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女郎(第二部)友情破灭(48) 文:王安中 张文辕俩夫妻走了,张子强留下来陪同周信芳研究明日“电影宣传”进村的具体事情。 石水华看见张子豪停下来一会,问:“小少爷,我弟弟好吗?她在黄蜂窝忙吗?” 张子强说:“水华姐姐,石水诚在黄蜂窝很好,很愉快;他挑重任啊,做我奶奶的贴身保镖;他就住在老屋,我奶奶有个意思,想把他的贴身丫鬟香花许配给他做媳妇,姐姐如同意,打完这仗就成亲,好么?” 听张子强说石水诚成亲的事,做姐姐的石水华才猛然想起弟弟今年已二十三岁了,早是大人,早该成亲了;由于战事繁忙,过着东奔西走只求活命的日子,谁也无空闲想起结婚成家的事来。今天,小少爷关心石水诚比自己做姐姐的人还更贴心,真叫她感动得眼睛有些潮湿。 她激动地说:“你们真好,太感动我了,谢谢张老太太成全他,谢谢小少爷关心他。” “不,我和石水诚之间不是主奴关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大他二三岁,相处兄弟一般,”张子强笑着脸,态度诚恳地向石水华说,“他叫我小少爷,是他表示对我尊重,我俩没有等级关系啊。” “我弟弟说,你张家老老少少的人待他都好,让他一个要饭的孩子有了人样,有了饭吃,有了衣穿。是你们看得起他,我真感激不尽。他敬重你们完全应该啊”石水华感激涕零地说。 “你姐弟俩是好人啊,诚恳待别人,大家很尊敬你。”张子强邀请大家说:“走,我做东,一起下馆子吃顿饭。” “你回去向我师父发报,抓紧时间送张子豪回大陆。”周信芳告诉何晓阳,又对张子强说,“你告诉张老太太,张子豪的事,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 今日的黄蜂窝村头热热闹闹。村头的树上,挂着鲜红的大标语:“热烈欢迎河口市电影宣传队来我村宣传放映”;村子里大人小孩都在奔走相告:“电影队来了,有电影看了”。 “打战的片子耶,好看的耶”。黄蜂窝新屋也在忙碌着打扫卫生,整理场地,院子里叫的,喊的,吵吵闹闹…… 陈飞被吵醒了,他穿好衣服,走出西议事厅,看院子里有十几人在铲草,扫地;戏台上在拉黑布遮住穿过屋顶的光线,黑咕隆咚的像个夜晚;人人好像遇上喜事一般,满脸带着欢笑,做事热气腾腾。 他不知张家要干什么,走到院子里问:“喂,一大早的,你们忙什么呀?” “陈营长,你不知道啊?电影队来放电影了,乡村人高兴死了。” 陈飞听了,笑了笑,转身走了。他双眉一皱,疑虑起来。为什么突然来了电影队呢?这时间不迟不早,正是他们准备出动的时刻,真想不到,相隔不久,这张文辕真长进不少啦。 陈飞想,他们想做什么?想求援?电影队来了有何用,不是来帮倒忙吗? 不,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么,来的是谁呢?共军?不可能;民团?也不可能;那是谁呢?丁颖?一想到丁颖,陈飞心里一惊。 他知道丁颖勇猛过人,机智灵活。淞沪战役的一幕,又涌现在他眼前,几分畏惧从他心里冒出。 那是淞沪战役持续两个月后的一天,国军支持不住了,蒋介石命令主力撤退,丁颖和陈飞所在的团,担任掩护主力撤退的任务。 主力撤走后,掩护主力撤退的团队却被日军增援部队团团包围住了,而且增援日军越来越多。 他们在苏州河北岸四行仓库和日军激战了四天四夜,打得硝烟弥漫,尸体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第四天傍晚,丁颖和陈飞的连队边打边退,陆续撤出阵地;可是,不知怎的,他们的团部却被日军突然咬住,撤不下来。 为了击退包围团部的日军,陈飞带着连队回头阻击,在仓库码头与日军死死激战,打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 不到片刻,陈飞的连队全打光了,只有几个剩下的班排长还跟着陈飞在阻击敌人。眼看日军整个连队又冲上来了,陈飞说:“兄弟们,枪上刺刀,尽忠报国,最后一搏。出的去,我们生死相交;出不去,来世再做兄弟。趴下,鬼子过来了,捅一个保本,捅两个赚了!” 这时,丁颖也带着连队回头阻击。她们采用把敌人拦腰切断,围住猛打的办法,击溃了日军,保护团部安全撤出了阵地。 丁颖完成解救任务后,眼看陈飞还没有撤出来,她又带着何晓阳,石水华五姐妹,又悄悄绕到正在冲锋的日军队伍的后面。 她们乘着夜幕降临,视线模糊不清的机会,五姐妹突然插进日军队伍中间。她们两个人一组,背靠着背,端着轻机枪,一前一后,同时向正在冲锋的日军连队猛烈射击。 五六挺机枪连发,打出两片血红的火光,“哒”“哒”“哒”叫个不停…… 正在冲锋的日军,突然前后受到攻击,他们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个个倒下了。不到一分钟,日军冲锋连队的士兵,全部趴在阵地上不能动弹了。 她们救出陈飞一班子人后,撤出了阵地,赶上了团部。 …… “唉,真是一员虎将,她们五姐妹要是来了,事情就麻烦了。”想到这里,陈飞立即回房,告诉罗伟和房友文,说:“丁颖他们五姐妹可能要来,不知如何是好。” 房友文说:“什么时候来呢?” “电影宣传队今天来,他们一定会夹杂在里面。”罗伟说。 “我们马上行动,让他们措手不及。”房友文说。 陈飞说:“我看行。我们的时间选在宣传队进村时,这个时刻大家都在好奇,或者因为激动而分心,把稳这一刹那,就有成功的希望;我们的战术是独立作战,寻机配合。现在各就各位,开始行动,祝大家成功!” 罗伟从西议事厅出来,空着手走过上厅堂,进了厕所。他看厕所无人,立即翻墙而出。他沿着屋外老百姓菜园子的矮围墙匍匐前进,来到老屋后门的厕所外面。他侧耳细听老屋里面人走动的声音。 新屋的侍卫看罗伟空着手进厕所,以为无所谓;过了十几分钟还未见他出来,立即紧张起来;走进厕所一看,人影也没了,慌慌张张到东议事厅报告,于是,罗伟失踪的消息立即传到了老屋。 老屋立即戒严封锁,并启动了前、后门的机关,等候着罗伟到来。 …… 同时,房友文也空着手走出新屋,好像是宣传队来了,他也十分好奇,四处张罗,朝老屋方向走去。 盯梢的人也跟了上去。一到老屋大门时,房友文一个箭步跃进大门,突然失踪了。 盯梢的人看得真切,立即朝老屋大声喊:“小兰子,你在哪儿呀——” 老屋听到了喊声,知道有人落入大门机关,立即封闭了机关,大门仍旧通行无阻。 …… 陈飞脸上十分平静,在西议事厅内坐着,张开口吐一股烟云,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在想着他的心事。 人生是什么呢?他记得,做学生时,自己很有抱负啊。读高中时,日本侵略东三省,学生上街游行示威,他和丁颖也去了。 一天傍晚,他和丁颖亲眼看见洪都区警长指挥警察,跑到他同学的家里,抓走了她的同学。他俩气愤极了。 那晚深夜,陈飞和丁颖来到警察处门外,在守门警察的面前,陈飞手拿威士忌喝一口,咬一片喷香的牛肉。 “哥哥,你别喝酒了。”化妆妹妹的丁颖说。 “喝,真香。”他递给守门警察说,“你来一口吗?”他边说边把一包喷香的牛肉送到那警察鼻子下。 那警察闻着,忍不住口水往外流,也受不住酒香的诱惑,说:“你妹妹说的对,酒要少喝些。你们俩过来,我替你哥哥喝了吧。”那警察让他俩进了门岗的小屋,陈飞就陪着警察一同喝了起来。 丁颖悄悄偷走了警察的枪,摸到牢房,端着枪逼着牢头放出了她的同学。 第二天,警察四处抓人,他和丁颖跑到汉口报名当了国军,开始闯荡世界。从那以后,她爱上了丁颖。 嗨,谁知在部队不久,丁颖去了美国培训,自己却恋上另一个女兵,后来成了亲。 三年后,丁颖回国。上海淞沪一仗,丁颖打出了名气,由连长提到团长,不久,又提升为正师级参谋长,威震全军。 想到这里,他脸上失去了平静,满脸紧张起来,脸皮上结出了鸡皮疙瘩。他想,今天,他将要遇上丁颖了。可是,他和今日的丁颖已经是一个战壕里的两个不同的人了。陈飞要卖掉这批军火换来黄金;丁颖却要制止出卖这批军火。针锋对麦芒,谁肯认输呢? 陈飞露出狰狞的面目,露出一种可怕的怪相,狠狠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一个大丈夫,总不能栽在她一个女人手上!”他一咬牙,心神已定:“找机会,干掉她。”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拧灭了烟头,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醒来后,他走进了卧室,站在全身镜前打扮着自己。 不一会,他打扮成一个农民。五十来岁,头发、胡子有些斑白,脸色黑黝黝的,穿着件打着补丁的对襟便装,腰上系着根旱烟管,脚上穿着双打着补丁的布底鞋。 他返回身子,从腰间抽出旱烟管,装上烟,用打火机点上火,试着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他觉得适应了,就避开侍卫,悄悄来到张家新屋的大操场。 操场上很热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老头子拿着旱烟,凑合在一块,围拢着说话;陈飞看见了,想走进那个人群,可是一想,那群老头谁也不认识他,不是自找麻烦嘛,于是,他一个人远远地站着。 这堆人群里,一个扁着嘴巴笑着的老头,大声说:“我活了七十多了,还第一次看什么影……?”他问另一个老头说。 “电影!”一个小孩抢先回答说。 “哈哈,还是小鬼仔聪明,叫得出 '电影’。” “我年轻时,在汉口看过皮影戏,猪八戒招亲,演得活灵活现的。”又一个老头说。 …… 突然间,锣鼓响了。人群涌到新屋门口,争着看外面的热闹。 从村头开来一辆吉普车,车棚上驾着一只高音喇叭,唱着歌曲:“解放军的天是明朗的天……” 车后,走着十来个年轻人,看着欢迎他们的人群笑着,轻轻松松地走过来。他们四周围着小孩,跑跑跳跳,欢欢乐乐,朝着张家新屋走来…… 精彩故事前情点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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