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事 今年的春节又快到了，刘清来到了父亲的坟前，看到父亲坟上长满了荒草，再望望远处刘白的坟，心里痛苦的只想放声大哭。可是，看看站一旁陪伴的爷爷，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弯腰驼背，她只能把泪水硬咽到肚子里，往事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她脑里…… 我爷爷和奶奶，出生在1940年，他们这一辈人，亲眼见证了咱们中国从成立，到改革开放，再到蓬勃发展的今天的全过程，他们这一代人吃了不少苦。 我爷爷奶奶像电视演的那样，从小订的是娃娃亲，听奶奶说十五岁就嫁给爷爷了。 之后，就有了我父亲，我父亲他出生在1960年，物资最困难的年代，那时候大多数人都吃不上饭，饿死的人也不少，我的父亲当年就差点饿死，人饿得神智都不清楚了，后来幸亏国家派来了医疗队，吃了药，父亲才慢慢好了起来。 听说父亲那一辈人，重视劳动和体育，很多人长大都成了农民，只有很少的是文化人。我父亲叫刘祥，个子微高，廋廋的，上身总穿一件蓝色夹克，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裤子，黑廋的脸上长着一字眉，一双鸾眼，鼻子挺直，厚厚的嘴唇总是干巴巴的，最大的特点就是父亲右眼睛下边，鼻子旁边长着颗黄豆大的黑痣，听老人们说：“父亲这个黑痣长的很不吉利。”哎!那都是迷信啦！ 我父亲也是个农民，母亲也是农民，一个一天学都没有上过的人。我出生在1980年，那是一个包产到户的时代，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土地，听说我出生后村上也分了土地，每当提起那件事爷爷都很高兴。 我弟弟出生在1984年，他是我们家出生的第一个孙子，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爷爷奶奶，终于抱上孙子了。每次说到这段爷爷脸上的皱纹都乐开了花，说：“我和弟弟的名字都是在城里生活的二爷起的，（二爷是爷爷的弟弟）他文化高，给我取名刘清，弟弟取名刘白，就是叫我们将来长大做人要清清白白。”弟弟的满月过得很隆重，又杀猪又宰羊的，光酒就喝了两大箱，大过了一次，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奢侈了。 说是快，眼下我到了初中毕业的时间了，每天学习都很紧张，只有礼拜天，放半天假，放假后我骑自行车往家赶。我们村形似长方形，东西走向，我家住在村子的最西头，从家到学校十几里路程，很远。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我们村的刘成，他中等个子，满头自然卷的头发，黝黑的脸上长了一双贼眉鼠眼，他现在可是我们村的焦点人物，因为他最近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听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收农副产品的人，就是收杏干，杏核儿，黄花菜的人……让他帮忙引路收购，那人来时穿了件外套，因为天气太热，所以随手就把外套放在他们家走了，收土特产去了，回来后找外套，怎么也找不到，刘成和他媳妇一口咬定，说他们没有看见，他来时没有穿外套，没办法，那人只能到镇上报了警，最后警察把他们两口子带了警察局，一审全招，刘成媳妇说:“她趁那个人和刘成出去不在，她把那人的外套用砖头绑上，扔到了水窑里，刘成途中偷偷返回，把外套里装的钱，悄悄的藏到了他兄长刘年的家里，又出去陪那个人串门收购去了。”最后警察又把他们带回了村里，在刘年家找到了钱，还在他们指的水窑里打捞上了用砖头绑着的那件外套，这才结了案。这也是我们村第一次警察来，之前我们村一直过得很平静。 回到家，父亲在家，他问我：“你志愿填的是什么？”我说：“是中专。”父亲说：“你学习成绩并不好，能考上吗？”我说：“我知道，中专上三年就毕业了，上高中还要很多年，哪里来那么多钱交学费？”父亲说：“你就好好学习，其它的事不用你考虑。”我说：“嗯。”正在这时，邻居刘常的儿子刘超来了，他说：“刘叔，我爸妈吵架了你帮忙去劝劝。”我说：“爹你去吧!我们老师说'远亲不如近邻’。你去帮忙劝劝吧！再说，前段时间，我们学校体操表演，要一件红毛衣，我没有，你不是跟姚姨借的吗？人家帮了咱们，咱们也应该帮一下人家吗？”父亲听了毫不犹豫跟刘超走了。 不一会儿，母亲也回来了，我母亲个子矮，身体显得有些微胖，她问我：“你学放了？”我说：“嗯，眀天早晨去。”她说：“那做饭吧！”我说：“好。”我和母亲正在做饭时，刘成笑眯眯的进来了，抬腿就坐在我家土炕沿上——我们以前住的是地坑院，厨房也是一间土窑洞，进门是个土炕，靠后边是厨房用具。他说：“我听见，刘常正和姚媚俩口子吵架，吵得可凶了，姚媚气不过，跑到沟边，要跳崖，你们家刘祥一把抱着她的腰死活不放手，整整二三个小时，紧紧的抱着，我刚才亲眼看见的，不信你去看看。 我傻呼呼还在做饭，还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一进门就说这么一段话，只见母亲骂了起来：“人家两口子吵架，你管什么闲事？人家男人都不怕她跳崖，你拉什么？让她跳去！”。 我抬头看了看座在炕沿上的刘成，自然卷的头发，一张脸黑黝黝的似笑非笑，我问他：“刘叔你今天来干什么来的？你说这些话想干什么？”他看我问他，抬腿站起来，扭过身就走了。 吃饭时，父亲回来了，我吃了饭，就去爷爷奶奶那里了，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吵架。
3.毕业考试 时间过得很快，这件事我早忘到九霄云外了，我们九八届的学生很快毕业了，我告诉父亲，我报考的中专要在西城考。父亲在工地特意请假骑自行车回来，接上我又骑自行车捎我到西城，去考试。临走时，奶奶给我炸了许多油馍馍，怕我们父女俩饿着，从我家到西城大概需要三四十里路程，要经过我们金镇，随着向西城走的路程不断临近，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出现在我们面前，又平坦又宽阔，偶尔还会有一辆辆汽车从我们身边飞奔而过。不像我们农村的乡间小路，天晴尘土飞扬，天下雨到处都是烂稀泥，让人寸步难行。 对于我这个从小农村长大的女孩来说，第一次进城，什么都是新鲜好奇的，路边摆着各种水果摊，还有卖各式各样吃食的摊位。一座座大楼拔地而起，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总算到住处了，父亲带我从一个小门进去，说是什么东方什么技术学校的后院，有一条小路，小路两旁长满野草，还夹杂着各种小花，往里边走，传来一阵阵刺鼻恶臭味，再往前，噢!原来前面有个大坑，坑里堆满各种各样的垃圾，上面苍蝇、蚊子嗡嗡乱飞。垃圾坑的不远处，是个房子，看起来很旧，很简陋，房顶的瓦都歪歪斜斜的，走进房子，只放着用砖头垒起来的四张床，中间摆着一张旧的掉皮的小桌子，看起来也是捡来别人不要的，这是父亲和几个打工叔叔暂时休息的地方，床上放着铺好的褥子和叠好的被子，是父亲和几位叔叔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床下放着平时洗脸的盆子，整个房子除了这些东西，别的什么也没有。 父亲安顿好我，就去工地了，我独自在这个小房间看了会儿书，口渴了，却找不到水壶和杯子，想出去又不敢去，怕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等父亲回来了。 天快黑了，父亲满脸灰尘地回来了，一只手提了个水壶，一只手端了个碗，嘴里还说：“今天忘了给你留水了，把我女儿快渴死了吧!”赶紧给我往碗里倒水，我说：“不太渴。”喝了水，父亲拍了拍身上的土，洗了脸说：“爸带你出去吃饭走。” 于是，我跟在父亲后面出了门，到了街道上，父亲找了一家饭店，要了一碗面给我吃，我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吃？”父亲说他不饿。我吃了饭，天已经黑了，父亲说，带我到外面转转！我手挽着父亲的胳膊，像害怕自己走丢了似的，紧跟着。 城里的夜晚，被各种各样的灯光照的五彩缤纷，街上也很热闹，有夜市，有卖衣服的，卖吃的，卖各样种生活用品的……琳琅满目，让我看得是应接不暇，嘈杂的各样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说话声汇成了一首奇妙的交响曲，打破城市宁静的夜空，这是农村夜晚没有的景象。 天晚了，父亲带我回到了住的地方，我已经很累了，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开考了，父亲清早起来，叫我起床洗脸，便带我吃了早餐，送我到考场，帮我找到座位，随后急匆匆地又赶回工地去了。 考完试，我又回到住处，等父亲中午放工。 十二点了，父亲仍旧满脸灰尘的和几个打工叔叔回来，洗了脸，父亲带我出去吃饭，几位打工的叔叔也洗了脸，各自吃饭去了。 到了饭店，父亲又要了一碗面，我又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吃？”父亲又说：“我不饿。”吃了饭，我们又回到了住的地方，几位叔叔吃完饭也已经回来了。 父亲让我躺到他的床上休息，几位叔叔也躺到了自己床上休息。 这时，我看见父亲从包里拿出了从家中带来的奶奶炸的油馍馍，放到了破旧的小桌上，又倒了一碗水也放到了小桌上，随手拿起块砖头，立起来，坐到那张小桌前，弯着身子，从桌上拿起油馍，用长满老茧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往嘴里送。他使劲嚼着，嚼几口馍端起白开水喝一口。我看到父亲头发干黄，两鬓角也有不少白发，晒得黝黑的脸上、额头和眼角露出很多的皱纹，嘴唇干裂得在掉皮，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一阵酸痛，父亲抬头看到我在看着他，对我笑了笑说：“你奶奶炸的油馍，再不吃就放坏了。”这时，有位叔叔走到父亲身边说：“老刘，咱们每天干的是力气活，如果吃不好，就没有力气干活。”父亲说：“天气太热，别把拿来的馍放坏了，丢了多可惜啊！” 吃了几片油馍，把碗里的白开水喝完了，又把剩下的油馍装回了包里，拿起砖头坐到了墙角落，父亲和没有睡觉的叔叔小声聊天。 那天中午，我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这些年，父亲总是在农闲的时候出来打点零工，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父亲经过常年的劳累，身体也不好，经常是腿痛，胳膊痛，整个人看起来黑廋黑廋的。 休息起来我又到考场考试，父亲他们又去工地了。 考完试，到了下午，几位叔叔又回家去了，只剩下我和父亲住在这简陋的房子，不时传来刺鼻的臭味，父亲又带我来到饭店，正准备又要一碗饭，我急忙说：“爸爸，你今天如果不吃，那我今晚也不吃了，咱们都回去吃奶奶炸的油馍馍。”父亲看我这样说：“于是就要了两碗饭。当饭端出来放到桌子上时，父亲怕我吃不饱，就把他碗里的面往我碗里挑了好多。”我说：“爸爸，我够了，太多了我吃不完。”父亲说：“你这几天考试，要睡好觉，吃得饱，才能考好。”我说：“我睡得挺好的，也吃得很饱。” 吃完饭，父亲又带我去逛了夜市，逛完夜市，回到住处，父亲又拿出奶奶炸的油馍馍，继续吃了起来，我累了，睡着了。 第三天，一切照旧，只是父亲也打听到，今年中专只招收二百人，那不是尖子学生里挑尖子吗？我学习那么差，恐怕考不上吧！父亲安慰我说：“不用怕，只要你用心做题，就行了。”到了晚上，父亲还是带我又逛了夜市，我说：“爸爸，我平时学习那么差，考不上怎么办？”父亲说：“那你要么复读，要么学门手艺，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能养活自己就行……”我们父女就这样聊着聊着就走回到住处了。 作者：素素，女，甘肃庆阳西峰人，自由职业，热爱生活、喜欢文学，文学作品散见于省市报刊和文学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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