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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07夜深人静窗前,蛙声喧腾一片

 老程杂记 2022-07-22 发布于安徽

海亮的蛙声
教育园后山树梢一簇簇密密的叶子渐渐变成乌黑的团状,远山也暗成了模糊的一片。西三环的路灯越发亮堂了起来,城市的灯火与广告的霓虹正交相辉映。山峦,大地,城镇,还有车流唰唰的马路,都沉静地睡着了。
这时候,青蛙们开始欢动起来。蛙声起先像水面上为数不多的雨点,三三两两地散开着,接着像一支潺潺的山泉一样汩汩轻快地流着,后来竟变成了气象壮观的钱塘潮,一波盖过一波,就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放进了山芋丸子,“嗞嗞嗞——”沸腾着高潮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午夜时分,约莫达到抛物线的顶点。蛙声中偶尔间杂一两声狗吠和鸡鸣。
来教育园之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喧腾的蛙声。蛙声将我的思绪带到了班级孩子们的身上。上学期期中联考前十占八的霸气早荡然无存,期末成绩揭晓的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情随事迁,感慨系之”,岂不痛哉!
这段日子我的眼前不断地浮现起一道伤心崖。
斑羚飞渡的故事相信许多人都曾为之震撼过。
一群斑羚被狩猎队逼到戛洛山的伤心崖上,距对面的山峰约六米,而斑羚的极限跳跃距离为五米。在种群灭绝的危急时刻,面对那道比极限还宽一米的一线天,斑羚群想出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办法来赢得种群的生存机会,老斑羚们以自己宽阔结实的脊背作为年轻斑羚的二次起跳的踏板。每一只年轻斑羚成功飞渡,都意味着有一只老斑羚摔得粉身碎骨。令人动容的是,老斑羚们竟会那么从容地走向死亡。
其实我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是怀疑的。我不相信斑羚群有这么高的智商,有这么好的应变和组织能力。但是,我愿意相信作者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再说,文学形象本来就是高于生活艺术提炼。与其纠结其在现实中的有无,不如感受其带来的艺术感染力。
现在,我们两个班的孩子正是这样一群斑羚。虽说“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但毕竟,多数孩子语文偏弱、被人甩开九条街是事实。七八分的差距,明摆着就是那极限之外的一线天。我想,孩子们生来不该是被消灭的。我们没有选择,只能越过去,而且不能丢下其中的任何一个。这时,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充当老斑羚。

那只老斑羚,无疑要我来做。
于是,伴着这夜晚的蛙声,我查找资料,精心备课,编制试卷,很少在两点之前睡觉。实在累了,倦了,就站到窗前,对着黑咕隆咚的夜,想象着青蛙鸣叫时鼓起的腮帮,想象着自己并不厚实的脊背上正蹬着一双双年轻有力的腿脚。
早读,上课,作业,写作,备课:仅作为语文教师的工作就够忙的了。这还不算什么,其实我百分之六七十的精力花在了班级的诸多事务上。实在犯困时,我常用掐头的办法来抵挡困倦。有时也想给自己的身体留一点余能——“不想那么多,睡一觉再说。”我和自己说。可是一躺下来,思绪就被孩子们占据了(这里不提及孩子姓名)——
某某的课本是干干净净的,注释从来不看的;某某的“铺垫”一词,我纠正了三次,他仍写错了三次;某某、某某两人写作文喜欢用题记,可是格式总是不对;书写方面更是乱象丛生,有卑微的木柴体,有黑蚂蚁的飞行式,有天马行空式;写错、用错的字词我是要求查词典辨析的,并将之写到积累本上的,可是……;还有人“昂”头看天,竟然只见“白”云,不见“日”光有个同学的眼睛,像煮熟了的、剥去了蛋壳、剔掉了蛋黄的鸡蛋白,慢条斯理、蔫不拉叽的精神状态与帅气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不相称……
诸多问题,像油锅里的山芋丸子,在脑中“嗞嗞”地沸腾着,我又怎么能睡得好呢?
可是,孩子们的另一面又是温暖的火,不断感动着我。有一天,我看见办公桌上有两个苹果、两盒牛奶。一班有人在作文中记了我的三件小事,观察细致,文笔细腻,情动人心;二班中有人在作业中叮嘱“老程要注意身体,爱您哈”,后面还附上了一个绽放的笑脸,一个拥抱的简笔画;有个孩子两次跑到我面前,第一次见我在补课,站了会没说话,走了;第二次一下课就抢先来了,郑重其事地说:“老师,我想跟您商议件事,以后跑文印室的活交给我吧,您太辛苦了!您把原卷给我就行。”还有李铭远、张颜西、吴禹潼、文笛、戴山等人,为班级做了那么多工作……
这么一群美丽的斑羚,是没有理由过不了崖的。何况,还有这满夜里沸腾的蛙,它们唱着歌,在陪伴着我。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一个人必须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然后才能成为大陆的一部分。”“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暗夜中,海明威那硕大的脑袋、鲁迅那一字型的胡须渐渐地在我的眼前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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