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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友回忆录(一):蹉跎人生

 安福县南乡风物 2022-07-27 发布于广西

题序

江西省安福县的武功山横亘八百里,其东南支脉是风景旖旎的陈山。陈山山脉中部,一座高山屹立,海拔1084.9米,是安福县境内的最高峰。远看,此峰高耸如云,犹如出土的春笋,因此人们称其为“笋尖峰”。时逢山峰云雾笼罩,又似一饭甑盖,当地群众叫“甑盖垛”。

笋尖峰发源的两条水系,一条经老庵、薯坪、欧田而出,人们习惯称这条溪流经过的地方叫“西源”;一条经木坑、殿下、里山、啼鸡、长田垅而下,人们习惯称这条溪流经过的地方叫“东源”。

两条溪流汇合后称为“柘田水”,汇合之处,是一篇广袤肥沃的粮田,足足有上千亩之大。粮田下面的村庄是柘田村,而紧靠柘田村的又是下面的西下村、寨上村了。由于这三个村没有明显的界线,柘田水在村庄的东面绕村而过,旧时称为“大围里”。大约在清代才通称为“柘田”。

柘田的居民大多是唐宋以来由外地迁徙而来的,姓氏复杂繁多,其主要姓氏有黄、刘、马、王、张、杨等等。他们的祖先千百年以来就在此耕作为食、筑屋以居,发展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期,已经有上千人。村落按照座落位置和姓氏密集程度,分为五团,即:寨上、西下、柘田、对面、大岭上等紧挨在一起的五个自然村。

   柘田马氏这一支,虽说没有出过名人雅士,但人口发展在当地算是一支望族了。究其历史,马氏分两次由永新北乡溪冈迁徙而来,先来的那一支宗祠为“敦厚堂”,后来的那一支宗祠为“嘉会堂”。根据先来后到的关系,敦厚堂的一支叫老马、嘉会堂的一支叫新马。

敦厚堂这一支,大约在明末由永新溪冈迁徙来到柘田,据2007年《柘田马氏族谱(敦厚堂初修》载,永新马氏西山开基祖马子仪的后裔马宝佑从永新溪冈来安福柘田。从子仪公作为第一代始,马宝佑应该是第十三世了。

马宝佑生三子,贤济、行济、容济,只有贤济生四子祥州、庆州、园州、振州,而其他两子无后;祥州生两子石峰、双寄;石峰生梅溪、双寄生柳溪,梅溪生君政、君斗;柳溪生君伯、君明、君日、君良;君政生恢美,君斗生方先、叔先;君明生恢先、恢光,君伯、君日、君良均无后。以上均属柘田马氏敦厚堂。

君斗公生一子,名耀宗字辉腾,耀宗生四子,豁望、梅望、国望、枯望,而只有梅望有后裔,其他三子无出。按照班行排辈,梅望公为子仪公下第二十一世。从此敦厚堂中又分支为宗辉堂,取耀宗公的名与字最后一个字组合而成。

梅望公生于清乾隆丙寅年(1746)十一月十一日,殁于道光庚寅年(1830)十一月二十八日,娶胡氏活娘,生于清乾隆壬申年(1752)十二月十三日,殁于道光丁亥年(1827)十一月十三日。生子懋钦、良钦、善钦、仕钦、奉钦。梅望公夫妇由于孩子众多,生活难以维持,于是迁往分水坳的红连仚作山。

梅望婆不但是当家理事的好女人,而且胆子也很大,那些年强盗经常来抢劫,山里人家住得很不安全。相传有一次抢匪打听到梅望公和五个儿子都不在家,半夜三更聚伙来到红连仚打劫,刚要敲开梅望公家的门,其实早已被梅望婆发觉。梅望婆胆大心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到平日儿子们的卧室敲门,并大声喊叫:“懋钦、良钦、善钦、仕钦、奉钦,你们赶快起来,有强盗来抢劫。”

并装成儿子们的声音答应。接着,顺手在饭桌上操起茶壶,来到儿子们住的每个房间,提起茶壶往尿桶里洒上一阵茶水,好像儿子们起床拉尿。那强盗头在门外一听,奇怪,情报有误,梅望的五个儿子昨晚已经回家了,得赶快走人,要知道,梅望的五个儿子个个虎背熊腰,功夫了得,如要打劫,生命都难保。于是带着其他几个强盗赶紧撤了。故事传出,人们对梅望婆一家肃然起敬,强盗们再也不敢前来骚扰了。

随着孩子们成家立业,梅望公一家的生活渐渐好转,于是决定迁回柘田居住。在柘田袁木巷一排建了五栋砖木结构的房屋,每个儿子一栋。

二十二世的善钦公字持嵩,是梅望公的第三子,生于清嘉庆壬戌年(1802)八月初六日,殁于咸丰甲寅年(1854)六月二十日。娶尹氏回娘,生于嘉庆丙寅年(1806)五月初八日,殁于光绪甲申年(1884)年二月十三日。夫妻俩同葬造箕坡。生子四人,通文、达文、迈文、造文。

二十三世迈文公字福荣,生于清道光丙申年(1836)十二月二十六日,殁于光绪乙未年(1895)三月初六日,娶王氏凤娘,生于清道光戊戌年(1838)六月十七日,殁于清光绪戊戌年十二月十七日,夫妻俩同葬造箕坡。生子三人,彩初、朝初、佑初。

二十四世朝初公是迈文公的第二个儿子,字如玉,生于清同治辛未年(1871)七月十五日,殁于民国癸酉年(1933)九月十七日,娶西下黄氏转娘,生于清光绪丙子年(1876)九月二十三日,殁于民国癸亥年(1943)十二月初四日。夫妻同葬造箕坡。生子五,茂方、招方、俊方、团方、忠方,生女三,秋珠、春珠、冬珠。

二十五世朝初公下的五个儿子中,茂方、团方、忠方均早年去世,由于生活困难,三子俊方卖与长田垅古鸡山刘姓做崽(迁移在洲湖镇的花车村)。五兄弟只有二子招方传后,而且招方公还被过继给本家大公通文的儿子恒初;其三个女儿,大女秋珠嫁西下本邑青田仚,二女春珠嫁小关山王子成,三女冬珠嫁西下黄腾瑞。

二十六世马招方,字祖淦,生于清光绪壬寅年(1902)二月十一日,娶里山朱满英,生于光绪壬寅年七月二十七日。生子三栋先、梦先、光先,其中光先幼夭折,生女一花珠。

二十七世栋先字凰兴,生于民国戊辰年(1928)九月二十日,娶长田垅甚锦仚刘珍玉的女儿刘四英,生于民国庚午年(1930)十二月初三日。生子祝才、天才、员才、明才、林才五人。

招方便是我的祖父,栋先便是我的父亲。

朦胧少年

1952年4月27日,这天,是农历壬辰年四月初四。从头天晚上起,母亲腹中的胎儿就发作了,挣扎着要出来看看世界。天气真好,山里的太阳出来似乎要比外面晚一些。九点刚过,经过一夜的折腾,胎儿终于出世了,忙活在里里外外的大人门掐指一算,这时节是辰时。刚出生的婴儿就是我。

庄户人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都高兴,尽管家境不是很好,但增丁添口的喜事放在谁家谁喜欢。

祖父马招方,是年四十三岁,年轻时学的木工手艺,精湛的技术在柘田一带很有名气。一天时间,可以制作一个打禾脱粒的禾桶。我长大后亲口听父亲说,有一次,距柘田十多华里的陈家坊有户人家请他去制作一个禾桶,他老人家早上慢慢从家中走了十多里山路,8点多钟才赶到主人家。在主人家吃过早饭,准备动工才发现少带了一种叫园刨的工具,少了这工具禾桶可就做不成。于是祖父提出回家拿工具,主人虽没有反对,也是处于无奈,因为请木工是按天计算工资的,要是来回跑一趟,又要耽误两三个小时,一天做不出来,推到第二天,不但要付两天的工资,还要供两天的饭,当然不好表示。祖父回到家中取工具回来,已经块十一点了,他即刻动手操作。除了中饭费了些时间,基本没有休息。禾桶在晚饭前如期完成,主人家佩服的不得了。

祖父性格直率,爱打抱不平,谁家有大凡小事,都愿意帮忙。对对地方上看不惯的事总是出面调解断理,因此说他好的人是大多数。但这种性格也难免得罪个别小人。

祖母是个老实的农家妇女,年轻时嫁给祖父,并没有享什么福,终年劳累,还不到50岁就把眼睛都瞎了。我出生一年多就去世了。因此,在印象中没有留下她老人家的身影。

我出生这年,母亲22岁,父亲24岁。虽说家境贫寒,而由于我的来到全家人很为高兴。

父亲避讳栋先,字凰兴,出生于1928年农历九月二十日,因家境贫寒,从小就在家中务农,时而在别人家帮工(做短工)。在学校读了三年书因为无钱缴纳学费辍学,据他自己讲,读的三年书还是断断续续,也就是有钱就读半年,没钱又回来作田。读书期间连买纸的钱都没有,还是他小叔忠方时不时给几文钱买纸,一说起他小叔,父亲感恩万千。小叔公27岁就因为生病去世了,每年清明节、冬至节父亲都要带我们给他上坟。

父亲年轻时身强力壮,里外农活是一把好手,撑棑背木更是样样在行,而且还有一首捕鱼捉虾的绝技。尽管如此,由于家境一贯基础不好,生活还是十分拮据。

母亲刘四英娘家是离柘田五里的长田垅,外公刘珍玉是一位裁缝,据母亲说,外公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和外婆所生的几个孩子都早在夭折,只剩下母亲这根独苗。乡下讲究传宗接代,因此就把叔伯兄弟刘雪玉的二儿子过继抚养,因此母亲就有了一个弟弟。

外婆朱香英娘家是里山村,从长田垅继续往笋尖峰脚下走十多里就到了。外婆嫁到外公家,本来凭着外公这门裁缝手艺,吃饭穿衣还是不愁,但天有不测风云,外公年纪轻轻就去世,丢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当寡妇的外婆没有被压垮,强打精神继续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并给她(他)们出嫁完婚。

我出生的那年,父母亲已和祖父祖母分了家,祖父母带着我那还没有结婚的叔叔过。但由于我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全家人都很高兴。三朝那天还勉强做了几桌酒席,招待外婆、舅舅和其他亲戚。

为了给我起名字,还专门请柘木村(柘溪)的刘先生给我算上一卦。刘先生掐指算来,我是出生龙年龙日龙时,还差一个月份不是龙月,不然就四龙齐全了。刘先生说我五行缺火,大概龙是与水在一起的缘故吧。于是,根据家族中班行字辈我应该属才字辈,给我起了个带火的名字:马烛才。这个名字其实在发蒙读书时就改为马竹才了,估计是当时的老师熟知“柘田的竹、陈山的木”,其实究其原因是烛字那时还没有简化,应为“爥”字,太难写了,于是就老师就谐音写成“竹”字。直到读初中,还是用的那个名字,参加工作后,自己觉得这个竹字也不好,于是自作主张改为马祝才,意思也希望自己今后能成才。当然只是希望而已,而到六十多岁也没有成才,看来希望与现实是两码事。

刘先生还说我命中带了“将军箭”,这是一种致命的神煞,一般命中带有这种神煞的,难以活到十八岁。他反复给我掐算,最后说好在这“将军箭”只带了弓,没有带箭,无关大体,如果十八岁期间没有出问题,以后就没事了。这件事一直在父母心中留下了阴影,当然长大以后没有发生危及生命的事,可能是刘先生说的只带了弓,没有带箭的缘故吧?

自打断奶后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在长田垅外婆家度过的,因为当时农村刚刚土改结束,各村都成立了互助组,男女老少都得到田里干活,母亲没有时间带我,而祖母也已去世,只好将我托付给外婆。外婆虽说对我溺爱,但我总是想回家、想妈妈。

1955年农历五月二十七日,我的第一个弟弟马天才出生了,因为母亲要抚养弟弟,我在外婆家的时间更是多了,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1957年。

1957年,是到处打菩萨之年,各地寺庙宫观内的菩萨遭到洗劫。同样,柘田的几个寺庙菩萨也破坏的荡然无存。生产队严格规定男女劳动力一律要出工,不得请假。因为弟弟小,没人看护,母亲只好请外婆带着我回到柘田。一来是请外婆带弟弟,二来因为柘田办了个一年级预备学校,将我送入学校念书,因为那时节还没有幼儿园。记得当年的下半年,有一天下午,我在学校有点头昏,学校放学,我回到家中,要找妈妈,没有听外婆的话,直接就往母亲出工的茶源仚走去。从家中到茶源仚有十里路之遥,中途经过一个叫太顺油榨的地方,看见水沟中几个没有脑袋的菩萨,吓的浑身发抖。一路哭着一路前走,终于见到的下工回来的母亲,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母亲领着我回了家。打这天起,我病倒了,病得那么厉害,连当时前溪以进的几个名医都请来看病,而中药喝了几水桶,病情一直未见好转。

还是外婆提议,去找个迷信婆婆看看,迷信婆婆说是在北方的某一个地方被吓了,于是母亲回忆起那天我到山里找她,碰到没有脑袋的菩萨的情景。根据迷信婆婆的说法,母亲特意做了米果,买了香烛爆竹,和外婆一起来到庙岭上的会山寺拜见菩萨,祈求保佑我早日康复。后来据母亲讲,被砍去脑袋的几个菩萨被人抱回在会山寺。说来也怪,经过母亲的一番辛苦,我的病情居然慢慢好转了。


马祝才,男,网名泸水河畔,江西省安福县人,1952年4月出生,初中文化。1970年2月在本县林业部门参加工作,做过木材检验员、水运工人、林业分场场长和县联营人造板长副厂长;林业助理工程师;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士、江西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江西省谱牒研究会会员、安福县老科技工作者协会会员和安福武功山文化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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