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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积沙成塔0u3svg 2022-07-24 发布于天津

刘亭亭

近日,我国首艘专业水下考古船“中国考古01号”停靠三亚,结束了为期40余天的西沙北礁海域考古调查。这并不是西沙群岛和“中国考古01”的首次邂逅。20世纪70年代至今,通过考古工作者多年的水下考古调查与发掘,那些失落的遗珍一步步从尘封的历史中被发现。

虽然本次水下考古发现还有待进一步揭秘,但我们仍可以从过去的考古发现一窥西沙海域海上丝路繁盛。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7月17日,“中国考古01号”结束了在西沙群岛的水下考古工作,停靠在三亚。海南日报记者 武威 摄

西沙海域出水的永乐通宝 在明钱考古史上首屈一指

据2022年北礁海域水下考古项目负责人邓启江介绍,“中国考古01号”采集出水的331件标本中,发现有宋代的元丰通宝和明代的洪武通宝。宋钱和明代的洪武通宝、永乐通宝是历年西沙水下考古中出水最多的古钱币。

由于北宋铜钱铸造量巨大,在不少墓葬和窖藏中常有数以万计的出土量,像近年来海口琼山区和琼海大路镇都有宋代窖藏铜钱的发现。但明钱尤其是永乐通宝则极少在陆上考古中出土,即便是明钱窖藏中也极为鲜见。

有意思的是,根据已有的考古调查记录,西沙海域出水的永乐通宝已有数万枚之多,这在明钱考古史上绝对是首屈一指。从出水永乐通宝的形制来看,都为小平通宝钱(一文钱),钱缘规整,钱币胶结后的方形穿孔对口整齐,应是铸好后未进入流通领域的新币,当时可能直接从钱局调拨后马上就装船出海。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考古队员在水下作业。作者供图

宋、元时期,通宝钱和元宝钱并用,像宋代有宋元通宝、淳化元宝等,元代有至正通宝、中统元宝等。但有明一代,铜钱都唤作“通宝”,不见“元宝”。这缘于明太祖朱元璋为避讳自己名讳中的“元”字和元朝的国名,故而只铸通宝,未铸元宝。

永乐通宝主要发现于西沙的北礁海域,北礁属于永乐群岛,永乐群岛是为纪念明朝郑和船队永乐年间在南海诸岛的活动而得名。如此多的永乐通宝极有可能就是郑和下西洋时携带的贸易货币,对外贸易钱币除买取地方特产,又有宣扬国威之用。

明代靳学颜的《钱谷论》中曾云:“钱者,权也。人主操富贵之权以役使奔走乎天下。”“永乐通宝”长期充当明朝封贡体系内的国际货币,如今在东亚海域及环印度洋周边国家和地区都有相当数量的考古发现。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海南省首个反映南海水下文化遗产和水下考古工作的展览《大海的方向——华光礁1号沉船特展》展品。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摄

西沙海域出水的元青花 国内水下考古首次发现

永乐六年(1408年)开铸永乐通宝钱,从时间上来看,西沙海域发现的永乐通宝,其所在沉船应不是郑和前两次下西洋的船只。因郑和第二次下西洋是在永乐五年(1407年),此时还未铸造永乐通宝,不过倒有可能携带有明太祖铸造的洪武通宝。

值得一提的是,郑和第七次下西洋是在明宣德年间,那为何西沙海域并未发现宣德通宝?当然可能那次西洋之行本就未发生沉船触礁事故,而且即便有沉船,从最后一次下西洋的时间来看,是在宣德五年(1430年)出发,此时宣德皇帝尚未铸造年号钱,直到宣德八年(1433年),也即郑和最后一次航行结束的那年明宣宗朱瞻基才开始铸造宣德通宝。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南宋青白釉莲瓣纹葫芦瓶(华光礁I号沉船出水)。作者供图

除却永乐通宝,元青花的发现也是西沙考古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2010年,中国国家博物馆水下考古中心联合海南省文物局,对西沙群岛石屿二号沉船遗址进行了水下考古调查,此次考古调查最大的亮点是发现了133件元青花瓷片,这是国内水下考古工作中首次发现元青花。主要的器形有碗、杯、梅瓶、玉壶春瓶等,青花纹饰可见鸳鸯莲池纹、莲瓣纹、火焰纹、“寿”字等,从其胎釉、青花发色、纹样等方面来看,应为瓷都江西景德镇窑的产品。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元青花凤穿牡丹纹玉壶春瓶。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藏

元青花如今已是最知名的瓷器品种之一。但在民国时期,即便文史大师辈出,鉴藏名家多不胜数,却鲜有人认识元青花。以颇负盛名的元至正十一年青花云龙纹象耳对瓶为例,据说当年曾有人将它们拿到北京琉璃厂准备卖掉,但玉在璞中无人识,整个琉璃厂无人问津,最后流落海外,现藏于英国维德基金会,托管于大英博物馆展览。直到20世纪中期以后,元青花才逐步被学界认识。

有学者根据元青花的特点将其分为至正型和延佑型两种。至正型以苏麻利青为青料,发色浓艳,绘画精美,一般销往西亚或作为祭祀礼器,多为大罐、大盘、梅瓶、玉壶春瓶等器形;延佑型以国产料为青料,发色灰黑,器形较小,绘画简单,多销往东南亚等地区。

不过现在来看,这种分法并不准确,首先从青花料来看,不少学者提出元青花用料无论是哪种类型,其实都用的苏麻离青料。另外从石屿二号出水瓷器来看,所谓的两个类型的元青花都有发现,不仅有小件的碗、杯,也有大件的梅瓶和玉壶春瓶,这说明器形和外销地也没有绝对的关系。

元青花的传世品和考古发现,相比于明、清青花相对较少。记得笔者参加的一次涉案鉴定:2000多件出水青花残片中,元青花只找出15件,其余都为明、清青花。像江西高安博物馆是国内收藏元青花完整器最多的机构,数量仅次于土耳其托布卡普宫和伊朗德黑兰国立考古博物馆,其实也不过19件。

就瓷器标本来说,除元青花的原产地景德镇外,海南应该是全国发现元青花瓷片标本最多的地区。

沉船和出水陶瓷器 见证海上丝路的辉煌

西沙海域华光礁I号沉船的水下考古工作,是中国第一次开展的远海水上考古发掘活动,除却保存相对较好的船体构件,和石屿二号的元青花一样,其为人所熟知的也是陶瓷器。从出水陶瓷器的产地来看,主要来自江西景德镇和福建地区,釉色有青釉、青白釉和酱褐釉等,器形则多见碗、执壶、粉盒、瓶、盘和罐等。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南宋酱釉小口罐(华光礁I号沉船出水)。作者供图

结合已有的古窑址考古发掘情况来看:华光礁I号沉船出水陶瓷器中,大量胎体稍厚、釉色发灰的青白釉碗和粉盒等,应烧造自福建的德化窑和闽清义窑;少量胎体轻薄、白胎,釉色润泽并装饰刻划花等纹饰的瓷器,来自江西景德镇窑;青瓷釉色青黄,装饰多为刻划篦纹和花卉纹,有些碗心印有“张”字的,与福建松溪回场窑出土瓷器最为接近;有些青釉碗刻划简单,碗心常见“吉”和“大吉”字样的,与福建南安罗东窑同类器相似;胎质较粗,施以酱褐釉的小口罐、长颈瓶和四系罐等,应产自福建磁灶窑;另有黑釉盏可能是武夷山遇林亭窑烧造。

揭秘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失落的海底遗珍

南宋青白釉菊瓣纹印花粉盒盖(华光礁I号沉船出水)。作者供图

来自不同地区不同窑址的陶瓷器,应是先集中运输至当时的福建泉州港,成千上万件陶瓷器装载上船后,本以为能换取大量外利,不料途经西沙海域遭遇暗礁,最终未能完成驶向东南亚进行对外贸易的使命。

沉船出水的一件闽清义窑青白釉碗内壁,刻有纪年款“壬午载潘三郎造”的字样,南宋“壬午”纪年共有两个,分别为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和宋宁宗嘉定十五年(1222年),结合出水陶瓷器的器形等因素,学界一般认为是高宗时的“壬午”年,从而推断该船应是南宋早期偏晚。

以南宋华光礁I号沉船遗物为展示对象的《大海的方向——华光礁I号沉船特展》,曾荣获第十届全国博物馆十大陈列展览精品奖。自2008年12月华光礁I号沉船船体考古发掘出水后,就放置于海南省博物馆考古实验室进行保护修复,如今已完成船体构件的脱盐脱硫工作。近期,海南省博物馆已召开“华光礁I号”沉船保护专题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华光礁I号沉船将会整体复原,到时我们就可以现场领略八百多年前南宋古船的风采。

(本文作者系国家文物进出境审核海南管理处文物进出境陶瓷类、玉器类责任鉴定员)

水下考古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张凝灏

在一个水下考古新人眼里水下考古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我的水下考古梦则起源于2017年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水下考古培训班。培训的地点是位于阳江市海陵岛的国家水下考古科研与培训基地(以下简称基地)。

水下考古培训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培训,有浮潜训练、搜索与巡回、水下导航、夜潜训练、水下摄影、救援潜水等十一个潜水训练科目;第二阶段的培训,不仅包括了水下搜索、探方架设、水下测绘、器物绘图等考古专业知识,还要训练队员的独立主持能力。

训练初期,因为没有经验,大家的身体,尤其是耳朵,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但是没人舍得休息,生怕落下课程,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等到平静水域的基础科目训练完,就到了开放水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出海。晕船,是我们继前期的耳朵疼痛之后又要克服的新障碍。

随着出海次数的增多,感触也多了起来。每次出水后,想到明天可以继续在海底中检验自己,在风浪中考验自己,又可以享受水下呼吸时气泡声的环绕,那种没有人打扰的幽静,令人很是期待。并且,在潜伴的配合下和教练的保护下,每解锁一项新技能,就会很有成就感,忍不住期待第二天的训练。

在文化综艺节目《国家宝藏》上,有一位前辈曾说:“三十多年来,我们的水下考古工作从来没有出现过严重的安全事故,能做到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的,这需要我们团队协作精神,也需要我们队员之间长期培养起来过命的交情。”

在基地的学习经历让我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和普通的潜水不同,水下考古是科研。需要拍照,测绘,给每件文物编号等等。影视作品,深邃的海底,古老沉船横亘眼前,成群的鱼儿游弋身旁……既浪漫,又令人神往。可在现实生活中,水下考古是门严谨而艰辛的科学事业,这里没有浪漫,更不是猎奇。

考古队员下水的时候穿着一套厚厚的潜水服,加上身上的各种器材和防身用的武器,总重量达到了70公斤。因为潜水服是为了抵抗压强的,越往下,压强越大,一般每下降10米增加一个大气压。

等到我们自己浮潜练习的时候,潜伴之间不离不弃,奋力前行与风浪做斗争,即便体力不支,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先行离开,大家的手始终握在一起。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前辈所说的那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意义,因为每一次下水,都是生死相托。

与陆上考古相比,水下考古受天气、潮汐、洋流等不确定因素影响更大。海上气候变化莫测,刚还艳阳高照,顷刻又大雨倾盆,使得考古潜水更添了几分凶险。

也可以说,水下考古工作是靠天吃饭,有着非常严格的时间要求,一般选择相对平缓的平潮时间工作,高平潮和低平潮加起来也不过两个小时。如果遇到平潮期在晚上,那么每天的工作时间最多也只有一个小时。

这就要求在制定工作方案时要根据实际情况安排下水作业,做好时间上的衔接。同时,潜水平台空间有限,在制定工作方案时,要尽可能详细,只携带必备工具。时间和装备一旦出错,今天的工作就会无功而返。

就这样,每天我们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换船、着装、检查、下水、总结、筹划。在基地培训的一百多天以来,我们二十一位兄弟,黑了、累了,晕过、吐过、笑过,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兄弟。

虽然还是新人,我们时刻等待着集聚和召唤。

(本文作者曾于2021年和2022年两次参加西沙海域水下考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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