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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朱家角中学的老师们

 唐白甫grpj8q5p 2022-07-25 发布于新疆

回忆朱家角中学的老师们

冯正平

朱家角中学是我度过八年学生时光的美好所在。它设在原地主庄园马家花园内,其建筑风格体现了中国古代园林的特色:斗拱飞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碑刻长廊,花窗隔断,堪称朱家角建筑艺术之最。
一进校门,集楼阁、桥梁、门洞于一体的“书城”突现在眼前,二棵夹竹桃争艳斗俏,分布两旁;转过亭阁,是一汪池塘,池边有被学生称为水晶宫与钓鱼台的建筑;抬头望去,东南角上有当时朱家角最高的五层楼房,上盖一小亭,称之望月楼,操场西南角有一方小小的荷花池,上架一座九曲桥,掩映在树林中,是我们温课、散步的好去处;假山前面的碑刻长廊也是我们爱去的地方,在充满诗意的环境中,漫步长廊欣赏中国古代书法艺术不能不说是一桩惬意的事情。
然而除了迷人的环境之外,令我记忆特别深刻的还是朱家角中学的教师群体。正是教师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组成了朱中那一时期有血有肉的生动画面,也反映了时代的悲欢离合,推动着朱家角中学在蹒跚中前进,曲折中成长,至今回忆起来令人犹觉味甘。

一九六一年我刚升入朱家角中学,感到一切都很新鲜,教室那么多,操场也比小学大许多,球场上经常有青年教师和高中学生的篮球比赛,教师中不时有苗彬老师瘦长的身影,陈万同老师一蹦老高的抢球动作经常引起学生们的喝彩,那时我们的学习是很轻松的,不象现在的学生压力山大,因此有时间经常观看球赛、参加各项体育运动。虽然学校的硬件条件很差,但我们在几只破跳箱、旧山羊,或是简陋的单双杠、几个足球、篮球的陪伴下,玩得兴高采烈。
朱家角中学有一群美丽的市区分配来的女教师,她们是潘珍珠,杭学贤、周丽芳、邱亚萍、陈慰明等,在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眼中,她们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似乎在听她们上课时纪律也会好一点。
初一年级时我们的班主任是王永良老师,他敦厚善良,在指定临时班干部时他让我担任学习委员,以至于后来每次改选我都担任这一职务,直至高中毕业。
吕其忠老师是我们初一的语文教师,他讲课清晰,简练扼要,我们都很喜欢听他的课。记得当时我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上海之夜”,作文的开头是这样写的:上海之夜,很是美丽;节日之夜,更是美丽;走进节日之夜的上海,就像走进童话世界。吕老师表扬我说:这个开头简明扼要、引人入胜,由此我喜欢上了作文,并参加了作文兴趣小组。吕老师上课很生动,他有一个口头禅,即讲了几句话后总要问一声“是吧?”因此被我们戏称为“吕是吧”。就是这样一位富有才华并深受学生所爱的老师,因创办“银杏文学社” 在文化革命中被诬蔑为“组织裴多芬俱乐部”而遭迫害自杀身亡。
初一年级下半学期,顾学春老师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担任少先队大队辅导员工作。他让我担任少先队大队宣传委员,具体负责大队部的黑板报,在学雷锋的高潮中,又鼓励我在学校墙上画雷锋的宣传画,使我得到了很多锻炼。

初二年级的班主任是钱洪寿老师,他一丝不苟的教学精神对我们影响很大,他的板书可以在长长的黑板上从左到右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起伏与倾斜,绢秀的字迹一度成为我临摹的范本。他讲课条理清晰而语言简洁,对学生既严格要求又精心呵护,可惜这样一位教学认真、为人本分的老师却在文革中受到巨大的冲击,只能带着知识分子固有的清高,以“士可杀而不可辱”的态度,抛下两个年幼的儿子,携着同在朱中任教的妻子潘祖谨老师双双投河自尽,虽然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却给人留下无尽的哀伤和反思。
初三的班主任是茹王宝老师,在见面会上他自我介绍并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看着他那书法功力十足的字,我心中暗暗佩服,同时也激发了我练毛笔字的爱好。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茹老师突发奇想,要求我们男女同学混合坐一板凳,这是一个破天荒的变化,当时大家都站在教室外面不肯进来,茹老师就“逼迫”班长和班干部带头,大家才勉强坐下。后来男女同学坐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上课互相讲话、做小动作层出不穷,原来存在的男女受不亲的封建思想被彻底打破了。
高一年级时,我们的班主任叫沈富余,后来改名叫沈清。他是出身贫苦的爱好文学的充满小资情调的新教师,对我们很和蔼。由于初出校门的他还有点不适应,便在日记上写诗抒情,不料在文革中被人揭发,我记得其中有两句为“泥泞潭边裹足走,知音万里无所求”,被批为发泄对学校、对社会的不满。是金子总会发光,事实证明沈清是一名好教师,他那充满文学味的教学形式受到了好多同学的欢迎,后来也成为我区的语文骨干教师。

高中的数学教师是邵长生老师,他的讲解逻辑性很强,我们一听就懂。高一时邵老师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我得了五十二分,竟然是第一名,他就鼓励我钻研数学,激发我对数学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每天在黑板上给我们布置“每日一题”,培养我们思维的灵活性,他告诉我们解题如走路,不能撞死南墙不回头,一种方法解不出应该马上另找方法,使我们学会了辨证的思维。但是好人总是那么多灾多难,一九八九年的一起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教师的记忆会越来越深刻。何东豪老师是高中一年级下学期起到高中毕业一直当我们的班主任,他是一位耿直而富有组织才能的教师,他来到后班级的团结气氛提升了不少。他为人低调,原因是在师范大学学习时,为维护教育公正,提倡安分数择优录取而受到批判,因此他处处小心,唯独在工作上加倍努力。文革中我和魏同学、朱同学无所事事,经常到他住的学校家属宿舍去谈天说地,倒也逍遥,只是不谈政治。记得全体学生革命大串联去了,只有何老师和我两人还每天提着饭盒子自觉到山湾大队去参加“三秋”农忙劳动。因为只有我们俩,所以他也愿意把他的经历告诉我,我们在劳动中竟成了知心朋友。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何老师调到东湖中学担任校长,贯彻扎扎实实的工作作风,把学校搞得有声有色,在区里影响很好,何老师被压抑的才能得到充分释放。
说起农忙劳动也想起了高中时的两位副班主任,一位是吉昌晞老师,另一位是陈慰明老师。吉昌晞老师平易近人,人比较胖,干农活有点累,就担任炊事员,他操着扬州口音说:“我这个华东师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今天给大家做扬州菜饭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吉老师后来的处境很不妙,文革中被打成牛鬼蛇神,期间他把一只箱子寄到我家,去扬州避了一段时间;后来调离了朱中,又得了糖尿病,仅五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陈慰明老师是个表面柔弱而内心坚强的人,她有时叹息红颜薄命,在干农活间隙时,望着她楚楚动人而又挂满汗珠的脸,大家不由得同情万分。她与命运抗争,争取自由幸福,后来到美国闯荡了一番,最后叶落归根定居上海。

在朱中还有一位不为人知的大力士,他就是教我们物理的宋玉臣老师,平时他从不显山露水,在一次不经意中却显露出了他的实力。文革中我接受画“毛主席去安源”的大幅油画任务,当时用三角铁、白铁皮的框架刚做好,其高5.4米,宽3.6米,估计500公斤重,大家知道宋老师会武功,小时候在电影“武训传”中还扮演过卖艺小孩的角色,就激宋老师抬大铁板,只见宋老师略一运气,就把铁板的一头抬得肩高,博得在场师生的一片欢呼。朱中不愧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
更值得一提的是老校长费征,在校时学生与校长是不太交往的,当时我仅有的印象是农忙劳动时他割稻的速度很快。文革中他调任小蒸公社任党委书记,邀请我去画毛主席像,通过接触感到他很平易近人。插队落户抽调时,由于我家庭出身不好,材料几次送到县里都被筛了下来,弄得我灰心丧气、走投无路。在万般无奈之中,费校长帮助了我,终于让我进了师范学校,为走上教师岗位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但凡朱家角中学表现好的学生碰到困难,费校长都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帮助,他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校长。
日月如梭,光阴如箭,当年的学生亦已退休。六十年来朱家角中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学校已从马家花园迁出,面积也扩大了好几倍,现在的新校园体现了古今结合的建筑风格,小桥流水的园林特色给学生创造了良好的学习环境。新教师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把教育事业推向更高水平。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曾经为朱中作过贡献的老教师们,现在他们均已退休,有的已经作古,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却还历历在目;他们虽然没有做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他们努力过、奋斗过,把自己的青春与生命奉献给了朱家角中学的教育事业,促成了一代又一代学生健康成长。今天我以一个曾经的学生的视角,将当时观察了解到的朱中教师群体的点滴,用白描的形式展示出来,让现在的人们能了解当时的一瞥,以实现这“为了忘却的纪念”。

作者简介 :冯正平,1949年生.上海市中学高级教师,上海市美学会会员、上海市颜文樑艺术促进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青浦区美术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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