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

 奎林说 2022-07-27 发布于甘肃


作者:邵水洼《童年的野生小动物》

西北童谣 :

  哄娃娃,睡觉觉,觉觉睡醒吃馍馍。馍馍呢?猫叼了,猫呢?钻洞了;洞呢?草填了;草呢?牛吃了;牛呢?上山了;山呢?雪盖了;雪呢?消水了;水呢?和泥了;泥呢?摸墙了;墙呢?猪拱了;猪呢?屠家哥哥杀掉了。猪肉呢?锅里煮着呢!肠子呢?屠家哥哥腰里系着呢!尿泡呢?屠家哥哥手里提着呢!屠家哥哥呢?大门背后藏着呢!藏在门后干啥呢?问谁家娃娃咋还不睡觉呢!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 之《黄老鼠》

  前段时间甘肃发生了一次鼠疫。大致经过是:有人拣了个死了的旱獭,剁碎了喂狗,然后狗死了,人也得鼠疫死了。旱獭的习性跟老鼠差不多,但长得更像黄鼠狼或者是松鼠,所以家乡人管旱獭叫黄老鼠。

  在家乡西面水地和旱地交接的地方,有很多黄老鼠。他们在荒滩或者田埂上打洞做窝,白天大部分时间呆在洞里睡觉,在早上或者傍晚出洞活动。一般都是三五成群地出来,或打闹追逐、或擦脸舔爪、或俯身觅食、或坐直身体探头四顾。他们毛茸茸的长尾巴不停地卷起放下,尖尖的小脑袋不停地左顾右盼,长着长胡须的小嘴巴不停地抖动咀嚼。他们常常挺直身体,蜷缩着前肢,盯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地凝视或者倾听,只要有一点动静则瞬间消失。它们“吱吱吱”的叫声不时传来,小孩子们觉得好玩就追赶过去,可它们就在一霎那间钻进洞去,怎么都逮不到。可只要我们刚一走开,他们就呼拉一下全都爬出来,竖直身体、整齐划一地远远看着你,等我们再一转身就又逃回洞里。我们气急败坏,就将他们的洞口用石头或者土块给堵上,嘴里嘟囔着:“看你狗日的怎么再出来”,然后讪讪地离开。

  黄老鼠样子可爱、行动敏捷,但挺可恨的。第一,它们身上携带病菌,比如鼠疫什么的,人若接触上或者家犬吃了就可能会得病。因此,大人们禁止小孩子去抓黄老鼠,黄老鼠啃过的东西都要小心地处理。第二,它们偷吃庄稼,吃得最多的就是瓜果了,不论西瓜、籽瓜还是南瓜都是他们的最爱。不止是瓜长成了才啃,在刚种下去的时候,它们就挨个儿窝地去刨食瓜子。十之三四的种子会被吃掉,只留下泛白的瓜子皮散落在瓜窝周围。因此在老鼠多的田里种瓜,要补种两三次瓜苗才能长全。对种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长成的西瓜了。不等西瓜长大,它们就疯狂啃食。黄老鼠不是找一个瓜吃饱了就完事儿,而是这个啃一口、那个啃一口。那些被啃的瓜无法卖掉,只能留着自己吃。第三,黄老鼠如果把洞打在田埂上,浇水的时候,水会从洞里面淌光,严重的话还会将田埂冲坏。所以每次在老鼠出没的田里浇水,都要仔细检查,如果有洞,要将其仔细堵上。第四,谁都知道老鼠多的地方蛇特别多,在除草或者收割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总怕与蛇不期而遇。我现在都清晰地记得蛇盘踞在麻子杆上的样子。只要梦到蛇,梦中的地方十之八九就是故乡西面山脚下的那片田野。

  黄老鼠虽然可恶,但在饥荒年间也变相救过很多人的命。邻居高老爷爷讲,他年轻时发现一个远房亲戚穿的皮袄很特别,既不是羊皮的,也不是骆驼皮的,更不是貂皮的,就问是什么皮做的。亲戚说:“估计你也猜不出来,这是黄老鼠皮做的”。高老爷爷当时吓得不轻,头皮一阵发麻,心想:“这得抓多少只老鼠?一张皮袄怎么也得几十张皮,没有人为了做个皮袄专门去挖老鼠洞的。肯定是饥荒年间,实在没有吃的,才专门抓老鼠吃,剥下的皮又舍不得扔掉,就做成了皮袄。”老家的人在饥荒年间吃过野菜、啃过树皮,还没听说有人吃过老鼠。不说当时看见皮袄的人,只是旁边听的人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奶奶也讲过一个事儿。七十年代初,小姑父家托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媒人说:“黄湾常家兄弟多、人力足,别人家都吃不饱,他们家还有余粮呢!”当时爷爷奶奶看小姑父长得高大朴实,就答应了婚事。可等小姑嫁过去之后,才发现媒人所说的余粮都是他们兄弟几个放工后挖黄老鼠洞得来的。小姑说:“他们家兄弟姐妹多,生产队分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为了填饱肚子,弟兄几个放工后去挖黄老鼠洞,把老鼠拉的仓都打折干净拿回来。要是他们吃老鼠肉,我死也不跟他们过了。”想想,黄老鼠“拉的仓”都能填饱穷苦人家的肚皮,他们得糟蹋多少粮食!

  小时候看瓜时,要在瓜地待上一整天,抓黄老鼠就成了我们打发时间的趣事之一。只要水渠里面有水,我们就拿着水桶去灌黄老鼠。我们平时都留心观察,知道哪个窝里面有老鼠。三五个人先将附近的洞口都给封上,只留一两个位置较高的洞口,然后一桶一桶地往里面灌水,水灌满后,几个人就蹲在洞口守着。过不了几分钟,老鼠就从水里面游出来,一般都不再跑动,被淹得半死不活的,出来一个我们抓一个。等过二三十分钟再没有老鼠出来时,我们就折磨抓住的老鼠或者去灌下一窝。

  抓住的老鼠有几种处置方式,一个是直接丢进附近的涝坝池,几个人拿着棍子守在四周,不让其上岸,逼迫它一直在水里面挣扎,直到呛水泡胀、肚皮上翻为止。小伙伴们在慢慢折磨黄老鼠的过程中,似乎都得到不少快感,嘴里气狠狠地说:“看你再吃我们家瓜”。第二种方式是将老鼠拴在干了的灌木上,然后点着了烧它。看着老鼠在火堆里面痛苦地上窜下跳,一伙人再击掌相庆。第三种是胆子比较大的小朋友用铅笔刀剥了老鼠的皮,然后在火上烤熟了偷偷吃。我没有吃过老鼠肉,总感觉有点恶心。吃过的人则威胁大家不许告诉大人,然后美滋滋地说:“老鼠肉好吃得很!”给我们这些没有胆量吃肉的人留下不少遐想,我们的眼神也似乎由鄙视渐渐变成了羡慕。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我们小小年纪却在折磨老鼠的过程中找乐趣。看来善恶都是相对的,没有纯粹的善也没有纯粹的恶。善恶是一体两面,对甲的善,可能就是对乙的恶,此时的善,可能就是将来的恶。折磨老鼠的手法用在犯人身上就是酷吏,用在好人身上就是恶魔,用在恶魔身上就是解恨。

  我相信还是有不少伙伴像我一样,在处置老鼠时心里难免闪过一丝不忍,但这一丁点的不忍在当时气氛的烘托下一扫而光。或许这一点点善念就是阳明先生所说的良知,就是善恶最初的发端。可如何践行自己的良知,要根据所处的环境和想要达到的效果来定。老鼠毕竟是个有害动物,大部分人觉得折磨它并没有什么,可我总觉得只要打死它就可以了,折磨它会激发我们自身的恶,如果从折磨中找快感就很危险,或许十恶不赦的坏人就是这么慢慢训练出来的。

  所以,我们要认真思考到底要如何发扬善、如何惩治恶?扬善抑恶要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什么时候淋漓尽致?什么时候含蓄隐忍?什么时候高调宣示?

  无论如何,我们的内心一定要坦然。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麻 雀》

  麻雀(一)

  麻雀可能是最为常见的鸟类。不论在寒冷干旱的塞外、还是温暖潮湿的江南,不论在人烟稀少的乡下、还是高楼林立的都市,他们的身影随处可见。

  麻雀可能是我出生后见到的第一种鸟。因为故乡气候干旱、树木稀少,鸟的种类少得可怜。我能想起来的大概只有麻雀、燕子、鸽子、喜鹊、乌鸦、鹰隼、布谷鸟、黄鹂和地雀这几种。与人接触最多、也最为常见的就是麻雀了。

  天刚蒙蒙亮,麻雀就在树枝上、电线上和墙头上叽叽喳喳地吵闹了。它们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偶尔也茕茕一只,一会儿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在窗前你追我逐,一会儿落到地上蹦蹦跳跳。它们经常在家禽刨起的灰土中找草籽或遗落的粮食。小孩子们只要在地上掉落馒头屑或者是饭粒,它们准能第一时间飞下来叼走。村民们给猪喂食的时候,它们准能成群结队地飞来,在食槽周围蹿上蹿下地啄食。农妇们撒几把粮食喂鸡,它们准能第一时间赶来,在鸡的脚下蹦来跳去地抢吃。人们生气地喝叫几声或者用手势驱赶几下,它们就“哗”一下飞起落在墙头上,歪着脑袋盯着你看,等你刚一离开,又“呼”一下落了下来,跟人们捉迷藏似地斗智斗勇。

  乌鸦的窝一般选在废井中,老鹰的窝只会搭在悬崖顶,喜鹊的窝只可能架在树杈上,燕子的窝多半筑在堂屋的屋檐下,地雀的窝大多摊在灌木丛中,而麻雀的窝无处不在,感觉它们在那儿都能做窝:在树洞中、在屋檐下、在牲口棚里、在土墙的缝隙间、在废弃的喜鹊窝里、甚至在竖着的水泥电线杆的孔里面也能做窝。

  春天,麻雀们渐渐褪去附着在身上的绒毛,时常看到它们嘴里衔一两根羽毛成双成对地往窝里飞,不用想它们是在修整巢穴了。其间,常看到公麻雀用嘴巴紧紧咬住母麻雀的头颈,两只爪子死死压在母麻雀的背上,翅膀展开、尽力保持着平衡,尾巴不停地向下蜷缩抖动、似乎要用尽平生力气。不用说,这是公麻雀在野蛮而贪婪地“踩蛋”。踩完之后,公麻雀会扇动着一只下垂的翅膀,殷勤而满足地绕着母麻雀转一圈,然后骄傲地站在母麻雀的身边,高高仰起那颗小小的脑袋,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胜利,抑或是时刻警惕是否有其他公麻雀来捣蛋。小时候只是觉得好玩,长大之后才知道这是小麻雀能否孵化的关键一步啊!因为只有受过精的蛋才会孵化,而没有受精的蛋只会变成“臭蛋”。难怪他们要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踩蛋”。

  “踩蛋”的喧嚣结束后,麻雀窝周围会安静一阵子,此时只能看到一只麻雀进进出出,而另一只不用说肯定在里面孵蛋了。

  在春夏之交、小麦快要抽穗的时候,又会看到两只麻雀交替进出,他们的嘴里定会叼着几条青虫或蚱蜢。仔细听,就能听见小麻雀们沉闷而急促的“叽叽叽”的叫声。小孩子们在吃饭的时候,最喜欢坐在门槛上,边吃饭边观察麻雀窝,随时注意小麻雀什么时候“领窝”?也想看看到底这窝麻雀有几个?是否和自己判断的一致?

  “领窝”的小麻雀都很可爱,嘴角和爪子仍然带有嫩嫩的黄色,羽毛明亮而整洁,最让人难忘的是他们从屋檐上起飞时怯生生的样子。两只大麻雀则一次一次地示范如何从屋檐飞到矮墙或者树枝上,叽叽喳喳不停地叫唤。当小麻雀扇动翅膀飞出的那一刻,大麻雀在周边上下翻飞、很是雀跃,现在想来真是感动。而当小麻雀不小心掉落在地面上时,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观察出大麻雀的着急和恐慌。他们要花很多工夫才能帮助小麻雀跳上矮墙或树枝,才会进行第二次飞行。如此反反复复,两三天才能飞翔得自如。“领窝”的麻雀不会再飞回窝里,而是栖落在附近的树枝上,但他们还不会自己找吃的,在短时间内仍需要父母去喂食。

  麻雀一年要孵化至少两窝,每窝四五个。当时觉得这一窝窝的小麻雀很可爱,大麻雀叽叽喳喳很讨厌,可现在觉得这麻雀真是了不起。两个麻雀一年要抚育十多只小麻雀,从产卵、孵化、喂食,到教飞行、教觅食等等,这得花多少心血?得抓多少昆虫?得来回飞多少趟?人类生几个娃,还有老人或者大的孩子帮衬一下,这麻雀从头至尾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而且都是多胞胎。所以夏天的麻雀都非常瘦,它们把全部身心都给了孩子。

  本来想写写玩麻雀给童年带来的欢乐,写着、写着,变成了感触麻雀的不容易。看来年龄不同,人的感触也不一样,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时间段给人的启发也不一致。难怪小时候大人经常劝告我们:“不要掏麻雀窝、不要抓小麻雀!”。现在才真正明白大人们的心思,才明白作父母的不易来。

  麻 雀 (二)

  故乡的麻雀分两种:一种是我们常见的、生活在村子周围的麻雀,还有一种是生活在远离村庄的野麻雀。野麻雀出现最多的地方是旱地和水地交接之处,它们成群结队就跟蝗虫一样,一会儿黑压压地落在这儿,一会儿又“呼拉”一下飞起来飘落到其他地方。

  它们春天刨食种下去的种子,秋天吃长成的庄稼,被祸害最多的就是旱地里面的谷子和糜子。他们成群落下的时候,糜子或者谷子陷下去一大片,像被狂风吹倒了似的。啄食粮食倒是其次,它们在起起落落、追追闹闹时会折断很多谷穗,弹落无数谷粒。吞进它们肚子里面的只有十之一二,而糟蹋掉的却有十之八九。

  它们爱吃葵花籽。经常看到它们倒挂在葵花盘上,用短短的喙一颗一颗地拔下瓜子,然后娴熟地啄成两半,再吃掉里面的瓜子瓤,抖落破损的瓜子皮。一株高大的向日葵最后只剩下空空的葵花盘和一地零落的瓜子皮。

  所以在远离村庄的地里,人们会搭起许多稻草人。稻草人的丝带随风飘动,这些敏感的鸟儿短时间内不敢前来。可时间一长,它们如果发现人类的把戏还会再来,这时只能用专人敲锣去赶鸟,在故乡叫“喊雀儿”。故乡的人常说:“雀儿害得不得了,喊都喊不过!啥都种不住!”也难怪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麻雀被列为“四害”之一,在全国整齐划一、处心积虑地捕杀过它们。

  虽然我们没有见识过全国人民敲锣打鼓累死麻雀的宏大场面,但我们也从小想尽一切办法地捕捉过它们。麻雀肥壮的时候,我们抓它们吃肉,麻雀瘦小的时候,抓它们玩耍。

  麻雀的肉吃起来嫩嫩酥酥的,有点羊肉和鸡肉混杂的味道。大人们吃麻雀的方式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先用开水烫过后拔掉毛,再像杀鸡一样处理了头爪内脏,然后将洗干净的肉放在一起红烧或是爆炒;另一种就是用树叶裹好后再用泥糊上,然后放在火上烘烤。而我们小孩子的吃法则比较简单粗暴,很多时候都是把活的麻雀直接扔进炉膛,再快速盖上炉盖。麻雀在炭火上只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等炉盖缝隙间不再飘出毛骚味的时候,我们急切地用火钳取出烧成黑乎乎一团的麻雀,火急火燎地剥去仍带着火星的黑壳、掐掉烧焦的头部,然后撕下两个大腿,连带着未清理干净的皮毛一起急吼吼地吃起来。对我们这些冬天吃不到肉的农村小孩来说,这第一口麻雀肉别提有多香了。吃完两个大腿,我们将麻雀的躯体掰开,露出仍旧冒着热气、但固化了的内脏。我们找到黄豆大小的心肝,摘果子似地丢进嘴巴。内脏没有皮毛的撩骚味,嚼起来特别香。接着我们扔掉肠肚等其他内脏,美滋滋地吃麻雀肉最多、最肥的地方,就是两个堪称硕大的胸部。想想这小小的鸟儿要扇动多少次翅膀才能练成这样的胸肌啊?只有吃胸部才能算得上吃肉,其他部位的肉实在是少得可怜,可以说不够塞牙缝的。最后,我们会仔仔细细地啃两个翅膀,肉虽然没有多少,但吃起来更有滋味。等所有的部位都吃完了,我们还会意犹未尽地在一堆残渣里翻找没有吃干净的骨头或者脾肾等小的内脏,再砸吧、砸吧嘴,算是过一下最后的瘾。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才用衣袖擦擦嘴巴,将残渣抛进炉膛。此时才会注意到黑乎乎的手和脸,才发觉期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烧焦了的皮毛。

  如果麻雀数量够多,小孩子们每个人可以分到一只,那么吃得还算尽兴。如果几个人分吃一个,难免会争吵,都想吃肉多的地方,这个时候都是用类似于“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决出先后顺序。如果一个人可以分到两三只麻雀,则吃第一只时总会毛毛躁躁,吃第二只时才会慢条斯理,才能真正品尝出麻雀肉的香味儿来。

  麻雀的肉好吃,可要抓住它们还真不容易。小时候,男孩子人手一个弹弓,上衣兜里总有十数个挑拣出来的小石子,只要看到麻雀就会瞄准了去打。可惜我的水平太差,一个麻雀都没有打死过。虽然有个别打中的,但因石子力量太小麻雀最多只是受伤,都踉踉跄跄地飞走了。可有的人水平很高,机会好的话,十之三四会打中,我同学刘家平就是这样的高手。记忆中他手里面总拎着垂死的麻雀,下课期间或放学的路上,时不时“秀”一下他那打弹弓的高超技艺。我们这些跟着跑腿儿的争着去捡打死的或者去抓受伤不能飞走的麻雀,企盼着他能多打几只,最终能分给自个儿一个。

  有一年冬天,几乎每天,我一吃过晚饭就跑到村口那棵架着偌大喜鹊窝的杨树下。然后拿出弹弓,装上石子,用力拉开,瞄准方向,朝叽叽喳喳满是麻雀的喜鹊窝射去。石头碰到喜鹊窝,麻雀们受惊飞起来,过一会儿又钻进去。我不停地射出石子,可一个麻雀都没有打到过。每次大概都会打上约摸半个多小时,直到天全黑了才垂头丧气地回家,第二天又满怀希望、兴冲冲地去。反复大半个冬天,可到头来一个鸟都没打到,估计连个鸟毛都没有摸到。

  在我屡败屡战的同时,时而发现邻居家的花猫偷偷趴在不远处的榆树上。它身体紧贴着树皮,脑袋伸得长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枯叶里面的麻雀,四肢的动作比慢动作还慢。它一会儿蹑手蹑脚地靠近,一会儿又纹丝不动地潜伏,似乎随时准备着最后一跃。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看到它箭一样窜出,鸟儿们惊吓得四散而逃。我头顶喜鹊窝里的麻雀受惊飞起后,不一会就会落下来,而小猫咪眼前的麻雀飞走后就不再飞回。我虽然水平差但机会多,可小猫咪只有一次机会,一个冬天我都没有见到它捕到过麻雀,大多看到的是它懒懒而去的落魄样儿。回头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寞感。

  小堂叔也是打弹弓的佼佼者。记得有一年夏天,他轻松地从我家屋檐下掏出四只刚刚长满羽毛的小麻雀,然后放在院子中央,让它们叽叽地叫着。两只大麻雀疯了一样在周围扑上扑下,愤怒地翘起尾巴、伸直脖子,凄惨地叫着。这时,只有十来岁的小堂叔从腰间拿出弹弓,从容地装上石子,几乎都没怎么瞄准就三下五除二地打死了其中的一只大麻雀。看到同伴死去,另一只麻雀也没有飞走,而是更加愤怒地哀叫,似乎不再躲避石子,最终也被小堂叔轻松地结果了。前后几分钟,只用了几发石子,小堂叔就打死了两只辛勤哺育后代的麻雀。周围的人啧啧称奇,不过言语间也难免流露出一丝不忍,小孩子可不管那么多,个个拍手称快。小堂叔骄傲地捡起一只小麻雀,把它送给了小侄儿,然后收起弹弓、抓起其他的麻雀,昂起头、哼着歌,士兵凯旋般地回去喂他家的猫。

  冬天,我还用大筛子罩过麻雀。我先在院子里撒上一些谷物,在上面放置一个大的筛子,将筛子的一边用短木棍支撑起来,再在小木棍的中间系一根绳子,将绳子的另一头伸到窗户里面。然后,我就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聚精会神地等着鸟儿钻进陷阱。用不了多久,鸟儿们就三五成群地飞下来,在筛子周围左顾右盼地蹦跳,小心利索地啄食地上的谷物。窗户后面的我既兴奋又紧张,期盼着鸟儿能尽快钻到筛子下面去。然而麻雀们都很谨慎,只在筛子周围吃,等周围的谷物比较少了,才有一两只谨慎地跳进去,吃一两口又机敏地跳出来,反反复复不停地尝试。这个时候,我最紧张了,手心里面都会渗出汗来,闭住气等着麻雀放松警惕,希望它们进去的位置再深一点或者再多进去一两只。此时,如果院子里进来人或者有家畜过来打搅,心里那个气呀,别提多火大了。好不容易有两三只进去了,可猛地一拽绳子,鸟儿们总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逃出,一阵风全都飞走了。然后,我气馁地去支撑起筛子,焦急地等待下一次机会。反复几次,鸟儿们有了经验,基本上不会再进去,即使进去也很快跳出来。等周围没了粮食也偶尔进去,可只要绳子一晃动,它们总能及时地飞出来。一个冬天我都没有抓住一只鸟,期间曾罩住了一只,可在取出时,因为筛子与地面的缝隙没有遮严实,让盖住的鸟儿侥幸地逃走了,我为此懊恼了好久。我用筛子罩鸟的次数有数十次,撒出去的谷物有好几斤,可最终连个鸟毛都没有摸到,所以经常怀疑《润土》里面罩鸟的事儿是不是真的?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冬天,成群的麻雀经常和鸡一起在草垛周围找食里面残留的麦粒,当人走近的时候,它们“呼啦”一下飞起来,密密麻麻的。我总想,如果有个网或者散弹枪,那准能搞到很多麻雀。可我没有这些工具,只能抓起一根短棍,蹑手蹑脚地摸到草垛后面,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扔出去。短棍旋转着在空中发出“嗡嗡、嗡嗡”的声音。麻雀们忽地飞起,四散逃去,它们总能机敏地躲开短棍,一个都撞不到。可我总是不死心,从草垛后面、从草垛侧面、从草垛周围的屋顶上,锲而不舍地尝试,每次木棍不是扔出去的太早就是扔出去的太晚,或者扔出的方向有问题,或者是力量不够,或者是力量时机对了,可鸟儿们都躲开了。最终的结果是一个雀儿都没有碰到,倒是打到过几次鸡,搞得鸡“咯咯咯”地胡蹦乱跳。母亲觉得这样下去鸡凶多吉少,就严禁我用木棍去打麻雀了。

  对我们来说,冬天抓麻雀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晚上去“掏”。周末的晚上,我们约上几个小朋友,或者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先选择好路线,准备好手电筒、门帘、扫帚,然后去“掏麻雀”。麻雀最多的地方一般在牲畜棚或者“看瓜房房”里面。一个夏天出生的小麻雀似乎都不做窝,而是挤在一起随便找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这些有棚子的地方对它们来说是最佳选择了。我们平时都会注意观察哪里的麻雀窝多,琢磨哪个窝里的麻雀好掏,所以每次行动我们都胸有成竹。快到的目的地的时候,我们蹑手蹑脚,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动它们。牲畜棚里的麻雀数量不多,但都各有各窝,一般我们会挨个找,找到一个窝,如果高度不高的话就直接伸手去抓,如果位置较高,就两个人搭个架,体重轻一点的人爬上去掏。麻雀在灯光的照射下多半会一动不动,看到它们木木的、束手就擒的样子,我们心底陡然间会升起一股坏坏的窃喜感。我们小心地把手伸进去,麻雀在窝里开始挣扎,我们内心一阵紧张和慌乱,如果抓稳了麻雀,心里一阵狂喜,就小声地蹦出“抓住了”的信号给同伴,如果一只手同时抓住两只,那更开心了。有一半的概率是,只能抓住其中的一只,而另一只会趁机逃脱。可惜在没有月光的晚上,麻雀什么都看不到,飞出去后多半会撞到墙上或者树上。

  这一窝一窝的麻雀相对来说好抓,而且在足够小心的情况下,其他窝里的麻雀不会逃跑。而离村较远的小窝棚里的麻雀,都是很多聚居在一起的,它们蹲在椽孔间,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一哄而散。我们先用布帘小心地堵住门窗,然后伸进扫把上下一阵乱拍,直到没有麻雀的扑腾声为止。其间有很多麻雀会从门帘的缝隙、甚至我们的手指间逃脱,还有些被暂时拍晕的麻雀,在我们进去时,会缓过劲来转身飞走。不过只要一开始不让它们发现,在堵住门窗的情况下,多少有几只麻雀会被我们拍死。

  怎样处理抓到的麻雀呢?一种是用绳子绑住爪子活着拎着;一种是用力摔拍到地上致其死亡,不过有时候会有血流出来;大多数情况是手劲大的小孩子用中指弹击麻雀的头部致其死亡。

  一个晚上,我们每个人至少可以分三五只麻雀,主力们拿得多,像我这样跑腿儿的拿得少一点。

  被我们扫荡过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再会有麻雀去住,那些逃脱的更不会再回去。要过好一段时间,其他的麻雀才会陆续占据这些空的巢穴。等麻雀多了,我们又可以去掏,所以一个冬天我们总会掏三、五次麻雀。

  相对于冬天黑咕隆咚地抓大麻雀,夏天抓小麻雀要容易得多。一是小麻雀的叫声能让我们精确地定位出麻雀窝的位置;二是小麻雀不会飞;三是白天行动很方便。没有长毛的小麻雀皮肤皱皱的、粗粗的、红红的,很是丑陋,有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如果碰到这样的麻雀,我们会拿去喂邻居家的猫。猫最喜欢这样的小麻雀,肉嫩、汁多又不用拔毛。羽毛长齐的小麻雀很可爱,嘴巴嫩黄、嫩黄的,羽毛锃亮、锃亮的,细细的叫声总会勾起人抚摸的欲望。这样的小麻雀我们会拿在手上玩几天,可是小麻雀无论如何都不吃我们喂的东西。不论是成熟的小果子,还是活的小虫子,它们都拒绝吃。即使我们撬开它们的小嘴巴喂进去,它们也拒绝吞咽。最终这些小麻雀都在郁郁哀鸣中死去,大致的结局还是去喂猫。

  农村的麻雀都很怕人,只要人一吆喝或者一挥手,都会立刻飞得远远的。而城市里面的麻雀基本都不怕人,即使你赶它们,它们也只是稍稍跳开一两米的距离。刚到北京上学的时候,看到麻雀这个样子,觉得很气愤,心想:“城里的麻雀怎么都不怕人呢?"老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在雀儿们面前遭到了挑战。等到工作以后,尤其是来了上海,看到麻雀距离你这么近,又这么可爱,立马觉得自己与自然的距离贴近了不少。

  小时候,觉得麻雀的吵闹声很讨厌,尤其是清早被它们吵醒时,恨不得出去把它们都给收拾了。可在九十年代,农村大批量运用农药的时候,麻雀有几年都快要绝迹了。回老家感觉整个村子出奇的安静,连狗吠猫叫的声音都很少听见,大都因吃了老鼠药而送了命。听不到鸟鸣声,觉得村庄里面少了什么,一种孤独感、失落感油然而生。好在麻雀的生命力很强,有一些有了耐药性,再加上它们超强的繁殖力,最近几年麻雀的数量又成倍地增长,乡村又有了鸟儿的喧闹声,村庄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如今住在喧嚣的大都市里面,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也会被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吵醒,不同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不再烦躁,多的是一份对大自然的感念。感念都市不只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不只是车水马龙的霓虹,不只是你追我赶的拼搏,只要你有一颗平静坦然的心,这里一样有生命的悸动,一样有大自然的美好。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蝴 蝶》

  蝴蝶是昆虫界的公主,它们美丽优雅,给自然界带来一抹亮色。如果没有蝴蝶,再美的花丛也如同没有点睛之笔的画卷,少了感染力。看到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人们总有一种向往自由、随其入境的意愿,这或许就是庄子之所以梦蝶的原因吧。

  小孩子也喜欢蝴蝶,因为蝴蝶除了漂亮的外形、曼妙的舞姿外,它们在花丛中蜻蜓点水似的探访、采蜜时轻轻张合的翅膀和随时卷起伸直的管状长嘴都会吸引我们的注意,最主要的是蝴蝶戒心小、飞得慢、很容易被捕获。所以只要看到蝴蝶,我们总会好奇,总有起身去抓它们的冲动。

  上学后,自然课老师建议我们做一些动植物的标本。我们就把叶子夹在书中,平时可以对比它们的颜色和形状。我们也把蝴蝶夹在书中,可以随时欣赏它们漂亮的翅膀和区分它们丰富的种类。

  春末的时候,淡蓝色的胡麻花和金黄色的油菜花在梯田里成片开放,那里有无数的蜜蜂和各色的蝴蝶。我们带几本旧书,相约去村子附近的油菜地边抓蝴蝶。一开始我们只在田埂边上蹑手蹑脚地用手抓,后来伸脚进去用帽子捕,再后来就不管不顾,只要看到漂亮的彩蝶就跑进地里用衣服盖。逮到后,我们先小心地用手指捏住蝴蝶的躯干,尽量避开张合的双翼,以免损坏或使其彩粉脱落,再麻利地把它们夹在书页间,然后轻轻一挤,使它们胸部碎裂不再挣扎。对常见的蝴蝶我们处理起来比较随便,而如果抓到那些有着蓝色斑点、托着两条长尾的凤蝶时,我们要仔细认真得多。因为凤蝶是王后,它光彩照人,难得一见。只要看到了,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去抓,费很大的劲,跑很远的路,直到抓到或者自己跑累为止。如果有谁有好几只凤蝶,其他人会不厌其烦地缠着他,商量着用其他种类的蝴蝶交换,就跟集邮一样。

  在油菜地里折腾一阵后,我们个个都会抓到不少蝴蝶,可胡麻或油菜被我们弄得七倒八歪不成样子。我们慌慌张张地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生怕碰到地的主人,还互相提醒说:“下次不能再进人家地里啦”。可我们几乎每个周末都去抓,直到集满整个书页为止。我们把这些标本放在通风的地方,等一两个礼拜蝴蝶都干透了,再兴冲冲地拿出来,边欣赏边调整一下位置和分类,然后拿去跟别人的对比或交换。等北风呼号的时候,拿出标本在火炉旁细细欣赏,仿佛又回到了那万紫千红的春天。

  小时候不知道蝴蝶是毛毛虫变的,总好奇这春天怎么就突然有了这许多的蝴蝶呢?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呢?它们是大自然变的魔术吗?蜂巢是蜜蜂的家、可蝴蝶的家在哪里呢?夏天有时候闹虫灾,遍地的毛毛虫,麦叶几乎都被吃没了,可最终这些家伙去了哪里呢?我们都不晓得,只知道它们最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们经常看到形色各异的毛毛虫,有红头绿身、表面光滑的,有黑色短粗、表皮粗糙的,有浑身长满白刺、毛茸茸的,它们最终不是变成了蛾子就是变成了蝴蝶。记得在杨树叶上经常看到手指大小、身上有白色圆圈的、灰绿色的毛毛虫,它是我们见过的最大的虫子,故乡的人叫它“树虎儿”,意思是毛毛虫里的老虎吧。当时觉得它们好恐怖,现在想来这家伙结茧化蝶后准是那最惹人注目的凤蝶了。

  蝴蝶除了给花朵传粉外,最主要的是给这美丽的自然界带来活力,从古至今没人给它们恶评。想想除了它们的卵偶尔造成虫灾之外,还真找不到其他坏处来。它们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遐想,是众多感人故事的升华媒介。从《梁祝》中的“化蝶”到周星驰《功夫》中的“破茧”,从词牌名《蝶恋花》到现代歌曲《两只蝴蝶》......不胜枚举。

  如果说喜欢蝴蝶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的话,那么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不就是随处可见的毛毛虫吗?我们努力付出、期待生活能变得美好,不就跟毛毛虫不停地吃树叶等待结茧化蝶一样吗?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蜻蜓》

  夏日的午后,村口的上空总有很多蜻蜓在飞,有红色的、绿色的、偶尔也有一些蓝色的。它们的飞行姿态总是那么轻盈灵动,时而在空中一动不动地停留,时而灵巧地上下跃动,时而径直朝前方快速飞去。它们有的独自耍酷炫技,有的三五成群你追我逐,有的两只尾巴链在一起甜蜜翱翔。它们有时落在路旁的篱笆上,有时落在随风摇曳的麦穗上,有时也会落在你耐心伸出的手指尖上。它们超薄的翅膀晶莹透明,不论是飞行、还是停留似乎一样舒展飘逸;长长的腹部附带着环状的色纹,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荧光;尖尖的头部顶着巨大的复眼,不停地左右转动;强健的胸部巧妙地连接着翅膀、头、腹部和四肢。它们落下来的时候,毛茸茸的四个后肢牢牢地粘附着物体,另外两个前肢不停地擦脸或者帮助钳子一般的嘴巴吃东西。不论什么颜色的蜻蜓,小时候都觉得它们干净漂亮,觉得它们就是昆虫界的王子。

  故乡干旱,除了几处涝坝,再没有别的水源,田里的水渠大部分时间是干涸的,只有浇水的时候才有水流过。不知道这些蜻蜓把卵产在什么地方?它们的幼虫靠什么生存?在少雨缺水的地方能看到那么多的蜻蜓,真的堪称奇迹。我们小时候看到这许许多多的蜻蜓,压根儿不会去考虑它们是怎么来的,只想怎么更容易地抓住它们。

  其实,抓蜻蜓不算难,空手都可以抓到。我们有时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接近停在篱笆上或者麦穗上的蜻蜓,距离差不多时就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成钳状,然后非常缓慢地移动手臂,最后像蟒蛇出击一样猛地夹住蜻蜓的尾巴。有时停下后,把手指和手掌拢成碗状,然后甩开手臂用力扫过,碰到蜻蜓后瞬即握住。不论用那种方法,抓蜻蜓都需要耐心,因为十之八九抓不住。不过,蜻蜓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很久,逃离后过一会儿还会落在同一个位置。甚至在蜻蜓密集的时候,我们举起木棍或者伸出手指,也会有蜻蜓落下来。所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抓住很多蜻蜓。

  逃脱的蜻蜓是幸运的,而被抓的大多会被折磨致死。农村的小孩觉得杀死个昆虫不算什么,所以谁都没有负罪感,有的只是乐趣。我们用缝衣线将抓住的蜻蜓拴在一起,然后拽着遛狗似的到处走动。

  我们围坐在树阴下,一边享受着夏日凉爽的微风,一边拿出蜻蜓玩耍比赛。有时候,用长线拴住蜻蜓尾巴,然后让它飞出去,等长线快到头时再拽回来,过一会儿再放再拽,或者不拽回来而让蜻蜓一直绕着圈儿飞。有时候,我们在细线的另一头拴一根小木棍,放飞蜻蜓看看它到底能拖动多重的分量。或拴一只蜻蜓,或将三五只拴成一串,如果木棍分量不足的话,蜻蜓会乘机逃跑。一般情况下,单只逃脱的概率最大,而三五只在一起逃脱的概率几乎没有,因为它们总朝不同的方向飞、很难将力量用在一起。有时候,我们各自找一只雄壮的蜻蜓,将两只蜻蜓拴在一根线的两头,然后把它们赶向不同的方向,让它们在空中拔河,兴致高的时候大家还会下注。

  如果觉得用细线拽着玩没有意思了,我们就剪蜻蜓的翅膀玩。有时对称地剪掉翅膀的一部分,然后放开蜻蜓,看着它们飞。如果剪得少了,蜻蜓会幸运地飞走;如果剪得多了,蜻蜓就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我们总能找出既能让蜻蜓飞起来、又可以轻松再抓住的尺寸。有时我们非对称地剪掉蜻蜓的翅膀,让它们在空中飞着转圈圈,或者看它们从空中以不同的姿势栽下来。

  如果拴着玩、剪翅膀玩,还算比较文明的话,那有的小朋友的玩法就比较残忍。他们将蜻蜓的腹部“嘣儿”一下拔掉,然后丢到空中。蜻蜓带着湿漉漉的肠子在空中挣扎飞行,最后掉落在地上痛苦地蠕动,没有人再去观察它要多久才会死亡,最终的结局是被蚂蚁啃噬拖走而不留一点儿痕迹。

  有的人胆子大,都敢吃蜻蜓的肉。他们先将蜻蜓的头尾拔掉,再用指甲掰开胸部,然后睁大眼,掐下那少得可怜的肌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最后舔舔指尖,看着周围人的奇怪表情,流露出英雄般的豪气。总的来说,喜欢吃的小家伙觉得非常美味,而我们看的人觉得很恶心。他们有时候也用火烤着吃,不过都说没有直接吃有味道。我没敢吃过蜻蜓肉,不论是烧的方式还是直接撕的方式,内心深处始终有点复杂,对吃肉的小朋友鄙视的同时、总有那么点羡慕和嫉妒。 

  随着年龄的增加,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小孩子对杀死昆虫没有任何负罪感了”。因为不论是蝴蝶蜻蜓还是蚂蚁蚱蜢,这些小的昆虫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表情,也都不会发出任何凄惨的叫声。它们力量微弱,被捏在手里,即使有剧烈的挣扎,小孩们也感觉不到。另外,农村的大人也少有时间和认识来教育他们爱护动物,小孩子更没有“推己及人”的觉悟。所以小孩子在折磨昆虫时不但体会不到昆虫的痛苦,而且还觉得有意思。

  因此,小到小孩对昆虫的折磨、父母对子女的教育,大到一个公司管理者对普通员工的管理、一个国家统治者对老百姓的统治,有多少人会“推己及人”?有多少人会体会被管理者的痛苦?有多少人会了解“高处不胜寒”的囧境?有多少人会对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行为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反思?或许只要大家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一个家庭、一个组织和一个国家才会真正和谐吧。

  城市的小河边、公园里,在夏天一样会有很多蜻蜓自由自在地飞,没有人打扰它们,更没有人捕捉它们。它们优雅的飞行姿态点缀在夏日的绿树花丛间,给大自然带来无限生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细细品味,才恍然明白“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意境来。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蚂蚁》

  蚂蚁是最常见的昆虫,它们无处不在。农村自不必说,城市的花坛树林里也能随时看到,让我惊讶的是,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里,居然也有它们的巢穴。

  一次,我在医院的三楼大厅候诊,远远发现靠近窗户的长椅下隐约有根黑线,走近才发现是黑色的小蚂蚁在来回搬东西。墙根边的缝隙是它们的巢穴,长椅下掉落的一块蛋糕是它们的目标。一部分蚂蚁快速奔向蛋糕,一部分嘴里夹着蛋糕粒吃力地迈向巢穴,而其他的则密密麻麻爬在蛋糕上攫取。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看到如此多的蚂蚁,让我惊讶不已,也让我感慨万千。我趁机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玩弄蚂蚁的情景来。

  记得夏天农闲时,大人们在树阴下聊天,小孩子们要么在一起玩游戏,要么拿根树枝玩蚂蚁。树下的蚂蚁很多,有红褐色的,也有纯黑色的。蚂蚁的个头都比较大,身长有七八毫米。偶尔还会碰到身长超过一公分的大家伙,老家人称之为“蚂蚁大官”,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这个巨无霸是一个单独的种类?还是红褐色蚂蚁中长得比较大的?

  我们偶尔会看到两拨蚂蚁厮杀,也分不清工蚁和兵蚁,只看到那残酷的厮杀场面。最后很多蚂蚁不是断了头,折了腿,就是掉了麦粒状的尾部。不过奇怪的是只有体型相近的蚂蚁之间才有战争,而体型相差很大的两拨蚂蚁却相安无事。

  蚂蚁们不是在挖洞就是在寻找食物,几乎看不到他们停下来。它们最终都有收获,有的高举一粒植物种子,有的拽一片嫩叶,有的合力抬一只死了的昆虫。不论在地面还是树干上,蚂蚁的行进总是秩序井然。

  我们常常为难它们。有时用棍子轻轻夹起它们嘴上的食物,有时用土块挡住它们的去路,有时甚至用黄土将他们轻轻埋上......它们总能锲而不舍地前进,总会将食物拽进巢穴,很少看到它们放弃。

  我们也常给它们好处。有时在洞口搓一些馒头屑,有时撒点谷粒,有时扔块瓜皮。只要有一个蚂蚁发现了,一会儿功夫,就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前来。蚂蚁喜欢甜的东西,我们用糖水在黄土地上画个简单的图案,一会儿功夫,就被无数的黑色蚂蚁勾勒分明了。

  我们有时抓条活的青虫,滋滋有味地观看蚂蚁和青虫搏斗。蚂蚁一口咬下去,青虫立马缩成一个圈儿,蚂蚁再咬,青虫反方向再缩成圈。蚂蚁的帮手很快赶来,围在周围猛咬。青虫在地上翻滚扭曲,直到不再挣扎为止。蚂蚁们托着死去的青虫,合力拽入洞去。

  我们有时抓只体型较大的蚱蜢,扎死了放在蚂蚁的巢穴边上。蚂蚁们费了很大的劲儿将其拖到洞口,可无法拉进洞去。不过,它们决不会放弃,只要小半天的功夫,就会掏空蚱蜢的尸体,咬断蚱蜢的腿,最后将蚱蜢分尸后拽进巢穴。

  我们观察蚂蚁觉得不过瘾,老是好奇它们的窝里到底什么样,就拿把小铲子或者一根长木棍快速挖开巢穴。里面存藏的食物和白色的虫卵被无情地翻出。蚂蚁则像喷泉一样涌起,有的搬起虫卵四处找着穴道,有的夹起食物到处奔跑,有的顺着棍子攀爬、愤怒地寻找着捣毁它们巢穴的罪魁祸首。

  野外的大蚂蚁爬行的速度很快,我们来不及完全挖开巢穴,身上就被它们攻到,顾了手臂则忘了脚丫,总会被它们咬上几口,像针扎一样。我们扔了棍子,跳到一旁,跺脚、抖衣、用手反复捋胳膊和腿脚,生怕蚂蚁们爬到要害部位。虽然每次我们都很狼狈但仍旧乐此不疲。那些被我们拨拉在外的卵和食物很快被转移一空,巢穴没几天就又修葺一新了。

  挖巢不成就改水淹。男孩子们在野外尿尿时,只要看到蚂蚁窝,就会对准洞口浇下,尿液瞬间淹没了巢穴,将洞口冲击成一个小坑。周围的蚂蚁要么随着尿液飞溅,要么顺着尿液漂流。我们打一个尿颤,收起家伙,满意地离开。尿液在松软的黄土地上即刻渗干,我们玩会儿游戏再回来时,发现之前的小坑已经不在,蚂蚁们又重新疏通了洞口,小米粒大小的土块堆成了小小的“富士山”,进进出出的蚂蚁就像那涌出的熔岩。蚂蚁们用嘴夹着土块跑到边缘,将土块丢下“山坡”,又快速地返回,成百的蚂蚁来来回回,秩序井然,如同工地。所以,下雨后最容易发现蚁巢,因为每一个洞口都有这颜色新鲜的“富士山”。

  蚂蚁的生命力非常强,连那些小如线头的黑色小蚂蚁也很难除净。人们在厨房里发现它们时,就用开水烫、农药毒、连窝挖等方法去处置,可大多都不怎么管用,过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又出现了。其实只要蚁后还在,蚂蚁是除不尽的,可农民们大多不知道,即使看到了蚁后也不认识。我没有看到过工蚁们对蚁后的保护,但目睹过蜜蜂对蜂王的追随。

  一天下午,我无意间发现烟道口有很多蜜蜂在飞,顿时紧张起来,心想:“蜜蜂是否已经在烟道里做了窝?”我赶紧打开抽油烟机,将吸力调到最大。蜜蜂们被气流吹出,可百十来个蜜蜂逆着气流奋勇前飞,它们一次次挣扎到烟道口,又一次次被吹走,再奋力回飞,反反复复,整个蜜蜂像水冲出的涡流不停旋转。吹了约摸半个多小时,我发现吹没有用,就干脆关了油烟机,暂时随他去,打算隔天找药水或者打119找消防员。可第二天我观察了一天,发现一个蜜蜂都没有了,看来没有蜂窝,唯一的解释是之前蜂王飞了进去,这许许多多工蜂们前赴后继是为了找寻蜂王,等蜂王出来后,它们又撤离得干干净净。

  我想这些社会性昆虫都有共同的特点,像程序设计好的一样,它们生来就是为了蚁后蜂王,只要王或后一死,它们的社会瞬间崩塌。

  我有时候想,它们会偷懒耍滑吗?会推三阻四吗?会阳奉阴违吗?会以上欺下吗?会勾心斗角吗?会互相指责吗?至少我看不出来。哲学家们会说:“昆虫没有思想”,可我总有种“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狐疑。

  蚂蚁之所以齐心协力或许是它们亲缘一致、目标单一、都有共同的任务所致吧。而人类凝聚力欠缺,都是自私自利所致。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个人想法的多样性,哪来的社会变革和进步?只有这种“矛盾中的统一”才可以长久稳定,才能达到动态平衡。易经讲“一阴一阳之谓道”也是同样的道理。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蜂蜜与蜜蜂》

  人们喜欢吃蜂蜜,因为蜂蜜不但甘甜可口,还是养生的好东西。可没有多少人知道蜂蜜在蜂巢中是什么样子?更没有人知道野蜂蜜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吃过野蜂的蜜,你就永远不会忘记野蜂蜜甜而幽香的味道,那股纯正的甘醇味儿在买来的蜂蜜里怎么也尝不出,买来的蜂蜜只是一味的甜。现在只要见到蜂蜜,我都会想起小时候吃过的野蜂蜜,嘴里都会不自觉地泛口水。

  蜜蜂让人又爱又怕。我们爱的是它产的蜜,怕的是它会蜇你。我有过几次被蜇的经历,真的痛苦难当。虽然怕被蜜蜂蜇到,我们每年还是要去野外采蜂蜜,因为对野蜂蜜的向往总让你欲罢不能。

  家乡的梯田里,春天开的是黄色的油菜花,秋天开的是粉色的荞麦花,这一块块、一层层的花,远远望去格外好看。花开的时候,养蜂人会来。他们在田边搭起小帐篷,每天戴着纱帐在蜂箱周围不停地忙碌着。清晨或者傍晚,帐篷里升起袅袅的炊烟,映照着朝霞或者是夕阳,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虽然那里有很多蜂蜜,但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都会躲得远远的,怕不小心被成群的蜜蜂蜇到。我只是路过就被蜇过好几次,因此觉得养蜂人很讨厌。

  我们要采的是真正的野蜂蜜。野蜂巢穴一般建在石头缝隙中,大多是在两片很平整、间隙在一公分左右的石头片之间。淡绿色的蜂巢是用草汁拌上黄土筑成的,每个有手指那么大,一个挨着一个,紧紧靠在一起,连成一片。蜂蜜都是豌豆大小的橙色小球,一个个镶嵌在绿色的蜂巢里,像点缀在翡翠里的金子。这些蜂蜜有些是刚刚才开始采集的,只有一点点;有些是完成不久的,还是软软的一团;有些有小小的白色蜂卵爬在上面;有些已经被蠕动着的虫卵吃掉了一大半;而有些只剩下残渣,蜂巢已空,小蜜蜂已经长大飞走了。这些野蜂不是群聚的,感觉只有两三只蜜蜂而已,我没有看到过蜂王。

  我们找到蜂蜜后,就会抢着吃那些刚刚采好的蜜,抢不到的只有吃虫卵吃剩的半个蜂蜜球了。要是身边没有其他人,就会一个、一个慢慢品着吃。怎么个吃法跟性格有关,反正我是先吃差的再吃好的那种。

  如何寻找野蜂蜜是有诀窍的。如果只是挨个儿翻石头片则很难找到,我们一般选择在油菜地旁边的石头堆里、或者野花比较多的戈壁滩上寻找。最好的办法是先观察哪里蜜蜂比较多,看看它们朝哪个方向飞,然后尾随着它们去找。如果养蜂人在附近,那就比较糟糕,我们分不清野蜂还是家蜂,跟着跑则比较盲目。我们在石头堆里面也不是乱翻,而是找两个叠在一起的石头片,这样找到蜂蜜的几率会大很多。石头滩里面有时候会有蛇,我们就拿根小木棍,翻石头前先敲敲。如果有蛇,蛇会受惊跑开,如果有蜜蜂在巢里,蜜蜂也会飞出来。这样一则可以很快找到蜂巢,二则可以避免被蜂或蛇蝎伤到。

  我印象中见过四种野蜂。第一种是与养殖的蜜蜂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蜜蜂;第二种是个头比普通蜜蜂小很多,几乎跟大一点的蚊子差不多的小蜜蜂;第三种是个头比普通蜜蜂大两三倍、长着黄黑相间条纹的大黄蜂;最后一种就是赫赫有名的马蜂了。这四种野蜂当中,我只吃过普通蜜蜂的蜜。

  我们经常追打大黄蜂,因为这它们个头很大,一般飞得不是很快。经常看到它们在葫芦或者黄瓜的花朵上采蜜,粗而有力的两个前腿毛茸茸的,上面沾满了花粉,胖嘟嘟的身体在花蕊里一爬一滚的,很是可爱。因为太大,我们想抓却又不敢,只能随手拿个东西拍懵了再玩儿。记得上班后的某个春日,一个大黄蜂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嗡嗡地东飞西撞。女同事们很害怕,都跑了出去,留下的两个男同事也畏畏缩缩躲在一旁。好在我有收拾这个大家伙的经验,从容地卷起一张报纸,找准时机只一下就拍死了它。

  马蜂攻击性很强,被蜇后会很痛苦,要好几天才能消肿,也听说有人被马蜂蜇死的事,因而很怕它们。虽说在农村经常见到马蜂窝,但没有几个人敢直接去捣毁。记得我家草垛上曾有一个马蜂窝,大概有柚子那么大。当时哥哥们都在外面上学,只有我在家里。妈妈发现后就叫我看看能不能弄掉?我鼓起勇气,用衣服蒙住脑袋,拿起长长的“扒灰杆”,慢慢靠近蜂窝,然后胡乱用力砸去。也不知砸了多少下,马蜂窝终于掉了下来,我一刻不停继续敲打,生怕它跑了似的。还好马蜂们逃出后,只是嗡嗡地到处乱飞,并没有攻击我,看到砸成饼状的蜂巢,都讪讪地飞走了。等了好一会儿,确保周围没有马蜂后,我才胆战心惊地去拿蜂窝。马蜂的蜂窝跟普通蜜蜂的蜂巢差别很大,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半透明的蜂窝壁又薄又轻,但很结实。听说马蜂窝能入中药,妈妈将蜂窝收了起来。我在那次跟马蜂的斗争中取得了完胜,要是发现的晚,等蜂窝做大了、马蜂数量增多了,我一个小学生岂能收拾得了它们?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蜜蜂给我的童年带来不少快乐,现在逛公园的时候,我还会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在花朵上采蜜。我不知道它们的巢筑在什么地方?城市里的小孩子会不会去打搅它们?看着它们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舞,听着游人们跟拍它们时按下的快门声,觉得它们好亲切、好可爱。它们的蜜我虽然吃不到,但它们给自然界带来的无限生机着实让我感动。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蚱蜢和蝈蝈》

  蚱蜢、蝈蝈、蛐蛐和螳螂是同一类昆虫,形状颜色也差不太多,尤其是幼虫的时候。老家没有蛐蛐和螳螂,小时候在动物课本或电视里看到时,还以为它们是蚱蜢中的一种。当在河北农田里第一次见到螳螂时,我才惊讶于螳螂的威武与淡定。它的体型虽然没有大个儿的蚱蜢大,但样子足够酷,尤其是三角形的脑袋和镰刀状的前臂,难怪它们是食肉昆虫,能抓住比自己粗壮的知了。而蛐蛐是我来上海之后才认识的,我惊讶于它们清脆明亮的叫声,一开始还纳闷“这大晚上哪来的鸟鸣?”后来看到有人在灯光下抓它们喂鸟,才晓得声音是由这短小机灵的家伙发出的,仔细观看后,才理解为何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人斗蛐蛐玩。

  故乡有很多蚱蜢和蝈蝈,尤其是夏收以后。或许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夏末秋初就成了它们最活跃的一段时光,在草丛中、农田里和荒滩上到处都能看到。地方不同,蚱蜢的种类也不一样。绿草丛里的蚱蜢一个个油光锃亮的,有近十厘米长的大家伙,也有不到一寸的小个头,可不论哪个品种,颜色都跟青草一样是绿色的。而戈壁滩沙棘丛中的蚱蜢跟沙棘叶的颜色一样,都是灰褐色的,那里没有手指长的大家伙,个头普遍比较小,最大的也不过一寸来长,可它们机敏灵活,蹦得特别高,很难被我们抓住。

  蚱蜢的数量有一年较少,有一年特多,但我记忆中没有成灾过,我也没有看到过飞蝗。蚂蚱们平时就趴在草叶上啃食,很少见它们飞动,人走近的时候,一个个蹦开去。而那些个头大的蚂蚱在草丛里行动较慢,调整半天长而有力的后腿才可以蹦起来,不过有时它们会伸展翅膀“哒哒哒”地飞走,只是都飞不远。

  我们有时候抓一些大的蚱蜢,有意无意间折断它们的后腿,看着它们在地上慢慢爬行;或挑逗那些只剩一条后腿的家伙不停地蹦跳,看着它们东倒西歪的样子,我们哈哈大笑。蚱蜢不会鸣叫,也不流血,小孩子们看不出它们的痛苦,一会儿摘掉它们的腿,一会儿剪断它们的翅膀,一会儿将它们的触角给打个结......

  我们也常遇到正在打架或者交配的蚱蜢,一捉就是一对儿,只不过总有一个已经残缺,不是少了触角就是折断了后腿,都是被情敌致残或者被情人啃断的。听说交配后的公蚱蜢会被母的吃掉,感觉很是残忍,只是我没有碰到过。

  那些还没有长出翅膀或者沙棘丛中的蚱蜢,很喜欢蹦跳。我们就想法儿抓住它们,放在脸盆里面,再用塑料布罩住,然后看着它们一次次地蹦起来,又一次次地撞在塑料布上。我们有时也用针线拴住它们,几个人围在一起比赛,看谁的蚱蜢跳得又高又远。

  蚱蜢的后腿力量很大,抓住时能明显地感触到它们后腿弹起的力道,稍不留意就被它们挣脱。蚱蜢的嘴巴也很厉害,咬断草叶那是自然,有时我们故意将手指放到它的嘴边,蚱蜢的四个前肢立刻抓住手指,嘴巴直接咬向指尖。我们的手指虽然不会被咬破,但疼痛感非常明显。

  蚱蜢不会发声但行动敏捷,都是在白天活动。而蝈蝈恰好相反,灰褐色的身体看似壮硕威武,可行动迟缓。它们白天懒洋洋地躲在沙棘丛里,极少蹦跳和鸣叫。可一到晚上就特别活跃,尤其是盛夏的夜晚,那一波又一波的叫声听起来格外清晰。蝈蝈“吱——吱——吱”的叫声一点也不好听,调似驴叫,因此家乡的人管它们叫“骚叫驴”。小孩子们只要听到叫声,总会寻声而去,要么拿起石头砸死它们,要么抓住后折磨一番,哪曾想它们现在是城里人手上的“香饽饽”呢。

  记得以前的班车司机特别喜欢养蝈蝈,笼子就放在挡风玻璃前面,我们每天都是在蝈蝈的鸣叫声中上下班的。我很奇怪,现在的蝈蝈为什么可以越冬?问了后才知道是人为培育出的新品种。看来人类的科技真的是日新月异,总能培养出适应环境的新事物来。如果让蝈蝈自己去进化那得多少年啊?看来庄子讲的“夏虫不可语于冰”要被修改了。

  我们小的时候,不论蝈蝈还是蚱蜢,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它们的生命也就几个月,可它们的虫卵会在泥土里越冬,来年天暖的时候会孵化成虫。

  我真的好奇,这些昆虫没有上一代的指导,怎么天生就知道吃什么?知道如何弹跳飞行、如何交配产卵、如何躲避天敌等等?是否除了“自然选择”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如果生存的本能是通过基因遗传的,那上一代的记忆是否也可以通过植入基因而遗传下去呢?而哺乳动物的生存环境更加复杂,生存的技能更加高级,需要一代一代的传承和学习。它们在传承的过程中产生了丰富的情感,这些情感或许才是高等动物区别于低级动物最主要的因素呢。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甲壳虫》

  故乡有很多种甲壳虫,其中最常见的是瓢虫和屎壳郎。

  瓢虫在老家叫“麦麦虫”或“花蒲篮儿”,以麦穗或者菜叶为家,以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蚜虫为食。它们长得超萌,暗红色的鞘翅与黑色的前身刚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半球,七个黑色的圆点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半球上,六条细细的短腿托着半球状的身体慢慢移动,憨憨的很是惹人。瓢虫薄而柔软的翅膀藏在鞘翅里面,从外面一点都看不见,很多人也误认为瓢虫没有翅膀,也惊讶于它们会飞。

  我们小时候经常抓个瓢虫放在手掌里,看着它慢慢爬到手掌边缘或者指尖上,然后猛然弹起鞘翅,舒展翅膀,吃力地飞起,晃晃悠悠地钻进那温暖的阳光里。在夏日的麦田,很容易看到这些飞舞的瓢虫,虽然它们飞行的速度不快、姿态也不优美,但在变幻的光线中却别有一种韵味。

  瓢虫似乎没有天敌,生活得悠然自得。我们虽然分不清它们是公是母,但经常看到它们双宿双飞、耳鬓厮磨、抱团滑落又悠然爬起,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如果说瓢虫是甲壳虫中的绅士的话,那屎壳郎就是十足的莽夫。

  我们看到屎壳郎时,它们要么在挖粪,要么在滚球,要么在飞往鲜粪的路上。我们不知道它们平常生活在什么地方?它们有没有巢穴?它们将粪球推到哪里去?冬天的时候它们又去了哪里?

  平常,只要牲口在野外拉一泡屎,不到五分钟,屎壳郎们就“哒哒哒”地从四处飞来,笨重的身体挂在快速扇动的翅膀下,像满载的拖拉机在爬坡,没有任何的优雅可言。它们一到粪便上方就急停掉落下来,紧接着翻正身体、收好破纸状的薄翼,然后迈开强健的大腿、张开钳子状的嘴巴,一头钻进粪便里面。

  屎壳郎在鲜粪中很快就能团一个丸子状的粪球,然后倒立起来,两个长而有力的后肢控制着粪球,其余四个前肢支撑着身体使劲后推。在没有障碍的平地上,粪球滚动得很快,它们的动作也很协调。可遇到下坡时,粪球的速度太快,它们就很容易失误。有时粪球失控滚开了,它们就立刻掉头小跑过去,有时粪球与它们一起翻滚着,可只要一停下来,它们立马摆正姿势开推,没有一丁点儿的晕头转向。而在上坡或者遇到障碍的时候,最能显示它们力大无穷的一面。一只屎壳郎可以在陡坡上推动比自己重许多倍的湿粪球,连续行进而不停歇。

  有时候我们故意在它们行进的路线上挖一个坑,看着它们连着粪球一齐滚落。可只要一探底,它们很快就调整好姿势、将粪球往上推。粪球在屎壳郎的后肢间打转儿,沙子从它们的前腿间滑落。它们就这样好不容易将粪球从松软的坑底推上来,可一个不小心又滚落下去。但它们毫不气馁,重新开始,一遍一遍,我们都觉得无聊不再观看了,可它们还在那里专注地推,没有丝毫懈怠的样子。有时候,我们在它们行进的路线上放块石头,它们多次碰壁后就修改路线,我们让它们推几下后又重新堵住,它们就绕着粪球爬几圈,短短的触角四处碰碰,然后再改变一次方向。我们气急败坏,用木棍儿将它们从粪球上剥离,它们奋力躲开木棍再爬过去。反复多次,当它们发现有人捣乱时才愤愤地爬开,然后弹起鞘翅,舒展薄翼,费力起飞,“哒哒哒”地去找新的粪便。

  屎壳郎有时单打独斗,有时两两协作,一个在粪球的后面倒着屁股推,一个趴在前面拽,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否是一对儿,反正一前一后很是默契。推一段距离后,它们还会掉个个儿;当遇到障碍时,还会同时移到一侧,整齐地撅起屁股使劲后举。可它们也有合作失手的时候,有时力量不均,有时用力相反。

  屎壳郎之间也经常有争斗,只是不打群架,都是两两PK。当一个屎壳郎埋头推球的时候,空中有时会掉下另一个不速之客来,它一翻转身体就上去抢粪球,两个家伙转瞬厮打在一起。最终总有一个会不情愿地落败而逃,有时是可怜的被抢者,有时是可恶的入侵者。

  小时候,看到屎壳郎为了一粒恶心难闻的粪球大打出手,觉得可笑之极,可长大后才知道,粪球是它们繁衍后代的场所。想想,很多动物为了交配权而争得你死我活,很多生物为了繁衍后代而情愿牺牲性命,这屎壳郎为了多繁殖而掐架也没有什么。而我们在嘲笑动物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争风吃醋、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我们不惜一切、用尽各种手段争夺的权啊、利啊、名啊,在某些情况下不就是屎壳郎争抢的那一坨屎嘛。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蝎子》

  蝎子是夜行动物,白天看不到它们,除非搬开它们藏身的石块。可就是这白天难得谋面的家伙,给我们难以磨灭的印象。农村的人几乎都有被蝎子螫过的经历,那种刺痛难当、浑身不适的感觉要好几天才能好。

  我有过一次被螫的经历。记得有一年在瓜地看瓜,我搬起一个大石头片时,手背突然被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钻入地缝中蝎子的模样,我的手背就火辣辣的,像被无数针扎一样,继而肿起一个包来,一种酥麻奇痒传遍手臂,不知道抓哪儿是好。七八岁的年纪,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既疼又怕,着实慌得不行。

  我哭着跑回家,大人立马涂上鸡蛋清,手背上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但疼痛瘙痒依旧,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又经过几次涂抹,疼痛感减轻了,肿块也渐渐消了,到第二天晚上就不再疼了,只是瘙痒的感觉仍在。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来好一阵儿我都不敢搬石头,再搬时都要先将石头翻个个儿,仔仔细细确认没有蝎子后才敢去搬。

  螫在手背上还算好的,我一个同学被螫的位置才叫哭笑不得呢。一个暑假的晚上,他在瓜棚里面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吃饭,一只蝎子恰巧从棚顶跌落到了饭碗里。同学没有察觉到,筷子仍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蝎子为了活命就狠狠地螫了他的上嘴唇。他立刻丢了碗,捂着嘴上蹿下跳,疼得哇哇大哭,嘴肿得像猪一样,话也说不清楚。据说他痛得哭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两天只能用勺子灌稀饭,只敢咽哪敢嚼啊。可气的是,周围的小伙伴们不但不同情,还给起个“猪八戒”的外号来。

  农村不但在野外有蝎子,在家里也经常见到。有一年夏天,在炕上刚睡下不久,我迷迷糊糊中听得头顶窗户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就本能地拉开灯,其他人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我要去上厕所,只听我大叫“蝎蝎”,他们才都爬起身来。父亲拿起笤帚利落地拍死了蝎子,又翻看了被褥和墙根儿,摸摸我的头说:“再没有了,赶紧睡。”可我还是害怕,父亲看到我忐忑的样子说:“来,我们两个换个位置。”我从窗沿下移到了炕中间,可还是睡不着,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立马惊醒过来,在黑暗中东看看、西听听,满脑子都是蝎子、蜘蛛、蜈蚣什么的,辗转反侧不知多少回,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因为蝎子螫人,不论在哪里,只要发现它,大家就会去抓,要么剪去它的钳子和尾巴,要么用石头砸死,消除危险的同时解解之前被咬的恨意。

  蝎子虽毒,但是一种中药。我上高中后,村里有人专门收集,价格也不低。全村老少吃过晚饭后,就提个罐子,拎双筷子,拿上专用的手电,去荒滩上抓蝎子。听亲戚们说,晚上蝎子很多,用手电一照,抓起来非常容易。我能想象得出那茫茫夜色中到处闪烁的灯光和那边抓边聊的热闹场面,可无数的蝎子就这样被抓走了。虽说蝎子卷起尾部和张开双钳时看起来很威武,但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也没有听说其他害处。我不禁怜悯起蝎子来。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蜥蜴》

  故乡的戈壁滩上有很多小蜥蜴,家乡的人管它们叫“沙老鼠”。它们时跑时停,三角形的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细长的尾巴不时地卷起展开。它们谨小慎微且行动利索,当我们走近时,都一溜烟地钻入洞去。我们有时静静地守在洞口,不一会儿,这些家伙就又探出脑袋,我们要么用石块砸下,要么用树枝戳去,它们躲得很快,打到它们的几率很低。可越是机会小,小孩子们越发有斗志。只要看到有远离洞口的蜥蜴,几个人立马围上去,有的用脚踩塌洞口,有的拿着树枝追赶。不久,小蜥蜴就没了耐力,动作慢了下来。胆大的小朋友趁机抓住它们的尾巴,倒提起来。可怜的小蜥蜴就只剩下被折磨的份儿了。

  小孩子们有时在蜥蜴的尾巴上绑根木棍,让它们“拉车”;有时将两只小蜥蜴的尾巴打结链在一起,让它们“拔河”;有时将它们扔到水池里,看着它们挣扎,直到喝水泡胀;有时胆大者用小刀残忍地刨开它们的肚皮,美其名曰“做手术”;有时把它们抓回家去,扔到鸡圈,看着它们被鸡啄食。记得有一年,一个小伙伴在喜鹊窝里抓到两个小鹞子,他就每天在荒滩上抓小蜥蜴,然后剁碎了喂鹞子。

  蜥蜴都怕水。下大雨、发山洪的时候,蜥蜴的洞大都被水给灌了,没有淹死的蜥蜴们一个个泡得鼓鼓胀胀的。有的爬在水流中的石头上,有的匍匐在潮湿的沙滩上,有的静静躲在沙棘底下,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平时高高卷起的长尾巴都耷拉下来、紧贴着地面。被水泡胀的蜥蜴很是丑陋,连小孩子们都懒得理会。

  夏天可以看到很多蜥蜴的幼崽,大概只有成年蜥蜴的一半大小,颜色较浅,行动迅速。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家乡的小蜥蜴是胎生的还是卵生的?我们也分不清蜥蜴的公母,感觉样子和体型都差不多。到冬天的时候,蜥蜴们在沙滩上就绝迹了,也不知道是冬眠了?还是死了?

  现在城里很多人把小蜥蜴当宠物养,价格也不便宜。看到这些小家伙现在被人宠爱,而我们当年以虐待它们为乐,想起来还真有点难为情呢。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壁虎》

  壁虎跟蜥蜴个头差不多,习性也接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住一楼,盛夏的夜晚,在纱窗上经常看到捕食蚊子的壁虎。而故乡没有蚊子,在村子里很少看到壁虎,但野外还是挺多的,只是没有蜥蜴常见。

  壁虎有流线形的身体和光滑的皮肤,它们的头、尾巴和皮肤上的斑纹跟蛇的很像,如果只看到它们的脑袋或者尾巴,往往误认为是蛇,吓人一跳。所以小孩子们很少抓壁虎,因为万一跟蛇混淆了就麻烦了。壁虎爬行的速度比蜥蜴要快,脚趾上有绒毛,可以爬垂直的墙面和玻璃。有时候我们跟壁虎不期而遇,就捡起石块追打,壁虎要么钻入草丛石缝,要么断尾求生。那一跳一跳的尾巴立刻引起我们的好奇,大家还争着说是自己打下来的。后来学生物才知道,这是壁虎脱险的绝招,它们的尾巴还会再长出来的。可当时我们只认为是砸下来的,也偶尔起疑“为什么打下来的尾巴长度都一致呢?怎么看不到砸烂的痕迹呢?”但在争功中,谁也不会去细究。

  现在城市里把蜥蜴做宠物养的人很多,可养壁虎的很少,具体原因没有人研究过。听说壁虎晒干了可以做中药,活着吞下可以缓解食道肿瘤患者的痛苦。壁虎也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的爬行动物。夏日的夜晚,你拉开窗帘,或许就能发现它们。你若有耐心,或许还可以观察到它们捕食蚊蝇呢。

童年的野生小动物之《蛇》

  西北干旱,有很多蛇。小时候,我们分不清有毒的蛇和没毒的蛇,感觉都让人看了不舒服。尤其蛇在游走的时候,样子古怪、窜得很快,让人不由得浑身发紧。常听有人被蛇咬伤的事情,大人们也从小提醒蛇很危险。听得最多、最恐怖的一个传说是:曾经有一个小孩子在石墙缝中掏麻雀,一条蛇飙了出来,正好钻进了他的喉咙,他双手没有拽出蛇,最后惨死了。另外,《白蛇传》的故事深入人心,再经过有些人的穿凿附会,小孩子们往往觉得蛇会成精,尤其是看到白色和青色的蛇时更有一份恐惧。

  绝大部分小孩子怕蛇,大家也不会主动去抓蛇,可都觉得蛇是个危险动物,如若发现了,就会千方百计地打死它们。只要谁喊一声“有蛇”,周围的小孩子会立刻捡起石块过去,然后朝蛇恶狠狠地砸去。如果蛇不及时逃走,最终会被砸成肉酱。如果蛇钻进了乱石堆或者老鼠洞逃脱,很长一段时间,那附近就没有人敢单独去玩,还会互相提醒。我参与过很多次“乱石砸蛇”的行动,但作为主力打蛇只有一次。

  记得有次在瓜地,有女孩子尖叫:“有长虫”。我跑过去后,发现就我一个男孩子,其他几个都是女生。她们正叽叽喳喳地说:“蛇钻进旁边的老鼠洞里啦”,怂恿我去看看。我怕被她们笑话,就顺手拿起铁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我发现蛇的尾巴还露在外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铆足了劲,抡起铁锹连续剁下,生怕稍一放松蛇飙出来。也不知剁了多少下,我只觉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听旁边的女生喊:“不用再剁了,都成了几截了。”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老鼠洞很浅,蛇被剁成了五六节,混合在泥土里面。我用铁锹拨拉了一下,看见蛇的头部还在张合,就又用铁锹使劲拍了又拍,直到成了稀巴烂。看到蛇成了肉酱,我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头皮发麻和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才彻底消除。

  可有些小孩子胆子很大,他们一点都不怕蛇。我同学刘家平就是抓蛇的高手,只要他在,蛇大都是活着被抓的。蛇往前游走时,他不慌不忙、一手握一根木棍追上去。两根木棍不停地戳下,只要有一根压住了蛇身,他就用另一根迅速拍打或者按住蛇的头部,然后迅疾地抓住蛇的尾巴、倒拎起来。他要么使劲抖抖要么猛甩,蛇就像散了架,只有乖乖倒垂着的份了。

  这些被活捉的蛇有时被扔到涝坝里面,我们边看着它在水里游动挣扎,边用树枝守着不让上岸,直到被水淹死。有时从头部撕开,剥掉蛇皮,大胆的小孩子再用刀子割开其腹腔,拽掉其肠子,然后偷偷拿去烤着吃。有时拎着去吓女孩子,直弄得她们大声尖叫、四处逃窜。有时将蛇的头部敲碎后扔给狗狗,狗狂吠试探,猛然间咬住狂甩,死蛇被高高抛起,狗再敏捷地躲开,然后又小心地去咬下一次,一帮人就在周围笑看狗抓狂耍萌。

  蛇除了捕食老鼠和青蛙,也吃鸟类。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远远看到两个地雀在荒滩上歇斯底里地蹦来跳去,觉得很奇怪。几个人过去吓了一跳,发现地上有条一米来长的蛇,肚子鼓鼓囊囊的。吃饱的蛇行动不便,很快被我们打死。胆大的小朋友用脚踩住蛇尾,再拿起两根树枝夹住蛇身倒捋上去,从蛇的口中挤出四个刚刚长毛的小地雀来,也难怪大的地雀发疯似地哀鸣。

  蛇的样子虽恐怖,但对生态很有益。老鼠多的地方蛇也多,如果没有蛇,庄稼估计都被老鼠祸害完了。可近二十年农药用得很厉害,老鼠都被毒死了,这蛇虽毒,但吃了被农药毒死的老鼠估计也活不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