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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河区东棘坨镇毛毛匠村有个瓜农叫钱连来，半路出家的他，凭着勤劳肯干和刻苦钻研，种出了按个销售、仅预售自提的西瓜。钱连来的瓜一年只卖8000个，每个88元，每天预售一上线就被火速抢光。  这个65岁的农民，用一个西瓜亲身示范了工匠精神。 手机抢瓜 凭号提瓜 6月底，时至仲夏，尚未入伏，钱连来2022年度的瓜已经售罄。 从6月2日开始预售到6月20日售卖结束，今年的销售季只有短短的19天。老钱今年的销售计划依然是8000个瓜，每个瓜重12-15斤，售价一律88元/个。瓜统一放在小程序上预售，由钱连来确定每天的销售数量，单日额度通常只有两三百个，瓜一上架很快就会卖光，买家需要拼手速。下单后买家会得到一个编号，这是他们转天去瓜棚提货的凭证。钱连来种的每个瓜都有编号，从1号到8000号，买家拍到几号就去提几号瓜。  销售记录 瓜卖完以后，瓜棚的塑料帘子就都卷起来了，瓜秧和杂草混在一起，依然茂盛，但几乎每个棚里都还有没摘的瓜，最多的一个棚里剩了20多个，这些瓜够大、完好，从育秧到生长闯过重重关卡，在最后的采摘环节还是被钱连来淘汰了。“淘汰率大概20%吧。”老钱说，他挑瓜不用尝，看一眼就知道好坏。“他顶着瓜皮就能看见瓜瓤，你说厉害不？”毛毛匠村绿萝农场负责人田郡全对记者说。  棚里剩下的淘汰瓜 瓜被淘汰的原因很简单，口感不够优秀。老钱要求他种的瓜要够甜，且够酥脆。“他的瓜，从瓜心到靠近瓜青的地方都一样甜一样脆，不像一般的西瓜，靠近皮的地方不甜，还不好啃。”一位吃过钱连来种的西瓜的买家告诉记者。 老钱给他的瓜做过检测，甜度可达16°，目前市场上的一些高端品种，甜度达到14°就已经深受追捧。老钱从瓜棚里挑了一个淘汰瓜，刀刃轻轻一碰，瓜皮就裂开了，瓜瓤鲜红，汁水丰沛，口感足以秒杀市面上的一众西瓜，但钱连来吃了一块，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意思是“不大行”。  切开的淘汰瓜 学徒3年 出师回乡 钱连来是东棘坨镇高景村人，大约20年前，不到50岁的钱连来因为收益不好，放弃了种了小半辈子的水稻，决定去上海打工。他居住在上海的城郊，找到了一份搭建冷库的工作，有活时他和工友们一起出工，没活时就在家里等活。钱连来的邻居里有一对来自安徽的老夫妇，他们以种西瓜为生。在上海，瓜农主要来自安徽和浙江，从市场反馈来看，安徽瓜农的瓜更受欢迎。“安徽的瓜比浙江的瓜一斤贵5毛，也还是比浙江的瓜好卖。”老钱说。 到上海的第一年，因为雨季提前，老钱主动帮安徽夫妇抢搭瓜棚，活干了9天，老夫妇给他送来了1800元工钱，老钱谢绝了，“我想着，帮个忙怎么还能要人家钱呢。”从那以后，老钱和老夫妇就更熟识了，不出工的时候，他时常去地里帮忙。第三年的时候，老夫妇主动提出，让钱连来跟他们学种西瓜。老钱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外打工，早晚是要回去的，不如学个手艺，于是接受了老夫妇的邀请，开始做学徒，包吃包住，没有报酬。3年后，钱连来出师，回到天津。 2009年，钱连来第一次在天津独立种瓜，地点选在自己家所在的高景村。高景村乃至整个东棘坨镇此前从来没人种过西瓜，乡亲们听说钱连来要种西瓜都跑来看热闹，一番打听后，大家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袋西瓜种子40块钱，一亩地光种子就得花300块钱，种水稻一亩地种子还不到30块钱。种西瓜还得建大棚，而且大棚要一年一建，因为西瓜不能重茬，新建一个大棚得一万二三，即使有些东西能重复使用，一个大棚也得花七八千，这么高的成本，当地村民觉得不可思议。”田郡全说。  达到出售标准的匠蟹禾美西瓜 说到售价，村民们更是议论纷纷。钱连来说他的瓜会卖到3.5-4元一斤，而当时常见的西瓜，最贵的也就七八毛钱一斤，村民们觉得，这么高的价格不可能有人买。 第一年，钱连来投入了25万元，种了11亩地，所有人都说他会赔个底掉，但老钱的心思已经放在了育苗上，“我没想过赔与赚，啥都怕那就啥都干不了了。” 小学文化的“农业研究员” 老钱只有小学文化，字都认不利索，但是在种西瓜这件事上，他拿出了搞研究的精神。 老钱种的是麒麟瓜，麒麟瓜细分许多个品种，第一年老钱种了两个品种，结果头茬瓜的炸瓜率超过60%，第二年老钱换了两个品种，炸瓜率降到20%，第三年的品种瓜秧子大，不吃肥，坐不住果，到了第四年，老钱在淘汰了八九个品种后，终于找到了他满意的品种。 光确定品种是不够的，西瓜种植的精髓在于水肥配合。俗话说，一年学个买卖人，一辈子学不了个庄稼人，种地难在没有一定之规。老钱脑子里存储着关于西瓜的各项大数据，选地前，他要看土质，还要问之前种的是什么，每天凌晨他就来到瓜棚，根据气温调节瓜棚通风口的大小，什么时候给水、什么时候施肥，都要依据西瓜的长势定。老钱是个强大的因变量，无论各项自变量怎么变，他都可以保证结果稳定。 许多手艺人做工怕人看，那些关键的机窍一旦被泄露，自身的优势会立刻被削弱。但老钱种地不怕人看，“他们看也看不会”。今年有人学老钱叠瓜秧，完全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叠秧子也有方法，叠的位置得对，既不跟别的瓜打架，又能坐果，还不能掐头，掐头瓜会憋爆了，讲头儿多着呢。” 老钱还有个绝活，可以通过控制水肥使已经成熟的瓜在秧子上再待上半个月，不仅持续长大，还能口感更好。“一般的瓜熟了不摘，糖分会输回瓜秧，但我能让西瓜越来越甜。”老钱说。这个绝活诞生于偶然。师傅教给老钱，每朵花授粉后下面放一个小纸条，记录授粉时间，35天后，瓜就可以摘了。第一年，老钱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被瓜叶遮挡的“过期瓜”，按照标签，瓜已经“过期”七八天，但还长得好好的，更让老钱意外的是，“过期瓜”更甜更酥脆。于是老钱开始有意尝试拖延采摘时间，经过反复试验，最终可以达到延期15天采摘。 老钱说，他现在种瓜的手法，只有很少一部分还遵循着师傅的教授，绝大部分方法他都已经做了改良，更适应天津的水土。 八万多元的瓜 临上市全铲掉 老钱第一年的瓜虽然炸了不少，但还是收获了6000来个，他把瓜摆在村口的桥上卖，口碑迅速传开，6000多个瓜20多天售罄。此后每年都有人来找老钱的瓜摊，老钱的脸是活招牌，大伙认人不认瓜。“我的瓜头三四年就卖到了芦台镇，有水果店打着我的旗号卖瓜，但是老客户能吃出来。”老钱表情不多的脸上洋溢着些许骄傲。 2021年，田郡全邀请老钱来他位于毛毛匠村的农场种瓜，并给老钱的瓜注册了商标“匠蟹禾美”。老钱种瓜的辛苦，超出了田郡全的想象，陆地瓜在后期基本属于自由生长，但老钱种瓜之仔细，如同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每天凌晨4点左右，老钱骑着他的小电动从邻村来到瓜棚，一个棚一个棚地转，一个瓜一个瓜地看，他要抓紧这4个小时干活，到了早上8点左右，太阳升起来了，瓜棚里的温度升至四十多度，人就待不住了。老钱觉得最累的是收获季，每个瓜他都要亲手摘下，在交出前用他那双带透视功能的眼最后做一遍“质检”。 今年6月初，有几棚瓜的秧子突然生病死了，这意味着西瓜的水分输送中断了。瓜已经熟了，重量也达标了，正常情况下还有3天就能上市了，大家开了个瓜一起尝，一致认为这些瓜的甜度完胜陆地瓜，只是与老钱自己的瓜相比，甜度和酥度都要差一些。大多数人内心都倾向让这些瓜上市，只有老钱毫不犹豫地表示“都铲掉，不能要”。“一棚180个瓜，一共900多个瓜，一个瓜88元，算下来八万多块钱，说实话我是真心疼了，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这事老钱做得对。”田郡全说，他也因为这件事，对老钱生出了敬佩，“多少人想拿瓜贴他的牌他都拒绝了，他如果眼里只有钱，挣钱的方法多的是，但他更在乎自己这块招牌。” 说起这事，老钱倒是很平静，“好东西要按好东西卖，不好吃的瓜卖出去是骗人，人家认我种的瓜，我得对得起人家的信任。”  达到出售标准的“匠蟹禾美”西瓜 老钱的瓜目前仍主要在宁河区内销售。“主要是产量不够大，销售周期太短，也有市里的顾客大老远地跑来我们这买瓜。”田郡全说。一年只卖8000个不是饥饿营销的手段，而是老钱一个人可以打理的上限。这些年有人来找过老钱，希望和他学种瓜，但一听说要学3年，就没了下文。老钱唯一的徒弟是他的二儿子，前后跟着他种了7年瓜，水平得到了老钱的认可。 田郡全计划明年帮老钱扩大种植面积，还打算调整销售方式，黝黑干瘦的老钱抽着烟，似懂非懂地听着，扩大种植他接受，唯一的要求是，种植面积在他们爷俩能照顾得过来的范围内，不管一年收多少个，西瓜还是要挨个过他的手才能上市。 田郡全说的事老钱其实不是特别感兴趣，他悄悄告诉记者，他今年试种的甜瓜特别抢手，甜度远超过西瓜，他打算再种个别的，种子都买好了。“我种啥都能好吃。”老钱骑着小电动，声音里透着快乐。 津云新闻记者 顾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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