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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砸丨长篇小说《落生》第四章

 金秋文学 2022-08-02 发布于河北
长篇小说《落生》第四章
作者:呢砸

半月后,众医者再聚众一块。

一个似侏儒的医者说道:“半月期限已过,小弟闻郁家那崽子仍活着好好的。”朝着小脑壳:“哥哥不是说半月内必死的咩?哥哥发小还会出错?想是学术不精,仅仅学了入门之道罢?”

小脑壳哭丧着脸,和家里刚死人一样,说道:“亲娘耶!再莫谈这种事,我那发小和住持皆早已嗝屁登天。死时惨状唬杀人也!人人见之,数日都睡不好觉。”

众惊问道:“怎的死了?”

“他那天施法,隔天就感到恶心呕吐,没过多久,身首相离,且腹中不晓得怎么裂开一个大口,里头的大肠小肠尽掉于地。那住持也不知所以,全身爆炸而亡。”

众再道:“可细说细说。”

“那时间,蛮多光头正和我发小闲话,没聊多久,发小无故难受,便喊他去休息。谁料他走着走着,脑壳一哈子掉下来,腹中再如此如此,愣是把好些个光头吓哭的吓哭,疯癫的疯癫。而那住持更惨,悠哉吃饭时,忽的'崩’的一声,全身如爆竹一样粉碎,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甚么人,放了个打雷似的大屁来。后亏有几个胆大的,收拾尸体,草草埋葬。哎,当真坏事做多遭报应。”

一微胖的满脸麻子的医者说道:“你晓得是甚么缘故?”

小脑壳摇头,不太愿意道出,只是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

众着急:“怎的不可说?你既然明了,说说又何妨!”

小脑壳被他们执拗不过,没法,说道:“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相当惹不起的。发小死的当晚,就托梦于我。他道'那郁崽子把我的小鬼都杀了,我正恼怒,谁想隔了一天,我周边不晓得何故,竟有数十个红衣女厉鬼。我问她们是谁派来的,她们对我嘻嘻笑着,那笑脸再不敢眼瞧第二次,委实唬死人!然后她们说道:'打酷酷哦呐。’我也没搞懂是甚么意思,只是她们说完那句话,齐向我冲来,我便如此耶。啐!想那女鬼们定是郁崽子叫来的,这郁崽子竟强我甚多。到此还未结束,我死后,那些厉鬼们揪着我的魂,向我鬼语许多,原来变成鬼才听得懂她等话语。其中有一点便是,她们晓得我与郁崽子不相识,又无利益问题,断是有人指使。我首先道出住持那老和尚。女鬼们晓得,就一溜烟飘去灭了他,极其惨状是必然。后又道出你来,因你是我发小,我向她们好说歹说,才可留你一条生路。却有一条件,即你与其他晓得此事之人,一个月内,务必上郁府亲自找到郁崽子,登门道歉,否则兄弟啊,你等将如我一般。切记切记,兄弟我走了。’”

众又惊又怒,道:“好呀!这般消息还不早说,你想让我等也如你发小和住持老和尚一样?真是狐朋狗友!明日我等即刻到郁府,登门道歉,再另谋吃饭之道罢。有哪个晓得郁崽子喜欢甚么?好多买这种东西表达歉意。”

还是那个似侏儒的说道:“我晓得,他那崽子喜欢吃桃,如今正处盛夏,可多买些桃子送与他。”

众问道:“你怎么晓得?”

“哈哈,也是缘分。一年前我上街,见他牵着他娘的手,指着一卖桃子的店家说着'娘,娘,我要买桃,我要吃桃。’他娘起初不愿意,但执拗不过,只得替他买了,一买就买了20斤呢。”

众大喜,道:“好!明日多带些桃,再送点钱与他,定会谅解我等。”

小脑壳哪里还敢言语,无论发小说的是真是实,他们死的如此碎碎渣渣却是真,心里再没有甚么其他谋害问先之意,只得一心跟随众人上门道歉耶。

次日一早,众果买了甚多桃至郁府,齐向门前小厮说道:“郁问先少爷在家吗?”

一小厮答道:“在,你们何人,有何事?”

“我们乃卖桃的贩子,晓得问先少爷爱吃桃,特意买来赠与他。”

“好,在此等候。”

那小厮至问先卧房如此如此说道。

问先一听“桃”,两眼倏地发光,似俩灯泡,后雀跃一番,说道:“爹娘总是忙,顾不得我,想着我吃桃已是一年前了,桃是甚么滋味早就忘却。今却有缘,有人送桃与我,定然吃得和个小肥猪一样,方才止吃。”复对小厮道:“哥哥,火速叫他们进来!”

小厮道:“少爷稍候。”是以出门外,引着众医者入内。

众医者携着桃,至待客厅,见了问先,果如一女童样。陡然间,他等齐跪倒,歉道:“谅解我等,问先少爷,我们不该为了所谓的吃饭之道而有害你之心。”

问先望着那般多的桃,哪里还关心这个,便左右两手各抓着两个大桃,也不清洗一道,仅仅在裤子上搓搓,嘴巴张得老大地吃着,随性说道:“哼!我可不比那观世音,有甚么大慈大悲,我心脏恁的小,哪里容得下类似撒旦的你们?只是看在送我桃的份上,我辄宥恕你等此次。然则我还妄求榨干你们财物,你们坏的紧,让我使劲榨一回,钱带了咪?”

众道:“带了带了。”就各个掏出十几两来。

问先对一小厮说道:“罗迪策,收钱,送客。”

“是,少爷。”

罗迪策把钱放至财库。

众正欲走时,问先忽高声叫道:“欸,那个矮矮的,是侏儒咩?”

众止住脚步,转身来,那侏儒医者说道:“小人是侏儒,但小人仍觉自己与常人无异。”

问先晓得天朝百姓最爱说反话,猛然大笑,险些被刚咽下的桃子块儿噎着,缓了好一阵才说道:“羞羞脸!你等皆为医者,怎的治不好这种病?”

众说道:“此乃天生病症,不可治也。”

问先不信:“甚么狗屎'不可治’!你等治不好,为了遮掩尴尬,故如此说耶。好罢,列位今日赤心相待于姑奶奶,我便随手治好你们口中的'天生病症’罢。”问先吃完两个大桃,擎指着门外对众人说道:“除侏儒哥哥者,其余人等,出去!”

众领命。

侏儒哥哥只比问先高一些,不仔细看即一样高。

问先舔净手指上的桃渍,尾指一张长椅,说道:“哥哥,躺在那里去。然后闭上你的眼、嘴,不可偷看,听到甚么就当做甚么都没听到,晓得了嘛?”

侏儒哥哥照做。

问先再拿两个大桃,只是不吃,后化成女鬼样,嘴里嘀咕着:“努一一,努一一……”连唤五六番,即有两个小女鬼浮在周边。她们向问先唱喏道:“嗦嗦尼啪。”(女王姐姐。)又瞧着问先手中桃以及周边全是桃,嘴里流出口水,大喜道:“嗦嗦尼啪,连连贵,连连贵。”(女王姐姐,要吃桃,要吃桃。)

问先大笑,看了看侏儒哥哥:“诺耳!”(治他!)

小女鬼不干,硬要先吃桃。

问先没法,让她俩咬了一大口桃,就把桃收起来说道:“诺耳!”

小女鬼们照做,步骤不透露。

须臾功夫,问先把那两个桃递给女鬼,再头指周边的桃:“抱呢里。”(拿一半去罢。)

小女鬼们大喜,化起一阵阴风,当真把一半桃卷走到不晓得哪里去了。

问先变回原样,拍拍侏儒哥哥:“哥哥,好矣,家去罢。”后再拿多个大桃啃着。

那哥哥把眼一睁,见自己和正常人无异,心中别提多高兴,开始如疯狗样的狂欢:“哦吼!哦吼!”再如公鸡般打鸣:“咕咕咕……”又踢踢腿,挥挥拳,好几次快要摔倒,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问先摇摇头,叹道:“哥哥!家去罢,到家再疯。”

他当真出门去了。

众医者端量着他,大惊,遂再无一位敢对问先不敬者。兴奋一阵后,全回家不提。

至冬至,宋人齐放假七日,各个祭宗祭祖,更易新衣,乐此不疲自不必说。至穷者,东借西借,也得与友往来庆贺。可晓该节尽是这般令人肥胖,若到春节前夕,穷者定瘦的毛都没几根。

趁着放假,郁一家除了多个下人们忙忙碌碌,郁三人却在一处端坐着,闲语世间庸俗之状。夫人抱着问先,见他身穿红色嫁衣,只是没有红盖头,不解说道:“问先,你怎的不穿男儿衣裳?”郁老爷倒大喜:“这定是我儿想娶老婆,寻个与自家身材般配的,先亲身试衣,看看合身与否。”

郁夫人最不信这老男人的花言巧语,即说道:“问先,你自己说。”

问先不理会,想起盛夏时,那般多的桃,竟也不经吃,一日两日就全进肚肚里去了。问先思念尤甚,向娘伸伸手,道:“娘,我要吃桃,桃子没得了。”

郁夫人笑道:“此时哪里还有甚么桃。问先,如实告诉娘,你心理变态,才身着红衣的咩?”

问先摇头,说道:“非也。问先本色即为红艳艳,乃用阳间八千八百个人类血染成。此衣不太血红,只得将就了。”又瞪着大眼:“娘,我想出去玩,想去找朋友一块玩。”

郁夫人不依:“问先,你从未出过门,哪里有得朋友?前年雇来多个私塾馆师,你却发癫似的,大嚷大叫,嚷着'不要他,不要他。’”

问先顿然把稳,胡吹神侃的道:“他们能教我甚么?他们满腹独有常人学识,岂有经纶之才?更别提甚么管仲乐毅之谋略!此种人,安能当吾师?用人教者,怎的成圣人?”

郁夫人不和小孩子争辩,笑笑不回应。

问先复稚气满满,扯扯娘亲衣裳,道:“娘,你和爹爹出去玩时,怎的从未把我带上。我老在家,都闷杀了!”

郁老爷笑道:“哈哈,我跟你娘可不是去玩,而是为补贴家用忙活呢。不然这偌大的房子,怎的来?这些多的下人,怎的养?”

说到钱,问先回忆起以往救过的许多病者,应该赚了很多钱,说道:“爹,娘,莫要忧虑家中甚么补贴,问先医治过海一样阔的病人,早已赚的盆满钵满。爹,娘,你们往后呆在家,看花赏月即可。”

郁二人再笑道:“你那个怎能算是钱?与我们相比,你仅仅是刚开花结果的,如鸡蛋般大的西瓜崽崽,我们却是极致成熟的大西瓜。”

问先惭愧太息,道:“我那病人虽多,九点九九成皆是大光头,甚毛没有,铁公鸡尤甚,更别提甚么一万两。”

郁二人开怀,欢悦得很。后郁夫人想起冬至后十日是家父生日,便向郁老爷说道:“奴奴家父在奴奴小时,极宠溺奴奴。今家父生日临矣……”

郁老爷不敢忘记这种事,打断道:“老婆,放下一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个心,我已然有了人矣。” 

遂叫一小厮:“来人呐,唤歇棋嘎见我。”

小厮领命去了。

歇棋嘎乃猛男也,单手可举起近七十斤重物,幼时舞刀弄枪,十八般武艺愣是一个不会,仅会拳脚乱打八连癫!命他下海捕鱼,绝不敢捕虾;令他火中跳舞摇摆,绝不敢疼痛惨叫。这样猛男,竟仍未娶妻,正是无敌多寂寞,凡女怎能配上他!

他至郁等人处,唱个喏道:“老爷,找我何事?”

郁老爷道:“把我前几日得的上等好茶,和一些贵重珍宝,送到我丈丈家去,你识路否?”

“歇棋嘎是个会走路的,老爷丈人的家岂能不知?”

“你怎么不问路途艰难,强人甚多?”

歇棋嘎轻蔑道:“老爷,怕甚么强人强鬼。世间打架我最屌,若是千个百个来,正好施展我神力:我左一拳打杀他家的鸡鸭,右一拳打杀他家的鹅狗,再一个屌炸天后旋踢打杀他家小野猫。待他等缓过劲儿来,我来一个神龙踢,终结他家的老母猪,令其过年无畜可宰,唯有坐地大哭嗟叹。老爷,歇棋嘎恁的猛男,世间人莫想和我过一招。”

郁老爷大喜:“不错,胆包肚的猛男,我中意你!”

此时问先却言语着:“爹爹,我也要去。”

郁老爷喝道:“你去个甚么!寒冬腊月冷的紧,强人又甚多,万一有个好歹来!”

问先从娘亲身上下来,看似特牛逼地说道:“爹爹,不怕,我有鬼鬼之力,它可以保护我。”

“你有个甚么力?”

“呀!是鬼鬼之力,很腻害。”

郁老爷听罢,更加不信,仿佛被秀智商:“甚么狗屁!反正你不准去。”

问先倏地大哭:“啊,不嘛,不嘛,爹娘不带我出去玩也就罢了,去外公姥姥家,竟也这样阻挡,好羞羞脸!好羞羞脸!”

郁夫人再抱起问先,好意说道:“官人,叫问先去罢,出出门也好,嘱咐歇棋嘎好生照顾就行。”

问先靠在娘亲怀里,仍哭腔说道:“娘最好了,爹爹最坏!”

郁老爷无奈,还是太过于宠溺,又不敢伤老婆的心,对歇棋嘎说道:“小子!你都听到了耶,我家崽子若伤了一根毛,小心你的脑壳!”

歇棋嘎觉得此乃小事也,说道:“只叫少爷不闹腾。倘遇强人,小人让少爷挨了一下,唬了一跳,惊了一些,歇棋嘎提头来见。”

郁老爷极悦,教:“明日一早,准时启程!”

次日一早,郁老爷再叫上六个猛男,虽不及歇棋嘎,却各个长得妖精模样,见他们:

人没人样,三分鬼,七分精。三个如野猪投胎,三个像猛虎转世。若是惹了他们,你定完蛋。缠你半世还算好,只怕一世对你,黑牙咧齿笑哈哈,无心吃饭,无力排泄。睡梦次次梦见他,口臭与你要亲亲。污垢指甲戳戳脸,说道:“亲亲,我们是兔子,见你清秀似女子,不如一块躺床上。”

问先要歇棋嘎抱抱,从屋里小跑出来扑向他。

歇棋嘎大笑,一手把问先抱在怀里,说道:“少爷,你变重了。”

问先和个小女孩似的,说道:“叔叔,夏时吃桃吃的。”又不小心被胡子扎了,“啊呀”一声。

众大笑。

郁二人再三嘱咐猛男们务必照顾好问先。猛男们齐说道:“放心。”

遂问先单独骑一匹无货物的马,只是跟随猛男左右。

他等此行因大路近,更怕误期,就不走那强人超多的小路。又冬至人多,速度一直不快不慢。行至半路,瞧着前方有一马车,发癫似的,朝问先猛地冲来。问先慌张乱跑,撞伤多人是自然。

歇棋嘎见了,急忙嘱咐其他猛男:“你等看守,我去救少爷。”遂下马急奔。

问先对后头那马车大叫道:“哇!你是谁啊?那般人多不追,光追我怎的?”

马车上御者说道:“前面那童子,失礼,失礼!此马今日不晓得怎的,远远望见你,就发疯一样,怎么也驾驭不住。”

问先寻思着:“莫非哥哥那马看上了我这马?”便说道:“我这马是公的,敢问哥哥那马是母的耶?”

“非也,也是公的。”

问先小声嘀咕:“畜生间竟有兔子?怪哉,我且下马来。”后止住马,疾速从马身下来。问先这才察觉到那马车的马,它两眼像着了迷一般,注意力尽在自己身上,急的要投胎似的,朝自己冲来。心中大惊,失声道:“娘耶!”

快撞上之际,周边传来一帅气猛男之声:“少爷别怕,看我的神龙踢!”xiu的一声,刚好踢中马身,马车随即倒在一边。

原来是猛男大侠歇棋嘎!问先两眼放光,蹦蹦跳跳,说道:“叔叔,你是恁的强,恁的潇洒!”

歇棋嘎抱起问先,把其放回马背上,说道:“歇棋嘎来迟,令那吃错药的畜生把少爷唬了一跳,我死罪!”

问先哈哈一笑:“不怕不怕,你不说,我不说,无人知。”

正欲不管那马车上的人死活,要走时,从那马车里出来一男一女携一小女孩,他等急忙上前叫住歇棋嘎二人:“恕罪!恕罪!此马莫名疯痴,家去时,定把它宰了,以报惊了官人爱子之仇。”

歇棋嘎笑道:“看大官人说话!我哪里是甚么官人,只是一卖力的罢了。这孩儿怎的是我爱子,我尚且元阳未泄捏,此乃我家少爷。”

男子说道:“哦!竟是如此,谅解小人犬眼。”

问先道:“你等摔疼耶?摔残耶?”

男子待回应,自家女儿不知怎的,见着问先,心中会莫名不爽,特别想揍他一顿,就叫道:“不曾摔疼摔残。你叫甚么,让我知晓,以后好欺负你!”

问先疑惑道:“郁问先便是。我俩未曾谋面,你怎的要欺负我?”

小女孩训斥道:“瘪崽子,甚么难听名字!我乃郎莫洁,你晓得咩?”

男子耳闻“郁问先”三字,晓得他是本地最贪之人的崽,虽有神医老祖之术。由于平生极恶贪官,遂对问先不带好感,就抱起女儿,说道:“既大家相安无事,我等各自忙活去耶。”

歇棋嘎担子沉重,猛的点头说道:“在理在理。”

郎莫洁“啊啊啊”大叫,朝着问先骂道:“喂!那名字难听的崽子,你快些走,免得我打哭你。”

问先不理会。歇棋嘎等人继续赶路不提。

先说郎莫洁一家子整顿好马匹,同样着急赶路。在车里你说我笑,十足好耍。行至一山间小路时,忽的从密密麻麻的草堆里跳出十多个舞勺年纪,持着刀的强人,截住去路。

咦!你瞧那为首的俊俏相貌,和坨骆驼屎无异,定是个骆驼屎投胎。他说道:“留下钱财,饶你狗命!”

御者惊慌,转身对车内主人道:“老爷,被一群小崽子挡住路也。”

郎员外从车内走出,向强人唱个喏:“哥哥方才走亲归来,途中钱财尽光了,等哥哥抽空拿多些钱,再经过此地时,就与你们罢。”

骆驼屎叱道:“放屁!我等强人抢劫,管你走不走亲,你当真没有?”

郎员外寻思着:“若是说没有,他们定会下死手,不如全与他们,保个平安罢。”遂掏出一锭大银。

骆驼屎立马接过,道:“我等要你全部钱财,快些拿来供奉老爷!若道个'不’字,你等休矣!”

郎员外当真裤兜、衣袖空空,如实道:“已全奉出,再也没了。”

强人不信,把车内的人统统赶出。强人望莫洁虽小,却如玉般秀丽,那话儿即刻有了反应,就道:“这是你女儿罢?把她留下,你们走罢。”后伸手来抢。

郎员外与夫人坚决不与,死死抱着。

强人们大怒:“敢不听老爷!”

遂对着郎员外等乱砍。郎员外一把抱住夫人和孩子。须臾,郎员外被砍成肉渣,嗝屁了。

原来这伙强人只会持刀吓唬,从未杀过人。今也是一时兴起,故意不小心杀了人。由于头次见到死人模样,心中无措,各个慌乱跑去,后像群得了狂犬病的蠢狗一样,傻咧傻咧地吼着:“他老祖公耶!我们杀了人!”

夫人摊倒在地,哭泣道:“天杀的畜生!”

莫洁趴着爹爹身上,哇哇大哭:“爹爹疼,爹爹疼,爹爹疼杀也!”

御者躲在一旁,望强人走去,才跳出身来,说道:“夫人莫怕,我等报官去。”

夫人眼泪未止:“正值冬至,县衙未开门哩!”

御者急躁起来,随意乱跳,说道:“那怎的是好!不如先带老爷家去?”

莫洁忽的起身,道:“我不要爹爹这般死着回家!”

夫人急忙劝慰:“莫洁乖,那也胜过放在此地。”

莫洁擦干眼泪,擦拳磨掌,怒道:“爹爹死得惨,我定要报仇,打杀这群东西,方趁我心!”御者道:“那知县是郁府那老贪官,不如登门告诉他此事,看他态度如何?”

莫洁道:“郁府老贪官?他和郁问先甚么关系?”御者道:“小姐,他俩是父子。”莫洁艴然不悦:“甚么!这个小畜生竟是他的崽。走,我等寻着他,揍一顿。”御者笑道:“小姐,并非找他,而是找他爹。”

夫人哪里还有甚么办法,只得依着。遂不家去,携着郎员外尸体,疾速至郁府。

郎夫人牵着莫洁着急走出马车,也不唱喏,就把郎员外被甚么东西杀害,如实告诉了门前小厮。

小厮也乃见义勇为之人,听如此说,恨道:“求死的小崽子!姐姐放心,我家老爷定不会坐视不管,断然擒住那些畜生,宰死!”遂入内这般诉说给郁老爷。

郁老爷聆听一阵,竟无一句重点,愣是没一字入耳,怒道:“不晓得我已放假,甚案子不审咩!叫他们等假完再来。”

小厮斗胆劝说:“老爷,这般行事,枉为人也。”

郁老爷火气更甚,骂道:“咄!你是甚么?我是甚么?忙活多日,休息几日怎的了?她家死人,又不是我家,百姓死一人能怎的!她求我办事,又是个无权无势,我怕她个甚么!对于此类人,我自然故意不理,故意拖延。你快莫多语,速速撵出她等!”

小厮不敢再言,复至门外,担忧伤着郎夫人等人的心,便不把郁老爷话语全盘道出,只是说道:“郁老爷今日有恙,要假后方痊愈,故叫你等那时去县衙报案。”

莫洁扯了扯小厮的裤脚,大哭道:“何故要等假完耶?我爹爹死矣!那群王八羔子蠢子东西,仍逍遥法外。郁老爷无爹咩?怎的存心拖延不理?父母官?无用官?”

小厮无神望着某处,不说话。

莫言见他不理,对娘说道:“娘,他们不去,我们去寻那些蠢子东西,打死他们,为爹报仇!”

郎夫人却抱起莫洁,走入车内,对御者道:“家去,冬至后去县衙。”

莫洁听罢,心灰意冷,心坎深处骤然兴起一股冲天怒火,詈骂道:“郁问先,见你一次打你两次!内个sei杂种!冇屎窟嘅嘢,诅咒内掹唔出屎企sei,sei喺屎坑度大嘴饮屎,欠扁嘅凹崽子!野猪脑,鬣狗身子,啋,畜生养嘅!猪都比内有良心,宜得生食内心肝,咁先解恨!一个老嘢,一个小嘢,一老一小,人间乌鸦!小嘢,投边度唔吼,投到佢屋企。撞到我郎莫洁,内这冇斑鸠嘅冇晒命!问先,内个扑街逼!”

视角暂转至问先处,见他频频喷嚏,怎么也钳制不住,直至鼻孔流出滴滴红血,才复了原样。问先喃喃道:“何人诟谇我?他奶奶是秃头的!半条命都没得了!”

郎二人至家中,郎夫人与御者,一同把员外尸体,搬至房内床上,盖好被褥。

御者不解道:“夫人,人死不会复生,何不派人买副棺材,把老爷放入棺中?”

郎夫人一世娇滴滴的面孔,现今顿然变得极度惨白,与雪女一般无二。她有气无力说道:“案破才入棺,不然愧于相公。放床上,我不惧相公害我。每日望其面,使我不忘初心。”

御者醒悟。

话分两头。先说冬至假末,问先等已归家,郁老爷自然大赏歇棋嘎等猛男。问先向娘要抱抱,娘亲揽入怀中,后向爹娘讲述了甚多好玩之事:“外公姥姥说我是个女孩,不像男儿。第一眼见我,还以为是谁家千金。仔细看时,还说我比许多女孩更加俊俏,委实是一个仙女胚子。他们还夸我好吃懒做,中看不中用,除了吃,甚用没得。书也不念,就等着长大继承爹爹家业。又说爹爹是大贪官,我是小贪官。成人后,定比爹爹贪甚多,正是一代更比一代贪。谁料外公姥姥恁的会夸人,呆在那时,每日每夜好开心呢。”

郁老爷闻言,闷闷不乐,说道:“这哪里是夸你,是在借你的身,骂爹爹我呢。他们极恶爹爹此类官,不过论爹爹而言,做官贪是本色,不贪的官坚决不是合格的官。做官就是要贪,不贪做甚么官!官与官的竞争,实际是谁贪的多。贪少者,同行笑话,贪多者,同行崇拜。外公姥姥哪里懂得这些,便这般辱我!”

郁夫人晓得官人不悦,连忙劝慰:“官人,我爹娘戏语耳。”

郁老爷不信,忽想起一诗来:“戏语戏语,细雨菊花开。丈丈他们说话,我的菊花要裂开。”说罢长叹一口气。

问先大笑,道:“爹爹,若是听着那般话儿就这样郁闷,那接下来的言语,怕是要让爹爹冒火三丈。外公姥姥还说'贪官者,无小鸡鸡。’爹爹,我要回房瞧瞧小鸡鸡还在否,爹爹也速去看看。”遂哈哈地小跑回房。

郁夫人哭笑不得,在旁边拍拍郁老爷:“看,问先多活泼,实乃一可爱人呢。”

郁老爷却涨红了脸。

次日东升,郁老爷赶早去上衙,见郎夫人与莫洁已等候多时。她俩却身着朴素,不像个有钱人家。郁老爷瞧着这般,一大早的好心情,即刻黯然失色,与寒灰无异,故对此并不愿卖力。

郁老爷坐在堂上,郎夫人二人齐跪倒在地,说道:“奴家乃郎员外之妻,冬至期间,经一山间小路,忽遇多个强人抢劫财物。我家相公与他等争执不过,只得掏空腰包,尽数与了他们。即便如此,他们还看上我这不到十岁的独女。”摸摸莫洁:“这小女便是。”再道:“我和相公自然不与,奈他们人多,见我俩死抓不放,心中大怒,持刀乱砍。我相公为保护我和小女,紧紧搂住。我相公就如此被砍杀也!望包拯投胎转世的大官人明察,以泄奴家与小女心仇大恨。”

郁老爷却关心其他,说道:“慢着,你带钱否?”

“未带。奴家报案,带钱怎的?”

“莫可这般说,俗语云'见钱眼开’。而我则不然,我乃见钱全身都开,正好卖力与你明察此案。你也成人,总该晓得贿赂二字,你不贿赂我,我八成会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对你言语出甚么欺师灭祖的话来,你也不能把我怎的。我此言合理耶?”

郎夫人道:“果一贪得无厌的好人家,奴家也带了一锭大银,许是方才过于悲痛,给忘了。”遂掏出一百两来。

郁老爷观望之,欣喜若狂,在堂上饿狼一般吼叫:“啊哦!啊哦!”鬼叫多时,才叫人把那钱拿来。郁老爷娴熟收下,装作深谋远虑之样,道:“他等砍杀你丈夫后,可把你俩玷污?”

“未也。砍杀后,他们因平生头次杀人,慌里慌张如群疯狗下山似的,逃之夭夭了。”

“这的说,那山间小路路径,你可认识?那是甚么山?”

“奴家不知,只是望那山如鸡冠。”

“哦!是鸡冠山那处耶。你还记得他们甚么模样?”

“奴家死也不忘。他等长得如牛屎,兔屎,人稀屎,马屎,骆驼屎,羊屎……等诸多屎一样的脸。”

郁老爷大喜,拍案叫道:“好!果一猛女,如此环境竟还能记忆犹新。你相公尸体何处?”

“仍在家中。”

“几日了?”

“五六日。”

“怎的不入棺?没钱乎?”

“不然,奴家欲等破案再入。”

郁老爷再拍案:“妙哉!此类女子,世间少有。”再叫左右:“左右去验尸,看这女子说的真不真。”

五六个猛男随着郎夫人与莫洁,一同至家,开门看了尸体,当场检验。果是死于乱刀之下。

众人复至县衙,向快睡着的郁老爷,如实禀报。

郁老爷听闻,睡意全无,道:“他们多大年纪?”

郎夫人回道:“舞勺年纪。”

郁老爷大惊!径直从堂上摔下,不省人事。有熟悉此情况的人,说道:“呀!大人又犯病,哪个喝水多的,撒尿撒在脸上,大人方可苏醒。”

莫洁高叫道:“粪可以咩?我想窝屎。”

那人道:“不可,务必用尿。”

说话间,从周边走来个少年郎,咦,十足的难看:虽是年纪轻,光溜头顶五根毛。脸上黑痣多,大小如黄豆。他大叫道:“我有尿!我有尿!”

既然他尿多,暂且称此位少年郎为“尿尿超人力霸王。”

猛男们把郁老爷拖至后堂,令尿尿超人力霸王定要使出全力。他领命,脱裤“xiu”的一声,那尿和洪水类似,狠狠撞击着郁老爷年迈多纹的五官。近六弹指,尿尿超人力霸王提裤抖了个机灵,说道:“舒畅!不晓为何,今日能撒恁的久!”

郁老爷忽的起身大叫:“亲娘耶!舞勺崽子杀人!”

众见其恢复,也不为其洗脸,再扶至正堂。

郎夫人再恳求道:“望大人立即派人,擒拿强人,宰杀耶!”

郁老爷摇头,失神说道:“不可行。”

“怎的不可行?”

“他等年纪尚小,杀了人也无所谓。他们爱杀,就让他们杀去吧。法律又管不了,还能怎的!恁的可爱祖国花朵,杀几个人也是理所当然,哪个这般年纪时,未杀过人?既是祖国好心呵护的花朵,任他们去吧,爱杀多少就杀多少。”

郎夫人不敢相信这是从人嘴里说出的话:“你是人耶?你说的是甚么话?”

“人话!爱听不听!他们杀了你相公,又没杀我,法律管不到,与我何干!再者说,你相公仅一百姓,杀一平凡百姓怎的了!”

郎夫人大怒,起身指着郁老爷,方言骂道:“狗官仔!内食屎呀内!我屌内老某!内呢种官,祝内听日死qq!要你咩用,我屌内婆婆!”

郁老爷耸耸肩,此类事情,早已司空见惯,故任其怎番骂,只需左耳进,右耳出。

莫洁挨着郎夫人,母女同心,撕破嗓子道:“我诅咒内冇斑鸠!屎一样嘅某用官!”

郁老爷向左右挥手示意,就把郎夫人二人持棍哄出。后大喜,自忖道:“为百姓公平公正了案,官人我实乃牛逼人物哉!”

莫洁与娘不愿家去,欲往府衙再投,可又思着官官相卫,立即心灰意冷。莫洁忽地叫道:“娘,不如去找这没有小鸡鸡的崽子,我要去揍他出气。”

郎夫人道:“关他甚事?”

“就关他的事!谁让他这般倒霉,竟是此类人的崽子,拿他爹无法,还拿他无法咩?娘,莫要挡我,随我去罢。”

遂二人至郁府。莫洁开口骂道:“问先那畜生在家否?”

小厮笑道:“少爷在,何事?”

莫洁二人也不容小厮通报,径直入门来。

小厮们晓得这母子是为那案子而来,郁老爷定没有为民伸冤,是以便不拦,引至问先房内。

此时问先坐在一处,正聚神地不晓得画着甚么,只听他唱道:“咿呀咿呀咧,鬼鬼之力,变形!嘟嘎嘟嘎,嘟嘎嘎。”

莫洁上前揪着问先耳朵,骂道:“你个畜生仔!”

问先吃疼不过,起身回神看时,见一好似认识却又怎的想不起来的童女,那脸色像极了债主讨钱时。问先拨开莫洁那手,喝道:“你是谁?何方来的?恁的胆大。”

莫洁说道:“我是你亲爹!”

问先大笑,道:“我爹爹还未回哩,我又不痴,拿这种事哄我,无趣呀你。”

“你那爹没有小鸡鸡!怎能生出你来?”

问先大惊!忽又嘻嘻笑了,说道:“真耶?他家来时,我问他一问。还有事乎?无事请回。”莫洁怒道:“回你姥姥!你爹打杀我爹,你知咩?”

问先不爱管这种事,就再坐回原位,继续鬼画着,却假装震撼,说道:“哇塞,这的严重。我想依爹爹的势力,定会找几个猛男平息下来的罢,因而不担心也。遗憾你爹爹死矣,只怪他惹了不该惹的人,下辈子注点意即可,没甚么大不了。”

正是甚么爹甚么仔。莫洁听的如此说,哪里还忍得住,上前一耳光煽去,把个问先煽的愣了数秒。

问先摸着被打红的脸,瞪着大眼,眼里头已有淡淡泪水,迟迟不言语。忽一阵凉风吹过,问先大哭,道:“你打我怎的?又不是我杀的你爹爹。”

众竟大笑。莫洁道:“父债子偿,不晓得耶?”

郎夫人道:“莫洁,气也出了,再别闹,跟娘返家去罢。”

莫洁盯着仍哭声不止的问先:“好耶,但要带上这畜生崽子。”

小厮止住,道:“不可,没有老爷夫人的吩咐,少爷仅能呆于府内。”

此时,歇棋嘎无意经过此处,耳闻到问先的哭声,便立马去看个究竟。瞥见竟有俩陌生女子,问道:“你们何人?”再瞧问先稀里哗啦,哭个不停:“呀!少爷如何哭了?”遂抱起问先,猛男般哄着:“问先,你告诉叔叔,哪个屁股想开花的欺负你,我帮你捶死,然后让老爷为我摆脱罪名。”

问先看看莫洁,见其两眼煞气的很,赶紧转向一边,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人欺负我。”

歇棋嘎笑道:“那就是这天杀的地板欺负少爷,看我揍他!”后大跳几番,朝地板说道:“你是个甚么蠢东西,下次若再欺负少爷,恁个,就是一个样!”又好意安慰问先:“少爷,止哭了耶。”

问先果不哭。

早先歇棋嘎急急忙忙,未仔细看莫洁二人,端详几遍后,方然醒悟,原来是冬至时马车里的母女,便问道:“你二人找少爷何事?”

郎夫人哭泣道:“我相公被舞勺年纪的强人杀害,特来找郁老爷申冤。未曾想,郁老爷居然说道'该年纪之人,凭自愿,任杀多少百姓,杀多少,反正又不是杀我。祖国花朵要爱护,被他杀一杀能怎的!只要没杀在我们做官的头上,随他们去耶。’我们哪里肯服这样的放屁大论,破口大骂几句,竟被赶出。再欲投府衙,州衙,但见着你们老爷这种官威,实属忧虑他等'官官相卫’也。正无处可去,我犬女又一时思念问先,故如此如此。”

歇棋嘎也觉可怜,公然落下猛男般的泪来,说道:“老爷做的也太过火,然而,此乃官场之事,我一窍不通,是以帮不上甚么。若有可帮上之处,歇棋嘎定帮。”

莫洁扯着歇棋嘎裤脚,道:“歇叔叔……”

问先打断道:“这是我叔叔,不是你叔叔。”

莫洁当即喝道:“你说甚么!”

问先再不敢目视莫洁:“好耶,也是你叔叔。”

众大笑。

莫洁继续:“叔叔,而今就有一忙,叔叔可帮得上。”

歇棋嘎连问。莫洁指了指问先:“让问先少爷与我等家去,让他看样东西便回。”

歇棋嘎也晓得府中规矩,一时无措,没言语。

莫洁见状,心中早已料到如此:“很快返家,那时郁老爷和夫人断然未回也。叔叔要是顾虑问先少爷安危,可与我们一块前去。况歇叔叔猛男至极,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歇棋嘎听罢,寻思道:“嗯,我是恁的牛逼,千百个男子皆近不得我身。且待在府中早有些闷,出去走走也好,谅两个女流同志没有大本事。”即答应同去。

小厮拦住道:“大胆歇棋嘎!老爷有吩咐。”歇棋嘎笑道:“怕甚么卵!很快回,很快回。”

小厮晓得歇棋嘎实力,不再阻拦。

众便至郎府。进屋看时,发现郎员外尸首依旧如活人睡熟般。然而,这仅是正面。郎夫人掀开被褥,把其翻身,问先二人瞥之,万分失色。歇棋嘎恨道:“啐!这群瘪崽子,没娘教,没爹管。正是:日了他先人!他妈卖批的个个老子的,老子只想甩他两耳屎,铲的他耳搓搓的!一群宗桑!”

莫洁问道:“阿叔,宗桑系咩?”

歇棋嘎道:“细妹,冬至宰的猪牛羊,就是宗桑。”

莫洁学会了,赶紧利用,大吼大叫道:“宗桑蠢样嘢!宗桑蠢样嘢!蠢sei嘅。”

问先却大笑,弯腰捧腹,道:“死就死了耶,再投胎便是,有甚好恼火?说甚么宗桑不宗桑的。”众不解,而莫洁火气上来,上前用劲掴了问先。

问先复大哭。莫洁要再打,问先急忙把脸贴在歇棋嘎裤脚上。歇棋嘎拦阻着莫洁,对问先说道:“少爷,怎能无礼?人家死了爹爹,你不哀叹可怜也罢了,怎的口出恶言,伤了她等女流同志?”

问先仍旧不敢把脸露出,回应道:“这哪里是恶言,人死后,素来都是如此。正是说真话会被打耶,往后再也不敢张狂了。”

莫洁道:“不是歇叔叔在此,定要打杀你,为我爹报仇,方趁我心!”问先听罢,抱的愈紧。歇棋嘎想起问先乃神医老祖,凌驾神医半边天,便说道:“少爷,治病去耶。”

莫洁二人闻言,各欣然尤甚,齐道:“问先,可治活咩?”

郎夫人把问先扯将过来,捧在怀中,道:“问先,你行乎?”

问先哭哭啼啼,满脸尽是眼泪水,道:“不治不治,此事与我何干,死的又并非我爹爹。”

莫洁闻言大怒,扯扯娘裤脚,道:“娘,把他放下来。”

问先发慌,抓着郎夫人衣裳,说甚么也不松手,大叫道:“姐姐莫放,姐姐莫放。”

郎夫人笑道:“问先,救人一命,七级浮屠,保你家世世代代顺风顺水,哪里亏杀你也?”问先道:“我以往救过恁样多的人,顺甚么风,顺甚么水,还不是被你女儿打。想顺的是飓风,长江耶!治病此事,我已是怯了,你们另寻高明罢。”

众大笑。莫洁道:“问先,不打你,你下来。”问先摇头,长音“嗯”了声:“才不要,爹爹说了,女人的话,除了娘亲,皆不可听之。你有甚话就说,听着哩。”

莫洁笑道:“把我爹爹治活,便永远不打你,但牙缝迸出个'不’字,你今必休于此也!”

问先发怵,瞥了瞥歇棋嘎,道:“我有叔叔,今日我会平安至家的。”

歇棋嘎晓得一家若是没有男子,会难过的紧。被人欺时,只得忍声。又早已可怜莫洁二人,即说道:“少爷,你若不治,叔叔留你于此做客,先家去。”言讫就假装往门外走去。问先大惊!再见凶神般的莫洁,速即改口:“叔叔候我一候,待治完病,与问先一同家去。”

歇棋嘎转身来,笑道:“少爷说甚么?叔叔没听清噫。”

郎夫人叫莫洁再别打问先,就把问先放下。问先匆匆躲在郎夫人后头,对歇棋嘎说道:“我治,我治。”

众笑语晏晏,齐声问道:“怎的治?”

问先忽正经起,止住哭,指着门外,道:“出去罢。不准偷看、偷听。”

众再问道:“何故?”问先不应,只是两眼戾气,斜视他等。众领意,遂速至门外。尔后,问先化为女鬼,闭眼打坐,念叨道:“山古!山古!”(鬼仙!鬼仙!)

话罢,从周边飘来两个身着微红服饰的可人女鬼,向问先报道:“嗦嗦。”问先指着郎员外,吩咐道:“糯糯生。”(把他弄活。)

山古们点头遵命。至郎员外旁,见其如残渣,可怜一阵,便开始医治。步骤不透露。

救治近一刻钟,竟屡次不如意,心生无奈,对问先说道:“嗦嗦,妹喂人,地克系,日虎夫加活。”(王,死久了,魂跑了,得找老阎。)

问先道:“次呵迷八,七哦腾德鲁慕斯。”(你们去吧,就说德鲁慕斯找他。)

遂山古们消退去。须臾,至老阎处,山古们把实情告诉老阎。

老阎耍着性子,不耐烦地说道:“德鲁慕斯恁的没用!治个人还来找我。”教:“把那郎员外揪过来!”

一鬼使牵出郎员外魂魄。老阎道:“郎小哥,家去罢,你命还长哩。”

郎员外流涕感谢,后随山古们回至问先处。郎员外见化成女鬼的问先,问道:“她是?”

山古们道:“德鲁慕斯嗦嗦。”

问先道:“话莫要多,哥哥,回身也!”就把郎员外魂魄推入体内。继而山古们赓续医治。未至一盏茶,山古们原本微红的服饰,变得紫蓝紫蓝的,无力说道:“嗦嗦,公也。”(王,走了。)

问先哪里不晓得山古们为了这本与己无关的阳间人,付出了甚多修行,亏也!后小声哭泣道:“十登一当。”(半月一次供奉)

山古们泯然一笑,道:“嗦嗦车棒!”(女王万岁!)道完就隐没去。

问先心中怀恨,怒道:“呸!阳间人的命,哪里有我的姐姐们重要!救救救,救的姑奶奶燥!姑奶奶降临阳间,哪里为了甚么狗屁救人!今晚不找几个人杀杀,怎能睡得好觉!”便化回原样,向外大叫:“喂!进来耶!”

众听着声,一溜烟跑来。除问先闷闷不乐外,其余人见郎员外恢复如初,皆欢天喜地,乐此不疲,屋中尽被笑声包围。

须臾,郎员外眨眼醒来,徐徐起身下床。莫洁赶紧上前抱住,两眼含泪道:“爹爹,你活了耶!”

郎夫人也泪两行,激动的不能言语。

郎员外笑道:“这得多亏德鲁……”

问先猛地咳嗽。郎员外就不再续说。郎夫人缓过劲来,问道:“德鲁甚么?”

郎员外思索许久,竟不知怎的回复。问先忽地说道 :“哥哥一定是想说,德鲁大叔。”

莫洁问道:“德鲁阿系边锅?佢医吼爹爹呀?”

问先道:“篮球蛮屌的一个阿叔,他给了你爹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在你爹爹睡梦时,他托梦来,告诉你爹爹'Live it up ,pretty hunk。’”言讫,再猛地咳嗽一阵,对视着郎员外,再头指门外。

郎员外领意。莫洁二人起先不舍,死死抱住不放。郎员外笑道:“我和问先妹妹去外头聊聊人生,很快便回。”

莫洁眼泪未干,说道:“甚么问先妹妹,他是弟弟。好耶,你们去罢。”

遂二人至屋外。问先道:“哥哥,今日抽空,买二牌位,上书着:巴星莫山古,柯伍山古。再买三只烤猪,供奉她们。姐姐们为了与她们不相干的你,险些降级成蓝鬼。你务必半月一次,供奉三只烤猪。若让姐姐们饿瘦了些,我拿你是问!晓得了咩?还有,莫要告诉阳间人我的真实身份、治病步骤。”

郎员外颔首领命。问先再道:“我问哥哥,害你的是哪里的强人?长甚么模样?”

郎员外答道:“乃一座如鸡冠的山脉,那处未成年小崽子忒毒,长得竟十足类似,皆如牛屎,兔屎,人稀屎,马屎,骆驼屎,羊屎……一般晦气。”问先大笑道:“我已知矣,他们毒些好,我正愁没人杀哩,今晚我替哥哥弄死。”

问先说完待进屋时,被郎员外扯住,道:“嗦嗦,不,问先,你为甚要帮我?我俩非亲非故。”

问先嘻嘻道:“非也!我问哥哥,你信鬼耶?人耶?”

“我信鬼,我信鬼!”

二人乐滋滋,齐步入屋内。莫洁再紧抱住郎员外,道:“爹爹,恁的久!”

郎员外道:“爹爹欲留问先弟弟在家吃饭,他不肯,故僵持许久。”莫洁倒怒视着问先:“你走!快些走!内爹爹系衰人,内系衰仔。内阿爹某用官,生出内尼个畜生,羞羞面!”

郎二人喝住莫洁:“莫洁,点同恩人巩嘢嘅?”

莫洁“哼”了声,把脸撇过一边,缄默尤甚。歇棋嘎笑道:“好耶,一家团圆。我和少爷也得家去,不然老爷夫人至家,不好说话。”

郎二人拿出多钱受与二人,他等皆不受,只愿速速至家。

遂郎员外遵照问先指示,一一如此做了,把二牌位放至女娲亲娘旁,一齐供奉不在话下。

文/呢砸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

呢砸丨长篇小说《落生》第三章

呢砸丨长篇小说《落生》第二章

呢砸丨长篇小说《落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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