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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 王桂田

 深圳文学 2022-07-29 发布于广东

“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皖北地区广为流传的一句俗语。意思就是说,那时人们的每顿饭,吃的食物主要是红薯,以及红薯的衍生品。

红薯,曾用名,地瓜,山芋,白芋,生长期为五个多月,颜色绛紫色,多为两头尖的纺锤型,但也有不规则型地,即可煮熟了吃,也可生吃。切成片晒干后,就是山芋干子,磨出的粉又叫“杂面”,是人们那时一年四季的主要口粮。由于,红薯是一种高产量高淀粉的充饥食物,食用又方便,所以,被那时的生产队里,广为种植,一种就是几十亩上百亩。

红薯,是一种在土里孕育生长的垄生农作物。那时候的生产队每到冬天农闲时,便会让黄牛拉犁去打“红薯垄子”,红薯垄子是高出地面的,红薯就是栽在垄顶上的,于那里慢慢地向下扎根,扎下的根长大后,就是红薯了。两垄之间的垄沟是留作红薯茎在那里爬的地方,它们在那里可不是爬着玩,是于那里吸收太阳光,通过光合作用给红薯提供养分。随着红薯的不断长大,往往秧苗的根部都会发出好多条叶茎,那些叶茎,伸展得很长,若是不加以控制,它一高兴都能长到好几米长,从这垄地延伸到那垄。红薯的茎叶,那时的农村人,又叫它“红秧子”,名虽为“红秧子”,但其实颜色是青绿色的,叶片心型。

红薯,是分两个时间段栽植的,春天栽植的叫“春红薯”,收过麦子后,麦茬地里打出红薯垄子再栽植的,就叫“麦茬红薯”。两种红薯从栽植到用途也是截然不同的,“春红薯”收获后,是用来切成片,晒成山芋干子。“麦茬红薯”主要是用来冬天窖藏,留作冬天里食用和来年春天里,育红薯秧苗。

育红薯秧苗,是一件十分技术的农活,先要挖出育苗池,一锹深,三米宽,十多米长,池底垫上一层牛粪与碎土的混合物,之后把窖藏的红薯挨个排列在池内,红薯上,再盖一层厚一点的牛粪,池内要插一温度计,用来掌握粪土的温度,温度高时便要洒水降温,温度低时,还要盖上塑料薄膜保温。当秧苗长到十来公分左右时,就可以拔出,移到大田地里的红薯垄子上栽植了。

大田地里的红薯间距一般是四十公分距离,这距离是考虑到一棵红薯秧往往都能结出好几个大红薯,太近了,影响红薯的发育,太远了,又浪费土地。栽红薯前,要用“粪扒子”先在红薯垄子上扒出一个个的小坑,坑里浇点水,坷垃头子把秧苗根部按在小坑里,埋上土就行了。

“麦茬红薯”也是这样栽植,但秧苗就不是育苗池里培育出来的了,而是用剪刀,从长大了的很多“春红薯”的秧条里,剪下来,之后再剪成十公分长短的段条,但离红薯根部近的那头,是一定要做上记号,标识清楚地,若不标识清楚一旦栽错了头,不但不会结红薯,红薯秧还会开花,奶白色喇叭样的花,虽也十分娇艳好看,但这不是种地的农民所想看到地,正常结红薯的秧苗,是不开花地。

当红薯秧条长到一米多长时,就要用细长棍,翻红薯秧子了,要把红薯垄子两边的秧条都翻起,并且最终都翻到一边,这时若不进行翻秧,秧条上会长出很多根须,扎入地下,起红薯时,红薯秧子便很难割掉收起,因为,根须长在土里的秧条,连拉都拉不动。

那时我们学校里,是每周就星期日这一天休息的,每当十来岁的我们不上学时,生产队里就会让我们跟在大人们的后面,捡翻断了的红薯秧条,那断红薯秧条,猪和牛都十分喜欢吃,但我们不是为它们喜欢吃,而开心地去捡红薯秧条的,而是为了想捉一种叫百灵的小鸟而来,这种鸟,最喜欢在红薯地里安家落户,并且还是在红薯秧子根部筑窝,养儿育女。这种百灵鸟我们又叫它“鹗楞鸟”,叫声非常好听,幼鸟也十分好养活,但母百灵鸟很聪明,在它给小鸟喂虫子时,不是径直地落在鸟窝旁的,而是落在窝的老远处,之后从红薯秧子下面钻到窝旁,这样我们就很难能找到它的窝了。现在把红薯秧子翻起来了,便就很容易发现它的窝和小鸟了,此时我们会不顾半空中百灵鸟的哀鸣,连窝给它端回家。

翻红薯秧条,三四天就要进行一次,大概在翻到第七次时,红薯地里的“狗尾巴”草就能长到十来岁的我们腰那么高了,“狗尾巴”草很特别,别的草都是成熟后才开花结籽,唯有它出土后不久就顶着个,像狗尾巴那样的红白相间地花,顶着那花长高长大。红薯地里的“蝈蝈”最喜欢在这种胖胖的“狗尾巴”草上高歌,放学后的我们,也最喜欢爬在红薯秧子上看它唱,因为有一个“蝈蝈”在上面“一展歌喉”,不久就会再来一个和它抢“地盘”,此时,两只“蝈蝈”会在“狗尾巴”草上,大打出手,打得不可开交,这时,作为看客的我们,还会为“处于下风”地“蝈蝈”喊加油。

那时候,我们农村的学校比城里的学校是要多出两个假期的,一个是午收大忙季节的“麦忙假”,一个是起红薯时的“秋忙假”,虽然那时我们只有十来岁,但放假的我们,也是不会闲着地。用镰刀割红薯秧子这活,便天经地义地由我们来干了。红薯秧子里,有时也会有“意外惊喜”送给我们,那就是挂满香喷喷地熟透了的香泡泡,红薯地里的香泡泡即香又大又甜,一棵香泡泡上,往往都能采摘好几把,这些香泡泡,我们还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它,会塞满自己的小口袋,留待以后细嚼慢咽。

割红薯秧子时,我们口袋里还会装上一盒火柴,把落下来的干红薯叶聚集成一大堆,划根火柴点着,等明火灭了后,红薯垄里挖出大小适中地红薯,扔进里面烤。那红薯长大后,会把地面拱起裂纹,大裂纹下的红薯,我们是不会挖的,因为大裂纹下,红薯也大,不好烤。擀面杖粗细的红薯烤出来最好吃,非常香特别甜。

我们割掉秧子的红薯垄,父辈们会用铧犁从两边犁上两道,独留中间红薯根部,之后再用两齿的抓钩把红薯扒出,然后堆成堆,这一操作父辈们叫“起红薯”。

好的红薯,父母们就要一个一个地在“红薯推子”上把它们推成片,这一推成片的过程,那时叫“推红薯”。为了抢时间,那“红薯推子”上的刀片都磨得十分锋利,割破父母们的手也是常有的事。

推出的红薯片,要均匀地撒在地里,让秋天的太阳把它晒干,这活又得我们来干,因为父母们都在忙着“推红薯”片。

晒干了的红薯片,就叫“山芋干子”了,“山芋干子”一旦干了,是要立即收储的,绝不敢耽误,因为晒干的“山芋干子”最怕见雨,遇雨就霉,所以捡拾“山芋干子”时,是要不分白天黑夜地捡拾的,往往大人小孩都忙得饭都来不及吃,都是在地里扒拉两口饭了事。晒“山芋干子”那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麦茬红薯”的收获要比“春红薯”晚一个多月,管理上,是和“春红薯”差不多的,但收获时,就比“春红薯”简单多了,先是挖一很大的坑,地里收获来的红薯放进坑里,坑口横放上粗木棒,木棒上铺上高粱秸,高粱秸上用泥土掩埋,但要留一孔,方便冬天里取红薯用。

那时,无论红薯饭还是红薯面馍,由于天天吃年年吃,早就日久生厌,但唯独没吃够的就是“烤红薯”,那种红薯叶子烤出的红薯,至今想起来还令我们馋涎欲滴,但如今栽植红薯的人少了,偶尔有人栽一些,也都是三五垄一小块地的了,若再想堆出,我们小时候烤红薯时堆的那么大的红薯叶堆,都是不可能地了,用红薯落叶烤红薯这事,我们也只能回味回味罢了。

作者简介

王桂田,笔名:文海钓客。于宿州市第九中学工作。系中国乡村杂志社,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安徽省诗风诗社会员,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2019年度宿州文学奖获得者,2020年度全国诗词大赛优秀奖获得者,2021年度安徽省邮储杯散文奖获得者。退役军人,当过兵,打过仗,参加过老山者阴山地区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是位从战火硝烟里走出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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