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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不同——美国见闻之三

 明日大雪飘 2022-07-31 发布于上海

吃什么,怎么吃,不但各有所好,吃的背后有文化的习俗不同。之前未曾注意到,后来到美国遇到的几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记得第一次到美国是2010年,我去参加女儿的本科毕业典礼。三年不见了,女儿当天晚上一定要请我出去吃一顿。我们去的是一家墨西哥馆子,这家餐馆饭菜的味道不错,和中国饭菜有点接近,我能接受。吃饭时,侍者上了一杯冰水,开始我没喝,吃完饭,我很想喝水,而没别的可喝的,我就把冰水一饮而尽。可晚上回到住处,我就开始肚子疼,跑肚。女儿急得要命,我告诉她别着急。我说我带了黄连素。以后,我一到餐馆就问:有开水吗?走到哪儿自己都带着保温杯,以防后患。

我不明白美国人怎么就能接受冰水,家里添了宝宝之后,我看女婿给宝宝喂饭,才悟门道来。孩子要喝奶,女婿倒上60毫升的自来水,加10 毫升的开水,拿勺蒯两勺奶粉一和,晃晃奶瓶,直接就给孩子喝。每天给孩子喂米糊,他打开冰箱,拎冰冷的牛奶就米糊,时而会放在微波炉上加1钟,时而连这道工序都省了。米糊进到孩子嘴里,会凉得孩子一激灵。这么带,孩子从小吃凉的吃惯了。

有一天下午,本来计划做烧烤,可是天气不好,就没有做烧烤,只是在烤箱里烤了一只鸡。在这儿什么都烤,烤红鳟鱼、烤菜花、烤芦笋、烤小圆白菜,几乎无所不烤。我不爱吃,先生姚毅军爱吃。我不喜欢美国调料的味,这也许是习惯使然吧。

吃的是女婿小兰做的沙拉,还有炒鸡肉,炒完之后用凉水一过,倒在蔬菜上,再倒上沙拉酱。不过不难吃,幸亏我蒸了花卷儿,要不还真吃不饱。当然还吃过他做的葡萄酱、冰激凌、蛋糕、牛角包、华夫饼干。我们纷纷把自己爱吃的东西给小宝宝,他似乎中美的吃食都能接受。

不但吃喝各有不同,吃的方式也不同。拿怎么喂饭来说,我见到小外孙时,他已经7个多月了,自己吃饭的愿望已经出现。但自己吃的结果就是吃得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米糊,而且一顿饭要吃很长时间。我见了,往往喜欢给他一把干净勺,然后拿过小碗,一口一口地喂他。他总想用自己手里的那把勺吃,我就在不断地强调:吃我手里的这一勺。不知不觉得调门都提高了。女婿听了觉得不舒服,他让我别这样喂了,说这样对孩子没有好处。

我一下想明白了。女婿说得有理。孩子要尝试着自己动手,如果不给他机会,他怎么长本事?如果别人喂,他失去了自己动手的机会,可能对食物都没有了兴趣。而我提高声调去抑制,不但压抑他的积极性,粗声大气对孩子也不尊重。就算饭吃得既快又干净,对他的能力,甚至是性格养成都没有好处。看来喂饭的背后也包含了权力意识。

更让我受震动的是,女儿对我说,不必顿顿凑齐了一起上桌吃。做好饭放在那里,谁饿了谁吃;谁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一向感觉天经地义的事也被颠覆。我想这也属于一种对他人的尊重吧。从此之后,就是我们老两口回国了,也不再严格遵守一起吃饭的惯例了。

想想我们从小就被告之,吃饭要有品,长辈不上桌不能动筷子;不能爱吃的、好吃的都拨到自己碗里。到别人家不可以乱翻人家东西,不可以随便打开别家的冰箱。这些潜移默化的规则其是饥饿年代形成的文化习俗。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记得我曾过一段女儿的日记,当时给我的震动就不小。她在日记中写道:

在姨妈家,姨妈说,按照这边的习惯,她不做午饭,我可以自己随便找东西吃。但于我来说,翻别人家的冰箱找东西吃总不是对的。所以我真的就非常郁闷了。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简直就是culture shock(文化差异)的牺牲品。

下午3点了,我快饿死了。我知道,我没法责备任何人,这都是我自己的错。这究竟是观念的问题,还是心理学上的所谓习得无助呢?究竟是什么阻止我吃东西呢?是客观因素?显然不是。我完全知道吃的东西在哪儿,尽管我不会用微波炉和烤箱,我仍旧可以吃到东西。问题出在我没法说服自己下楼去吃东西。我怕,我觉得那不好,我觉得小孩子不应该乱翻别人的冰箱和壁柜。

自己住在人家里面已经给人添了很多麻烦了。姨妈是妈妈四十多年的好朋友,我小的时候就叫她姨妈。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饿得不愿意管这些了。那么究竟是什么意识在让我这样做呢?我饿,却只能饿着,饿得很难受。我觉得我在美国的第一个星期,饥饿是贯穿始终不变的问题。然而饥饿背后肯定有更深一层的问题。具体来说,是存在在我身上的个体意识形态与存在在姨妈身上的个体意识形态的碰撞我认为就是饿死我也不会翻别人家的冰箱和壁柜,哪怕我知道东西就在里面放着。姨妈认为,我有能力去自己找吃的,她大可不必操心。既然我自己可以拿吃的,为什么非要她帮我拿呢。况且,她已经跟我讲得很清楚了,开冰箱找吃的是件很正常的事

在美国文化里面,小孩子开冰箱找吃的简直是天经地义。她也说,以前住在她家的姨父的侄子总会自己找吃的,找不到的时候把白糖都吃了。所以很自然,我也应该会自己找吃的才对。宏观上来讲,这是一种文化碰撞,中国的孩子被教育守规矩,礼是高于一切的。美国文化却没有这样的内容。我没法做的那么随便,我没法突破自己的防线。所以只有幻想着食物,以凉水充饥。下午四点钟,我终于吃到吃的。一杯酸奶,一些葡萄。尽管此时我已经饿得不想再吃东西了,而且,一杯冰的酸奶让我的胃特别难受,但是毕竟这是我盼望了很久的食物。于是,我还是很高兴地吃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读到女儿的这篇日记,当时我就很震撼。我知道我的好友是对的,她让女儿从生活习惯上接受权利及边界意识。适应在那里的生存方式。直到过渡到自己的真切体验,从心理与文化上认同差异,接受不同。这些不同在不经意的改变着我的观念,饮食习惯不好改变,但就餐方式可以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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