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详情

 老随 2022-07-30 发布于甘肃

儒雅朴实的潘公

我的忘年交潘公(潘仁泉先生)年长我20岁,辞世已有些日子了,可他的音容笑藐,潇洒飘逸,勤奋敬业,追求真理的老知识分子形象,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不如一吐为快,因此才有了拙文。

潘公是县里的政协常委,县人民医院的业务院长,内科主任医师。-九五三年武汉同济医科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我们这个国家级(包公放粮的陈州)贫困县工作了。他是来我县工作的笫一位重点院校的医学本科生,是市里少有的最早的正高级主任医师,是市里的知名心内科专家,乃至在省里的医学界也有-席之地。
我和他认识是在一九六九年,那年他因文革受牵连,下放到我家乡黄集公社卫生院工作,那时农村生活条件很差,找个好医生看病就更难了,听说从县里来了个高明医生,找他看病人不是络绎不绝,而是从天明到天黑,求医者能把他的诊室围得密不透风,甚至连解手的时间都没有,吃饭都有人在家等他看病,还经常有小骄车停在卫生院门口,那是县里亦或市里的领导来找他看病,所以老百姓更相信他的医术高明了。

我那时初中刚毕业,在村里的代销点工作,时常去公社供销社帮忙或起货,算是有点见世面的人了,后来我又不自量力地习文弄墨,为公社新建的广播站写点小稿,这样,我去公社大院开会送稿,送稿开会,他去公社大院为领导看病,就多了些碰面的机会,算是混了个面熟,我对他很是仰慕!
后来的接触是我也阴差阳错的学了医,-九七四年三月,我们学校开门办学,从省城来到了乡下,当时由于潘公的努力,我的家乡黄集卫生院已小有名气,开门办学的笫-站就选在了这里,公社广播站的小喇叭广播了这个消息,这下可了得,方圆几个乡,象赶会似的都这儿来求医,我因为是小组长,要照顾老师的生活起居,所以老师不管去那里,常常带着我。潘公出于恭敬,更重要的是出于学习,他也老陪着我们,这样我和潘公就多了些接触。其实,他经验丰富,理论扎实,又善于学习,当时比带我们的老师名气大多了,可是他仍然很谦虚,事事恭敬待人,处处礼贤下士,这使我更加敬慕他了。 ­



真正的接触是我大学毕业之后,有幸和他成了同行,他那时已被调回到县医院工作,并担任业务院长,时光推翻了枉加在他身上的-切不实之词,从此我看到了一个知遇感恩,积极努力,乐观向上,疯狂工作的潘院长。那时我在县卫校教书,由于经常带病人找他诊治,再加上他经常到卫校讲座、授课,算是有了较深的了解,但也只是停留在吃吃饭,谈谈专业的层面上。可能是性相近吧!-九八-年他曾调我到县医院工作,害得校长和他理论了一大场,说是他成心挖卫校的墙角,最终我也没调成。
后来我们算是密切接触了,-九八八年五月,他牵头把全省的内科学术会议拉到我县召开,这可是-件行业很荣耀的事,当然与他的不凡业绩有关,他找到我,让我帮他去管理会务之事,他说我只有伍仟元钱,参会者全免费,百十号人的吃,住,会务全指望你了,当然,也不能太寒酸。我只好搅尽脑汁,利用潘公的社会威望,找企业家赞助,做宾馆主管单位领导的工作,解决了吃饭、住宿问题。剩下诸如论文证书印制,纪念品的购置,参会知名专家的茶花会等,精打细算,能省则省,还得往排场处办。哈哈!会议不但达到了预期,还很圆满和体面。会议之后,加深了相互信任和了解,我和潘公情感有了质变,他常称我为“老弟”!我岂敢和潘公并肩,成为了忘年知己才是真的。





更加密切的接触是一九九-年我调到县医院工作之后,并有幸和他搭班子搁伙计,我很珍昔这样的学习机会,我分管内科口工作,由于长期教学,临床经验很是欠缺,他很诚心的帮助我,我们俩个天天老早去查房,到八点上班,他回门诊看病,我帮科里处理一些问题和事情,拿不准的时候就去请教他。还经常拉他为疑难危重病人会诊,他往往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我盯班比较紧,又切实解决了内科业务发展中的诸如设备,秩序,市级交流,省际联系等实际困难和问题,几年下来,以他为核心又出了八、九个省市级科研成果.也算为医院内科的发展打了个'短平快'吧!从此,我工作也更有了底气。 ­

我俩成为知己后,话题就从业务到生活,从生活到人生,经常从内心深处交流,无话不说,甚或他的身世、家事、私密事也跟我说,比如有人说他是傻子,从繁华南京市来到这穷乡避壤,又老是运动对象,图个啥?不穿皮鞋、西服那么寒酸干啥?在厕所背诵英语,简直成神经病了等等。直到那年陪他去参加同济医大百年校庆,我才算弄明白了。在去武汉的火车上,他拿出几个破旧的笔记本,认真的看着,我翻了翻,记录的全都是会诊,查房时的原话,有省里专家的,也有本院青年医生的,他还持别提到青年医生的独到见解值得重视和鼓励。他还说,进了学医的门,一辈子都得虚心学习,你多一份努力,病人生命就会多十份的生命安全。

提到厕所读英语,他说那算个啥,时间浪费了多可惜呀!周总理还把卫生间当做笫一办公室呢!我问他不穿皮鞋西服的事,他先是说他从记事就穿,真的穿够了,现在箱底还放一套我上小学时穿的西服呢,不信那天我让你看看!他又耳语跟我说:'我父亲是爱国将领冯玉祥的爱将,家与南京总统府一墙之隔,我还缺西服穿吗?到乡下工作之后,再穿皮鞋西服是不是和贫下中农距离更大了?




校庆结束,时任同济医科大学校长吴在德先生,专门设家宴款待他,并由我作陪,吴老还亲自下厨,做了他的拿手好菜佛跳墙等美味佳淆,看着潘公的吃相,吴老眼里闪着泪花感慨的说:“当年我是班长,你是学习委员,你的学习成绩比我还好!毕业留校的名单里,有我也有你,可你决意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现在咱班同学在县里工作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辛苦你了!”,潘公-笑算是作答.吴老凄然眠嘴道:“喝酒!这可是我珍藏好多年的老茅台了!”,潘公不胜酒力,除了替他,见到好酒我也不客气了,出门时我说有点高了,潘公望着我说:“能不高吗?-瓶酒你灌下去足有大半瓶了,还是52度的。”,哈哈!我国肝移植成功笫一人的好酒,我怎么也得尽兴啊!我开心地说。­


回家途中,潘公给我讲了他在基层几十年的工作经历,和他创造的好多淮阳医疗界的笫-,比如笫-次诊断猩红热,笫-次新法抢救重度大脑炎,重度有机磷中毒,急心肌梗死的成功等等,当然也有笫一次挨批斗的情形。可这些笫一并非偶然,他曾为重度贫血患儿多次无偿献血,为了找到和证实输液中的副反应,他曾将患者的输液瓶挂在自己身上做试验;作为内科医生的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关键时刻,为喉梗阻患儿切开气管,挽救了患儿的生命。他这种为患者拼命的无私无畏,有几人能为?我们看到的是欣喜和自豪,可这其中辛酸和屈辱有几人能知?这些活生生的'治病救人'实例,折射出了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对病人的百般柔肠,使命和责任。艰辛的临床一线工作,铸就了他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的光辉形象。在潘院长最后工作的几年里,他只取自己的工资,奖金和各种提取一律拒领,这种品德高尚的行动,当时令很多人费解,甚至有些冷嘲热风,可我深知潘公,这就是一个老知识分子对待祖国和人民的赤城。这让我更钦佩他了。
三年前,还坚持临床一线工作的潘公,被诊断为前列腺癌,离开了他长年工作的岗位,离开了那么多熟悉又陌生的病人,离开了他深深眷恋着的医院和职工.我怀着庆幸又欣喜的心情,驱车把他送到百里外的他儿子家调治。庆幸的是这么好的人,竟然成了我的忘年交,欣喜的是他终于可以歇歇了。 ­









他病休期间,我曾几次去看他,他仍然很乐观,说是老年前列腺癌无大碍,只要坚持治疗,正确对待,十年生存应该不是问题。他病逝前几天,我还和朋友说想去看看他,不想他会走的那么快,留下了我的终生遗憾。待我知道他病逝的恶耗,已经安葬好几天了,按说潘公享年七十八岁,已逾古稀之年了,但我的心情仍然很悲痛.等我到了他家,已不见其人,更难闻其声,这才真真切切的人间最痛啊!

听潘公家人讲,在潘公病重期间,反翻叮咛,他身后-不举行告别仪式,二不开追悼会,三不穿新衣服,四不要麻烦公家。最大的心愿就是骨灰先存放到南京,适时长眠父亲身旁,此生我欠父亲的太多了,只好这样好好陪陪老人家了。我听着哽咽,肃然起敬,和同行的老院长、老书记,虔诚在他的遗象前默哀,祈祷潘公-路走好!





生者如斯夫, 逝者长已矣,潘公,您就象您的名字一样,仁泉涓涓细流,滋润生灵万千。您就象这朵傲霜的白菊,一尘不染,独留清香在人间。潘公!您虽然称我为弟!我至今也未敢称您仁兄!您父辈一样慈爱高大的身影,您真使我难以忘怀啊! ­


这也算是我与忘年之交的潘仁泉先生,在天之灵的一次私晤吧! ­



成稿于二00九年六月十日

浏览1608次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