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到今天,Sir的半个朋友圈都在转“二舅”,关于这支视频的评论也层出不穷。△ up主衣戈猜想《活着》早已超越了一部普通的文学作品,成为国民借以自况的通用典故。《谭谈交通》里一人一车一狗,捡破烂为生的画面,被网友称为现实版《活着》。纪录片《蒙古草原,天气晴》中小女孩普洁的遭遇,也神似《活着》。 什么情形都可以“活着”的时候,也许我们谈论的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活着》,而是另一种我们希望赋予的含义。这几乎是最容易共情,被最多普罗大众共享着的精神—— 但提起“活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却几乎都指向相同的一面——起码福贵的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馒头都活了下来,每年还能陪他去给有庆和凤霞上坟。亲人一个个离去,经受了一个又一个中国近现代史上的政治巨浪,你想到的想不到的荒诞都偏往他一个人身上发生。
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 这位老人后来和我一起坐在了那棵茂盛的树下,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自己。 最后在剥除一切修辞和评价后,突兀地剩下来的一个无f***可说的,“活着”。 最开始福贵的父母,接着是老全、龙二、有庆、凤霞……他和春生被抓壮丁,国军的卡车从春生面前开过,春生说开一回卡车死也愿意。可福贵想的是,“我可得活着回去,老婆孩子比什么都好”。看见成片被冻死的伤兵,福贵再次意识到,“回去了可得好好活”。还在当败家子的时候,黄、赌、毒全套,就是他得意自在的活法。 活着,成了小人物在巨大的时代不确定中唯一能够紧紧抓住的稻草。不管天翻地覆天崩地裂改朝换代,我的目标就是活着。政治斗争也好,社会巨变也罢,落到头上就受着,眼前的生活是最紧要的。春生被打成了走资派,妻子自杀。他来到福贵家里把所有的积蓄交给福贵,说不想活了。福贵劝他:“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可是不管怎么着,也得熬着得受着。”不用列举太多的例子,虽然原因千差万别,但共同一点是他们对于活着想得很清楚,有着自己严格的标准。一旦无法满足时,活着就失去了意义,沦为荒诞,乃至一种折磨。福贵不问你是谁,叫我干什么,只要你让我活着,让我回家就行。 也正是对生活的不评判,对无故加之的际遇不追究,活着,看起来才比较容易消化困难。 同样串起整个故事情节的,除了之前提到人物死亡,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象:再次出场,福贵一穷二白,向龙二借了这个玩意谋生,靠自己的双手担起生活的重量。一同反转的,不止福贵的生活境况,还有多年后才显现的终极效应——原来的皮影班主龙二被打成地主枪毙,而福贵获得了一种永久安全的身份:城镇贫民。有庆给唱戏的福贵送去了一碗“茶”,福贵喷了出来,跟随父子打闹的镜头,百姓开心大笑岁月温馨太平的画面一一铺开。 这边,福贵和家珍还在想着给凤霞的孩子起名,沉浸在生命即将降临的喜悦中。 可谁知道,那个从牛棚请过来的“定心丸”,结果还是失效了。死亡一次次将人们对时代的愤怒和对命运的责问推至高潮。悲喜无缝衔接,一次次之后,好像已经不需要分辨区别。并且在这种苦难中,往往还悠然自得,有一种“总算活下来了”的庆幸。
这是智慧也好,本能的生命力也好。 我们看到一个历经锤炼活着的人,第一眼是感慨伟大。
但我们反复打量,不断被“活着”这两个字击中的,其实已经不是活着本事。
而是它留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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