得软软的,犁起来轻松,且不用晒田,故父亲用“斜犁”即可,人轻犁松,玩耍一样就把田犁了,而且从远处看,犁头荡起白水向两边一波一波荡去,像电影上看到军舰在大海上航行一样,很威风。

我就是在犁夏田时候跟父亲学会用牛犁田的。

农闲时候犁耙手是负责放牛的,为了有更多时间去侍候家里的自留地,放牛的活就是我和妹妹的,这个活我喜欢。

放牛的人基本固定,一般都是犁耙手的孩子,也就是我在学校的小伙伴,同级或者不同级。放牛的地方基本固定,就是小溪旁和山边。虽然说田梗上青草更茂盛青嫩,但因要时刻盯着大牛,以防它贪吃而不时地在水稻田里“舔”上那么一两口,与同伴们玩的时间就会少了很多,再说,两面稻田,田梗狭迫,并不利聚众玩耍,所以并不是我们放牛的好地方。

小溪旁和山边才是放牛的好所在啊。

各自选一块草好的位置,把牛绳绑在小树上,草丛上都可,牛只会在牛绳范围内舔来啃去,牛吃草是用大舌头一舔一卷,然后头一台,用下牙把草切断,当时以为牛是没有上牙的,因为看到的摸到的牛都是没有上牙,后来才知道,牛也是有上牙的,叫齿板,下牙才是切齿,等于上牙砧板,下牙是刀,所以牛吃草等于是在割草,然后放在胃里回去慢慢消化,所以看到的牛吃草都是飞快的,等于是在割草。

牛系好了,就是小伙伴们撒欢的时候。

小溪是个好地方,在拐弯处或者溪流跌坠处,往往会形成一个小潭,有一屋大小,小潭边上有丰盈水草有大树老根有如盘石头,那是鱼们喜欢的栖息之所,浅者一般三尺左右,深者达丈许,浅者弯腰可达,深者须扎猛子下潜,这是一个外来者跟原住民斗智斗勇的战斗,而胜利者毫无疑问地属于我们这些强大的外来者。摸到的大都是土鲫鱼小鲤鱼之类的,偶尔有尺长塘鲺和草鱼,那必会引来一片欢呼,还有遍体透明的山虾,把头尾去掉往口里一放,清甜爽口,田螺也是好东西,壳薄肉大,带回家放点油盐紫苏,或蒸或炒,就是一盘好菜。

待西边日头跟远处山头连在一起,云变橙黄而显五彩绚丽,牛背上两个凹处变圆,饱得“哞哞”叫唤时候,小伙伴各把所得鱼儿用水草从鱼腮穿到鱼嘴,连成一串,用衣服把田螺裹起,把各自的牛牵到溪边,灌一肚水,排队回家。

牛吃得多,溪边的草吃得差不多了,就赶牛到山边,山边的草跟溪边的草又不一样,汁水少,口感差,牛并不是太喜欢吃,并不是放牛的好选择,所以一般选山塘边相对草茂的地方,因为附近没有农作物,就让牛们随意胡吃。山上有果树,有竹林,果树以荔枝龙眼居多,竹林有鸟窝有竹虫有野果,总有或多或少收获,我们最喜欢的是竹虫,竹虫是“竹牛”吃了竹笋后顺便排的卵,长大成虫后继续啃吃竹笋,有两指节大小,白白胖胖,回家在火上一煨,香死,如果捡到几十只,母亲再去地里扯把韭菜或葱蒜一炒,能多吃一碗番薯饭!

可是竹林给我的记忆并不是很好,因为徒手去折一根长相直挺的竹子,准备用来做赶牛工具,不小心把手指豁了个大口子,血流如注,幸好二舅在附近,从他烟袋里抓一把烟丝死命摁住才把血止住,四十多年过去了,半月形的伤痕还触目明显。

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改革开放,当犁耙手的父亲仗着对牛性的熟悉,做起了牛的生意,这是个全家总动员的事业。父亲相牛有一套,从远近各处把牙口好的小牛或者赢弱的大牛,压低价钱买回来,在村子附近一个山坳处,用杉树竹篾搭起一个牛棚,慢慢将养起来,全家人并无仔细分工,谁有空就去放牛,且皆费尽心思找水草丰茂处放养,基本上半年后可以卖出,一头牛也能挣几百元,在当时情势之下,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营生了,承载了当时我们全家的梦,父母看牛的眼光都是温柔且热切的。

古人的诗词里描写牧童骑牛,我表示反对,因为在我们村,父母们都严禁小孩放牛时候骑牛的,是怕摔坏了没钱医治,还是想让常年劳累的牛多点休息呢?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