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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山岘第15军第45师前指，上上下下，一派紧张气氛。 连日来，师长崔建功索性把行军床搬到作战值班室，亲自守着几台电话，不停地吸烟，思考着退兵良策。 面对残酷和严峻的形势，第45师崔建功师长当机立断，放弃18日进攻敌注字洞南山的作战计划，并报军批准，改变炮兵第11团两个营的射向，并增调炮兵第20团1营支援步兵135团坚守597.9和537.7北山高地作战。 这样，原来支援步兵的山炮、野炮、榴弹炮，由15门增加到55门，并由唐万成副师长、军炮兵主任靳钟统一指挥炮兵作战。 17日，还是继续反击，这一天是第134团的7连反击597.9高地。 7连吸取了前3天反击战斗的经验和教训，所以打得更好，一个连能钳制住敌人的两个连。但是即便如此，等退到坑道之后进行整顿时，发现除去伤员，哪怕把其他部队剩下的战斗力加上，人数也不足30个人。 在7连反击597.9高地的时候，我们反击537.7北山高地的战斗也同时打响，并夺回了我们的表面阵地。连续四天，阵地都是这样昼失夜得。 但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几天来的战况几乎是一次次的重复，白天敌人以猛烈的炮火准备后疯狂进攻占领阵地，夜晚我方组织战术反击，恢复表面阵地，替换退守坑道的战士。 连续几昼夜的反复拉锯般的战地争夺战，迅速地消耗着部队的有生力量，使第45师陷入极度困境。 此时，第45师只剩下6个机动连队，其他逐步投入的15个连队都被打残了，最少的只剩下几个人。崔建功给各营团下死命令，在用兵应以排为单位，超过排一个排的兵力，必须报师里批准。 崔建功开始控制用兵了，从开始的冲动中冷静下来，是连日巨大牺牲换来的教训。 第15军军长秦基伟，把军特务连、警卫连抽上来补充第45师，想方设法增加力量，打到后来第45师连师部勤杂人员都冲上前线。 自然而然，在这种危急关口，是否退出二线阵地的问题提了出来。第3兵团参谋长张蕴钰打来电话，问能不能守住后面的阵地。 他指的是五圣山下边的菊亭岘。第135团团长张信元告诉参谋长：“那更不行，最有利的阵地不能丢，守二线阵地还不如在前面守，再说后面也没工事，没什么准备，要是二线再被敌人攻破，那敌人就更疯狂了……”。 退不能退，守又没有足够的兵力，第45师的首长和第15军的首长进退维谷。 10月18日，敌人又各有一个团的兵力，向两个高地轮番猛攻，死战一天，第45师前沿防守部队终因伤亡过重，退守坑道，这是上甘岭的表面阵地，第1次全部失守。 此时，就有一个问题了：我们要不要再反击？当然我们还可以趁着夜暗再组织一些部队到前沿坑道，但根据前线状况，没有准备好就反击上去，有的时候阵地未必能全打下来。 于是决定，18日我们不反击，做一天准备，炮兵、步兵都做好充分准备，等到19日来一次大反击，两个阵地一起反，要打就把敌人打痛。 于是，师里召开了会议，分析了作战形势。 认为：五昼夜战斗，我师21个连队投入，双方伤亡都很大，估计敌我伤亡为三比一，他们至少有17个营被挫败，目前我们每个作战连队的兵力不足，若无后备部队及时增援，恐怕难以再向纵深发展。 这时，我们参战的连队每连也只剩下10至30来人，但手头还有6个连的后备兵力，我们有决心再进行一次强有力的反击。这样，18日就暂不反击，整顿准备，19日在炮火支援下全力反击。战斗之前，我们还计划将主力连队秘密投入坑道待机参战。军里也很快批准了师的作战方案。 会上，崔建功下了决心：“打吧，打剩下一个营，我当营长，剩一个连我当连长”。  崔建功终于把一直亲自掌握，没舍得动用的最后6个连队拿了上去。但他还是留了一个连队做机动，其他5个连队全部投入反击。 这天夜里，斑斑血迹又一次浸泡在被炮火犁松的两个高地上。 上甘岭告急，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敌人，志司及兵团首长又向五圣山方向陆续增调预备炮兵第2师第28团1个营（105毫米榴弹炮）、第30团1个营（美155毫米榴弹炮），还有喀秋莎火箭炮第209团及第60军加农炮团（苏76.2毫米加农炮）1 个 营至五圣山阵地。 以炮兵第2师第28团和第29团各一部、第30团1个营和第60军加农炮营及火箭炮第209团分别组成3个炮兵群，在五圣山反斜面占领发射阵地，这时我们的地面火炮增加到了103门。 19日17时30分，进攻开始前，照例是炮火准备，火箭炮第209团两个火箭炮营，一次齐放，跟着就是上百门大炮急袭15分钟。 尽管如此，许多敌人的火力点还是没能摧毁，给攻击部队造成极大的困难。 前面我们说过，当时为了指挥方便，志愿军将整个597.9阵地在地图上划分成方格并编上阵地号。 第134团8连和4连分别从1号、2号坑道跃出，夺取1、3、9号阵地和2、8、11、7号阵地，第135团6连从西北山腿反击，依次收复6、5、4和0号阵地。 4连在攻击597.9高地的2号阵地时，遇到被炸毁的敌人，一个火力点又突然“复活”了。10分钟之内，4连的连长、副连长和副指导员一个跟着一个倒下。这时，一个名叫马志德的班长带着伤炸毁了敌人这个火力点，部队才占领了2号阵地。 他们接着又向8号阵地进攻，偏偏突击排长又牺牲了，这时副排长欧阳代炎代理指挥。 当他带领战士们进至离8号阵地80多米附近时，被敌人机枪阻挡，一阵扫射，欧阳代炎身边又倒下十几名战士。 这时，欧阳代炎把剩下的兵力又重新编了一下战斗小组，然后对一班长说：“我去炸碉堡，听到爆破声，你带大家冲上去”。 欧阳代炎匍匐前进，在被炮弹打成尺深的虚土里，留下一道深沟，炮弹在爆炸，子弹在身边扑扑作响，但欧阳代炎还是机智的绕道敌人火力点侧后，将手雷投入了敌堡内。 敌人地堡被炸毁了，一班长带领战士们冲了上去，占领了8号阵地，但是战斗却并未停止，反而更为激烈，敌人立刻开始向8号阵地反扑，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欧阳代炎负了重伤不能行动，当他看到十几个敌人快要冲上阵地时，忍着剧痛，猛然起来扑向敌群，拉响了最后一颗手雷。 和欧阳代炎一样打红了眼，而不再顾惜生命的人，还有不少，其中一位便是8连的机枪手赖发均。 当时，8连攻下了1号阵地又向3号阵地突击，但3号阵地东侧的一个地堡里喷出一股股机枪子弹，扫倒了不少进攻的战士，赖发均用机枪压制敌人地堡的火力，掩护别人爆破，但两次爆破都未成功，爆破手也牺牲了。 这时，赖发均的机枪也卡了壳，打不响了，8连连长李宝成看到赖发均把打坏的机枪拖回坑道口，见他身上有三处枪伤，血流不止，就让赖发均进坑道包扎，准备再派别人去炸敌堡，可是赖发均非要自己去。 他在接近地堡的途中，经受了一阵又一阵弹雨的扫射，浑身上下多处负伤，但他支撑着，一点一点挪到地堡跟前，然后歇了一会儿，攒了攒劲儿，突然窜起来连人带手雷扑向地堡，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过后，赖发均英勇献身，那个地堡也一同毁灭。 紧接着，当这个连队继续攻占敌人的9号阵地时，又演出了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名叫龙世昌的战士身上已多处负伤，依然手持爆破筒，向敌人的地堡冲击，副排长王练才在后面用冲锋枪掩护着龙世昌，快要接近地堡时，敌人投出几颗手榴弹，把龙世昌炸翻了。 这时，连长李宝成看到了那令他此生再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从坑道口向距离40多米的地堡上方看去，发现龙世昌拖着断腿，拼命向上爬，爬到地堡跟前，就起身把爆破筒从地堡的枪眼里戳进去，他刚要离开敌人又把爆破筒从里面推了出来，……7秒钟……爆破筒7秒钟就会爆炸。  可龙世昌没有离开，他又捡起爆破筒塞进地堡的枪眼里，可捅进半截又走不动了，是地堡里的敌人向外拼命推爆破筒，龙世昌站起来，用胸部死命的把爆破筒顶住，眨眼功夫，地堡飞上天，龙世昌英勇牺牲。 接下来，敌人又有2个连猛扑，战士就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但因敌众我寡，突击队有20多个人全部伤亡。 然后，8连又组织了60迫击炮和增援部队做二次反击，恢复了阵地。但敌人不甘心，又是炮轰，又有1个连的兵力反扑过来，这时阵地上的工事都已经全部被摧毁了，没有工事依托，8连的勇士全力奋战，直到大部伤亡，仅剩下3名战士。 最后，他们又组织了坑道里的勤杂人员继续增援，连续打退了敌人13次反扑，歼敌600多人，自己也伤亡有100多人。 第135团6连在当晚的进攻作战中，同样是九死一生，这个连的任务是依次收复6号，5号、4号和0号阵地，反击是从15日晚上7点开始。 炮火准备后，连长万福来发出了冲锋命令，敌人在6号阵地上两个排，一个没剩全打死了，接着又打5号阵地，二排伤亡越来越多，万福来只得又把一排拿上去，几次受阻，伤亡也很大。 这时候，6班长周占元对万福来说：“连长，硬拼不行，我带人去爆破！” 周占元提醒了万福来，于是，就让周占元当爆破组长，带4个战士，迂回侧后，从绝壁爬上去，爆破声代替冲锋信号，如此拿下了5号阵地。 打4号阵地，又是6班长周占元带人爆破，然后部队冲锋，夺下4号阵地，把敌人全部打死，但是，6班长周占元负了重伤，被抬了下去，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战后给他补记一等功。 等到攻打0号阵地时，万福来带的90多人只剩下16人了，时间也到了29日凌晨。 0号阵地，左右两面都是悬崖绝壁，能够通行的仅有连着4号阵地的一道不足10米宽的山脊。由于它紧靠主峰，既能够居高临下封锁4、5、6号阵地，又可以向左封锁志愿军1号阵地的大坑道口，敌人在这个地方严密设防。 随同6连行动的营参谋长张广生和万福来商量，把剩余的战斗员编成三个爆破组，对0号阵地的几个地堡，实施爆破，结果三个爆破组轮番上阵，发起了4次攻击，但都没有摧毁敌人的主要火力发射点，全部伤亡贻尽。 万福来急眼了，手下没几个兵了，他就跟指导员冯玉庆商量，干脆，一个带一个通信员，分两路上去爆破，可是，营参谋长张广生一听到万福来的报告却不同意：“你们去怎么行？” 这时，离天亮只有一个小时了，营部的通讯员黄继光站了出来，他的一句话让万福来一生都感念不已。 黄继光是从6连刚抽调到营部当通讯员的，他一看连长和指导员要上，立马站出来说：“有我黄继光在，绝不能让连长和指导员上去！” 黄继光一报名，6连的两个通讯员，吴三羊和肖登良也报了名，他们三个人都是四川通江县入伍的兵，是同一天补入6连的。 黄继光带着吴三羊和肖登良上去了，三个人交替掩护爆破，很快炸掉了三个小地堡，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地堡了。 这时候，吴三羊牺牲了，肖登良也负重伤，奄奄一息。这时，指导员冯与庆爬起来，抄起机枪掩护黄继光。 黄继光便利用弹坑向大地堡运动，这时，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万福来看见，在敌人照明弹的光亮下，黄继光左腿已被敌人机枪子弹打断了，他拖着伤腿，慢慢爬到地堡前，然后奋力投出一颗手雷，便一头栽倒。 不料，这个大地堡很坚固，手雷爆炸后，只炸塌了地堡一角，敌人的机枪换了一个射击孔，依然疯狂的喷射着火蛇。 这时，万福来看见黄继光，两手抓住敌人地堡的沙袋，缓缓用右腿立起来（左腿已受伤），斜过身子来向喊了句什么，但由于枪炮声太响，听不清他的喊声。万福来一愣，突然明白，就对张广生说：“黄继光要堵枪眼儿，快做准备。” 果然，黄继光身体向机枪射孔果断移动，煞时，如山的身影遮挡了那条炽烈的火舌…… 指导员冯玉庆端着机枪冲了上去，和其他几个战士，把地堡里的敌人悉数击毙。他们从0号阵地插到10号阵地和9号阵地之间，切断了敌人的后路，把主峰阵地的敌人全部消灭了。  黄继光，是个入伍刚刚一年的新兵，这个22岁的小伙子，以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成为志愿军中最著名的战斗英雄。 战斗结束后，黄继光的遗体被指导员冯义庆从暗堡枪眼之位置抱下来，6连连长万福来打开手电筒非常仔细地检查黄继光的身体，身体受伤7处，头部也中了好几弹，最令人惨不忍睹的是他的胸口，那是他用来堵住敌人枪眼的地方——如今成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当张广生，冯玉庆等人围着黄继光刚刚为了打烂的遗体哀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日后他会成为在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 因为，张广生和冯玉庆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在不久后的另一次反击中，张广生和冯玉庆都英勇牺牲了。 冯玉庆是被敌人一排机枪子弹拦胸击中，张广生则是在阵地前穿梭跑动指挥时被一排炮弹炸中身亡。 唯一的幸存者是6连连长万福来，但是，他在反击冲上阵地时也受了伤。 10月19日，我们重点反击597.9阵地，一举全歼美军32团和17团5个连，敌我双方都有巨大损失，我们也基本上达到了遏制美7师、韩2师再扩大进攻的企图，作战中，我们45师在两个阵地上动用了21个连队。 19日夜到20日凌晨，反击部队付出很大伤亡，再次拿下两个高地，但是20日白天，敌人又出动几个营的兵力，在30架飞机的轰炸和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卷土重来。 于是，夜里还在进攻的部队，白天又改为防守，两个高地与敌激战终日，共击退敌人成连成排的攻击41次，终因伤亡过大，弹药不济，又被迫放弃大部分表面阵地而退入坑道。 19、20日两天战斗，我们一举全歼美军32团和17团5个连，尽管敌人重占我597.9主峰阵地，但他已无力再向我4、5、6号阵地发展，我们控制着西北山腿，与敌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经过7天反复争夺，我们三次全部恢复阵地，四次部分恢复阵地，迫使美军动用了31团、32团、17团的9个营，韩军也动用了32团、17团、31团和37团的8个营，敌人这17个营都曾打过了两番到三番，共死伤7000余人。 而至此，第45师也已伤亡3200余人，崔建功手里再无兵力，可以做有效的反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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