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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底子每天呈送精彩文章一组 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当年勒“老北站” 学工记 作者：王建运 改写：郭莉 审核、推荐：丁迪蒙 编辑：王乙其 （上） 讲述：郑玮 1973年1月，我即将中学毕业，按当时做法，毕业班要先学工学农。我就读个上海交大附中，就安排我伲勒勒上海北火车站客运处，也就是上海人俗称个“老北站”学工。于是，我伲一帮还呒没跨出中学校门、十七八岁个少男少女，胸前别了铁路局标记个《工作证》，一本正经做起了火车站服务员。
学工从当年1月份开始，3月份结束，总共差勿多是一百天横里，当中还正好碰着春节假期前后个客运高峰。全班一半人，包括我，侪是勒勒北站进口处候车室当服务员，另外一半人安排勒出口处，负责查验出站旅客火车票。 当年，与其讲是学工，还勿如讲是协助上海铁路客运站，去完成高峰期间个客运任务，倒是有眼像现在个志愿者。记得伊歇辰光火车站里里外外挂个标语侪是“挥汗大战一百天，完成春节客运”，迭个也就是我伲学工活动个基本写照。
铁路部门是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个。上海火车站上班是早夜两班制，早班是早浪7点一直到夜里19点，夜班就是夜里19点一直到第二天早浪7点，做足十二个钟头，休息一日，再搿能挨下去轮转。迭个等于做一休一，但是其他国定节假日就侪呒没了。为了方便大家上下班，铁路方面为大家每人配备一张“公共汽车交通月票”，迭个真让大家喜出望外，侪开心煞了，交关同学休息天也勿肯蹲勒屋里，总归要出去，换乘各路公交车，一心要拿整个上海侪跑遍。 工作日吃饭辰光，大家就到候车室边头个上海铁路局食堂里去吃，搿搭就是铁路员工俗称个“路局食堂”。路局管辖范围是整个华东六省一市，当时上海路局下设上海、南京、南昌搭仔福州四个分局，老北站是上海铁路分局下头个一只处级单位，有“服务车间”个美称。路局食堂供应个品种是应有尽有，尤其伊拉个各种点心搭仔小锅炒菜，对阿拉迭眼住了4年中学集体宿舍，长年累月只吃眼单调乏味大锅菜个住宿学生来讲，简直就是一记头落到蜜罐里了，午餐、夜宵侪是美味佳肴，大家只当工作日就是口福日，有人索介上班辰光也候分掐数，独想就餐辰光快快到来。
分配勒候车室个同学，跟一个客运值班长老翟（上海话di）师傅当服务员。老翟原籍苏北，中等个子，五十多岁，讲一口苏北腔普通话，因为是秃顶，所以总归戴只帽子，帽子个鸭舌头也总归翘勒海。伊人显得邪气干练，手把手教一帮初到社会个中学生：要哪能介去识别、观察人，辨别啥人再是真正需要帮助个人，以及哪能区分说谎或者心术勿正个人。由于长期跟人打交道，阅人无数，老翟看人辰光，欢喜从头到脚拿伊打量一番，然后问眼好像是漫不经心个事体，其实迭眼侪是有铺垫、有前后因果关系个问题。伊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个、趁人拥挤耍流氓调戏猥亵妇女个、说谎诈骗个，以及专门来轧苗头铳皮夹子个，常庄拨伊两句闲话一问，就露出了马脚。 当时刚好是春运高峰期间，南区候车室又是主要列车个发车点，所以狭小个候车室整天侪是人山人海，有个别热门线路车次，只好拿旅客拉到露天广场浪去排队，迭个就苦了伊眼带了大包小包行李个旅客了，一只圈子兜下来，常庄有人拿行李落脱了。另外当时每天来火车站乘车个上海老三届知青也邪气多，伊拉个特点是送客多，有爷娘搭仔兄弟姐妹，甚至还有阿奶老爹也过来送行。知青个行李也特别多，因为当年外地，尤其是外地农村，真是没吃少着，知青回沪探亲，恨勿得吃个着个样样侪带足…… 伊拉会得眼热个看看年轻个小阿弟立勒高凳子浪，手拿电喇叭维护秩序，有个家长还错拿学生当成铁路职工了，讲“㑚分配勒上海工作真好，阿拉小囡到外地插队落户，真是苦啊”。大家听了迭个戮心肺个闲话，心里也勿是个味道。
勒学工之前，我是交关佩服火车站服务员个，数以百计个各趟列车车次、始发时间、终点站，还有火车途经个重要城市等等，伊拉是哪能做到张口就来，倒背如流个呢？后来我到候车室工作，天天跟《列车时刻表》打交道，每天接手始发车次，再晓得迭个里向是邪气有规律个，摸准了规律就自然做到熟能生巧。勿到一礼拜，我伲迭眼“学生员工”，竟然也可以从容个回答旅客个问询了。 当时上海始发列车，20数字以内个是特快车，20以上到100数字以内个，是只停大站个快车，100数字以上个，就是站站停个慢车了。因为伊票价低，所以乘客特别多，上海周边个江浙一带，一般侪是慢车来运载旅客，所以人多拥挤、行李超重搭仔拖老带幼，就是搿种列车乘客最显著个特征。 3字头以上列车侪是临时加班车，像上海到宁波个315次棚车，每天零点40分发车，因为棚车是呒没座位个，厕所也只是勒勒车厢一只角落里用草帘子遮起来，里向放两只木桶，所以伊个票价勿到普通车票价个三分之一。搿趟车每日天旅客量大得勿得了，候车室三四排近50米长个纵向座位浪，全部坐满人还勿算，当中走道也侪轧满，一旦传来检票放客命令，全体候车人侪“哄”个一记头立起来，勿管一切，拖带行李朝前冲。所以，当时每到315次车放客，我伲必须全力以赴，上岗维护秩序，每趟侪像打仗一样。有辰光还要派几个身强体壮个男生，面对乘客，双手推牢人群慢慢较朝后移，而轧勒最前排个乘客，尤其是女乘客，因为受勿了前后两面推拉，常庄会大声惊叫起来……
等到315次车检完票，原来拥挤不堪人声鼎沸个候车室，会得一下子空荡荡安静下来，我伲就要抓紧空档打扫候车室，每次侪会发现地浪向有旅客勒勒拥挤过程中落脱个小物事，顶多个是鞋子、钢笔搭仔钮子。 当年315次车是上海半夜发出个最后一班大客流车次，后面要到凌晨四五点再有始发车检票，所以大家打扫完候车室，留少数人值班，多数侪回到职工休息室，抓紧辰光休息休息，睏脱一寣。 光阴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也从毛头青葱季节，到了两鬓灰白年龄。1987年12月，一座崭新个上海火车站，勒勒当时苏州河北岸闸北区正式建成，迭个就是上海市民心里区别于老北站个“新客站”。 新客站是当时全国第一座现代化火车站，站区里有18部电梯供旅客上下进出，上千平方米个宽畅候车室竟有16间之多。迭个跟我伲当年学工辰光，老北站个最大候车室还勿足400平方米比起来，真可以讲是天浪地下了。 （下） 讲述：王峥
搭人员拥挤嘈杂个老北站进口处相比，出口处安静了交关。一扇设计了七八个单人通道个大铁门，拿火车站分成功了里外两处，里向是刚刚下车、大包小包个行李肩扛手拎个顾客，排仔队等检票出站，外头就是等勒铁栅栏外圈个接客人群，搿搭常庄也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勒勒出口地方工作个同学，绝大部分跟牢老师傅，把守勒各只出口通道，负责查验出站旅客车票。迭个看上去简单个工作，实际浪也蛮有学问个，勿仅要熟悉各趟列车抵达上海个辰光，还要熟知快车跟慢车途经个车站，搿能就好防止有人“买短途票乘长途车”，或者用“月台票”蒙混出关。一旦发现乘车个人无票，要立即交拨专门个客运值班室处理。
出口处检票还有一项职责，假使发现有个别旅客行李特别多，葛末要拦下来过磅秤，超出限量物件要补交行李费。迭项规定让交关旅客邪气畏惧，当年大家手里向个钞票实在有限，补交行李费真个是邪气肉痛个。所以交关人侪会得软磨硬泡，有个索介手一摊，讲“呒没钞票”。搿能下来，每日天花勒迭个事体浪个精力就实在忒多了，阿拉侪是中学生，一只脚刚刚踏进社会，怜悯之心未泯，辰光一长，对稍微超重一眼个行李，也就眼开眼闭了。 当时出口处还有五六个同学，是专门挑出来负责查罚逃票个。伊拉侪长得长长大大个，搿能勒处理逃票辰光，就好有震摄作用。伊拉跟牢一位刘师傅学习，哪能甄别、哪能查无票乘车者。刘师傅四十出头，眼睛邪气敏锐，一般小混混侪逃勿过伊。伊经验老丰富个，查逃票就像老公安查案子一样得心应手。刘师傅教伊拉查逃票个最简单办法：就是让人拿袋袋里个物事侪挖出来，要是有外地香烟、尤其是有外省市粮票个，一切情况勿讲自明……
但是，现实更加复杂，各人情况也勿会介简单。有个人袋袋里呒没物事，侬哪能办？还有人从外地到上海，为了逃避罚票补票，还特为勒衣裳袋袋里向摆上海粮票或者公交车票，侬又哪能甄别呢？所以，对还缺乏社会经验个中学生来讲，迭个工作是勿大合适个。刘师傅讲：处罚逃票心要硬，勿好有同情心。但是阿拉当时侪是十七八岁个学生，铁石心肠根本呒没个，就算板面孔，也勿像训人个样子。看到刘师傅查逃票赛过冷面杀手，阿拉真个一时勿能适应。
按规定逃票要补罚个，多数逃票者随身也没啥钞票，葛末就要软硬兼施、打持久战。盘查下来一般结果有几种：一，身浪实在没钞票，补勿了票，勒上海也呒没亲眷朋友，侬勿放，伊就坐勒办公室里，还要拨伊免费吃饭，最后只好放。两，身浪有钞票个，但伊想蒙混过关，最终勒盘查下头投降，拿囥勒旅行袋里、内衣裤、甚至是胸罩里向个钞票拿出来。三，是到上海来投亲靠友个，搿种就直接叫亲友来付了钞票。四，想勒上海中转，没钞票没朋友。葛只好送上海站派出所，作遣返处理。
当时年代物资缺乏，社会浪有交关贫困潦倒者。几块或者十几块车票铜钿，对普通人来讲也是勿小个数字，勿少农民辛苦一年，只有几十块收入。所以逃票乘火车是蛮常见个。阿拉中学生、心慈手软，实在没刘师傅搿副“铁汉心肠”，趁师傅有常时勿勒海，就自作主张从轻处理，或者干脆私底下放人。我个同桌，有天面对一个抱仔小囡个女人勒办公室里勿停个哭，讲实在没铜钿补，小囡又勒拼命个哭。让伊勿敢正视，勿忍心硬劲逼牢女个去补，恻隐之心让伊决定一放了之。搿个同学讲，毛五十年过去了，当年伊个女个揩仔眼泪，千恩万谢离开个情景，一直难以忘记……
光阴如梭，一晃就是半个世纪了。尽管上海老北站个原址还勒海，但是伊个功能作用老早变脱了，绝大部分建筑改建成上海铁路局客技处搭仔上海铁路博物馆了。当年迭个整日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个老北站，现在静悄悄个保留了原貌，好像勒提醒大家，勿要忘记脱伊曾经有过个一段勿平凡个历史。
作者：王建运 讲述：郑玮
讲述：王峥 丁迪蒙 迪蒙，启迪蒙昧者也。上海市人。原上海大学中文系教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沪语和海派文化的传承。
丁迪蒙所撰写的，与沪语相关的著作主要有： 《学说上海话》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 《听听说说上海话》少年出版社 《实用沪语》复旦大学出版社 《上海话绕口令》少儿出版社 《上海方言词语使用手册》上海教育出版社 《上海话读成语故事》少儿出版社 《囡囡学童谣》，少儿出版社。 转自：“启迪心田沪语”公众号 我知道你在看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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