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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人：李梦竹（福建龙岩人） 撰文：张小强 我叫李梦竹，1959年出生在福建龙岩，今年63岁，从九十年代开始，我就开始在广州做二房东，这些年来，我见过太多的房客，也见过很多人不同的人生。 广州有很多本地人，建起了民房，把房子转租给外地人，外地人加租，把房子租给当地的打工者，从中赚取差价，但想做二房东，也需要投资，我需要一次性整栋楼一年的房租给房主，对一般的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甚至可以在偏远的小县城可以买下一套房子。 我们和丈夫本来在老家做生意，因为生意不太好，决定转行，因为有朋友在广州做二房东，所以经过朋友介绍，我们来到了广州白云区的东平，我租下了一套13层的楼房，房子一层有10个房间，大小不一，一楼是两个门面房，还是房主直接出租，我们只租上面的12层。 我和老公那时候已经超过50岁，两个女儿已经都上了大学，刚好大女儿在广州的暨南大学读书，来广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房子租下了之后，我们每个房间就只配一张床，几乎在广州的朋友都知道，在广州这里，房子都不需要怎么装修，因为都是一些打工的人，他们讲究的就是便宜，如果想条件好一点，也可以要求房东装修，但价格相对会高一点。 也许很多人认为，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一直是一个对立的关系，其实不然，我们也是漂泊在外，对多时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当然也有紧张的时候，对此，多年来我感同身受，那时候的东平，大部分都是握手楼，楼和楼之间非常近，相互之间只有一两米远。 可以说站在自己家里可以把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开窗户就毫无隐私之说，本身采光就不好，但是相互之间也很少开窗户，免得把自己曝光别人的面前。 我承包的这座房子，可以说属于当时东平村最好的楼房，当时是属于新房子，还没有人住过，所以非常干净，而且是为数非常少的电梯房。 位置就在东平小学门口，旁边还有一个幼儿园。 我们还装了网线，如果想上网，只可以加收50元的网费就行了。 对于水电费，可以说整个东平都是统一的，我们也没有在这方面挣一分钱，人与人相处，都是将心比心，我对房客们尽量的方便，可以说虽然我是二房东，但我和房客们相处融洽。 因为房子很新，价格虽然比普通的民房高一点，但总体来说还算公道，毕竟这里有电梯，所以房子出租得很快，空置率并不算高。 我们这里住进了一个女孩，当时陪她租房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当时我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她租了一个最大的房子，和我们现在买的两居室大小差不多，有80平左右，搬进之后，还买了很多的家具，空调电视都有，相对一般的打工者，完全是一副大款的模样。 男人偶尔会来住，一般都是女孩一个人，当时我押了她的身份证复印件，我知道她叫陈虹，四川乐山人，她也不上班，就天天呆在房间里。 我坐在楼下的大厅里，大厅其实就是一个柜台，前面有一个木制的沙发，她下楼买东西的时候，常常会和我聊天。 女孩很健谈，我从她的口中得知，那个中年男人竟然是她的男朋友，其实男人看起来要大她至少15岁以上。 我问她为什么不上班，她说她已经怀孕了，所以就在家里保胎，然而男人并不经常过来，她并不隐瞒她的事情，反而主动给我讲了她的事情。 原来她之前在一家工厂做文员，她的男朋友其实是她之前的老板，这个年轻的姑娘知道对方有老婆孩子，还义无反顾地和对方在一起，而且还怀了孕，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我问她什么时候是预产期，她说快了，东平有一家东仁医院，她为了方便，就准备在东仁医院生孩子。 快到了预产期的时候，她自己直接住进医院，其实医院和我们的房子很近，走路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距离，我当时心中不禁一阵的酸楚，心中不禁可怜她。 也为她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感到惋惜，在她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她笑着和我说，自己走路过去生孩子，我和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 几天之后，她确真的大打电话给我，她告诉我她已经生了，生了一个女孩，她让我帮忙买些东西送过去，我还专门跑到服装店里，给孩子买了一身衣服，虽然萍水相逢，我也表一下心意。 毕竟我也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儿，我多少有些恻隐之心，我去了东仁医院，见到她，看她非常虚弱，她是剖腹产，所以要在医院住几天才能出院。 我把东西交给她，看到小女孩非常好看，我问她孩子的爸爸来了吗？ 她说来了，但给了钱就走了，其实在广东，这些情况确实也常有发生，但她却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我身边，我却是不能接受。 后来我就做些饭给她送过去，出门在外，既然让我碰上了，我也不能不管，她几天出院了，我帮她抱着孩子，也非常近，就直接走过来了，她在我们那里住了一年，后来她就回到了四川，走了以后，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带着孩子嫁给当地的一个男人。 我也为她感觉惋惜，年轻人在外面打工，一定不能把自己的路走偏了，有时候一步走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还有一户房客，一对男女带了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当时就在我们旁边的一个民营的幼儿园里上大班，两个人却在上班，后来我发现女孩和男人并我血缘关系，那对名义上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并我血缘关系，女人是湖北人，她本已经结婚，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到广州打工，本想到的是男人移情别恋，女人则性格比较刚烈，虽然老公抛弃了她，但她却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广州。 不但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可以说所有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她自己承担，她们厂里有一个男孩，说男孩已经不年轻了，26岁了，贵州人，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一直还未结婚。 男孩觉得女人挺难，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帮她，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男孩都冲在前面，两个人慢慢地就产生感情，两个人虽然不是夫妻，但住在一起。 他们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也许是因为他们这种特殊的关系，过年的时候，他们回到老家，回来之后，她发糖给我，说他们结婚了。 可以说开始了自己的新的人生，慢慢的女人性格也开朗很多，可以说他们也算圆满。 其实那时候，在外打工的人，很多都是单身，或者夫妻两个人并不在一起，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一个人在老家，照顾家人。 但是远在异乡，难免会有孤单，工友之间接触多了，相互之间产生感情，他们以夫妻的名义住在一起，这样的租客，我这些年做二房东，也见过不少。 我还有一个租户，是一个单身，那时候上2010年前后，当时这个人租了一个一房一厅的房子，这个人上做皮具的，他们和普通租户不一样的是，他并不是普通的打工者，据说他是自己做生意。 我记得很清楚，他是湖北人，在那个大家都没有钱的岁月了，他倒是混得比较好，这个人还有一部车，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能有车的租客也是寥寥无几。 后来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每个月都是10号前交房租，这个人每次都很准时，甚至都会提前交给我，我总感觉这个人很讲究，毕竟不是普通的打工者，应该是不缺人，有一次月头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出差了，具体回来的时间还没有定，说等下个月一起把房租给我。 他在这里租住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欠过房租，甚至连拖欠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他又是自己做生意，既然提出来了，我觉得也可以按他说的，下个月一起交，我就答应了他。 后来他出差回来，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我，还拿了一点他从外地带了的特产给我，我推辞不要，没想到他非要给我，说东西也不贵，就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也可能是为了感谢我，毕竟像我这样好说话的房东很少。 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要交房租的时候，我几天没有看到人，他平时停在楼下的车也没有在，我连续三天都去敲他的门，一直都没有人在家。 我一直以来，不经过租客同意，从来都没有进过租客家里，但这次无奈，我只能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 进屋之后，我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人不知道去向，对于这种事情曾经在广东时有发生。 各种人有着目的不同，有些人是合同不到期，害怕不退押金，就索性拖欠房租，后面弄个人去楼空，但像这样两个月不交房租的，跑掉就是目的比较恶劣了，我还要倒赔一个月的工资。 我就准备把房子打扫一下再出租出去，虽然他是一个独居的男人，但是房间里倒是还算干净，只是房间里有些东西没有拿走。 然而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玩具，吓了我一跳，想想这也许就是这位单身老板的乐趣吧 我在广州做了超过十几年的二房东，见过很多不同的租客，很多人认为，城市相对于农村，更加冷漠，哪怕住得很近，也不会来往，甚至连招呼多不会打一个，也许在这样的大城市每个人都有这不同的故事，这里也曾经发生过太多的故事。 我在做房东的过程中，也和很多房客成为不错的朋友，上面的故事，只是十几年来的冰山一角，有人来有人走，很多人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但我也常常想起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身处何处。 房子合同到期之后，我回到了老家福建，但在广州的那段岁月，成为我永远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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