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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我愿听到梵高每天的呼吸!

 fapdqj 2022-08-04 发布于安徽

编者按:民间有句谚语,叫做“自古英雄惜好汉,从来才子惜佳人。”人们喜欢用“惺惺相惜”这个成语来形容两个聪明才智相当的人彼此之间的同情与怜惜。

梵高与吴冠中,两位世界级绘画大师。虽不属于同一个时代,但他们的艺术却都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力。

毫无疑问,梵高是个永远的话题。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梵高!那么在吴冠中的眼中,梵高又是什么样的呢?来,让我们看看大师怎么说。

文/吴冠中

每当我向不知梵高其人其画的人们介绍梵高时,往往自己先就感动,却找不到准确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感受。以李白比其狂放不适合,以玄奘比其信念不恰当,以李贺或王勃比其短命才华不一样。

我童年看到飞蛾扑火被焚时,留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印象,梵高,他扑向太阳,被太阳熔化了!

梵高是以绚烂的颜色、奔放的笔触表达狂热的感情而为人们熟知的。但他不同于印象派。印象派捕获对象外表的美,梵高爱的是对象的本质,如同对象的情人,他力图渗入对象的内部而占有其全部。

印象派爱光,梵高爱的不是光,而是发光的太阳。他喜爱颜色,分析颜色,他曾跟从一位老乐师学钢琴,想找精彩的音乐,他追求用颜色的独特效果表现狂热的内心感情,用白热化的光明颜色表现引人堕落的夜咖啡店的黑暗景象。

我从青少年学画时起,一见梵高的作品便倾心,此后始终喜爱他,到今日这种喜爱感情无丝毫衰退。我想这吸引力除了来自其绘画本身的美以外,更多的是由于他火热的心与对象结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他的作品能打动人的心灵。

古今中外有千千万万画家,当他们的心灵已枯竭时,他们的手仍在连续作画。言之无情的乏味的图画汗牛充栋但梵高的作品几乎每一幅都显露出的心脏在跳动。

梵高不倦地画向日葵。他说:“黄色何其美!”这不仅仅是画家感觉的反应,其间包含着宗教信仰的感情。对于他,黄色是太阳之光,光和热的象征,他眼里的向日葵不是寻常的花朵。

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向日葵时,我马上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我在瞻仰一群精力充足、品行高尚、不修边幅、胸中怀有郁勃之气的劳苦人民肖像!

看过梵高的《向日葵》的人们,他们的深刻感觉永久不会被世间很多向日葵所混淆、冲淡!凡是体验过、留意过苦难生活、纯朴生活的人们,看到这画当会感到格外亲切。它令人恋念,落泪!

梵高喜爱土地,他的大师风景画不是景致,不是旅行游记,是人们生活在其间的大地,是孕育生命的空间,是母亲!他给弟弟提奥的信写道:“假如要生长,必需埋到土地里去。我告知你,将你种到德朗特的土地里去,你将于此发芽,别在人行道上枯萎了。你将会对我说,有在城市中生长的草木,但你是麦子,你的位置是在麦田里……”

他画铺满庄稼的田野、枝叶繁茂的果园、赤日当空下大地的热浪、风中的飞鸟……他的画面全部的用笔都有运动倾向,表示一切生命都在滚动。从天际的云到田垄的沟,从人家到篱笆,从麦穗到野花,都相互在召唤,在招手,甚至天在转,地在摇,都缘画家的心在燃烧。

梵高所画人像的背景即使是一片单纯的色调,也凭其带有剧烈韵律感的笔触推动极微妙的颜色变化,就像是流水的河面,其间还有暗流和漩涡。

人们常常被他的画意带进繁星闪耀的天空、瀑布奔腾的山谷。他擅长在极简单极丰富的色块、色线和色点的交响乐中托出对象单纯的本质神貌。

很多杰出的画家令我鄙视,如周方、郭熙、吴镇、仇英、提香、柯罗、马奈、塞尚……我爱他们的作品,但并无太多要求去调查他们绘画以外的事。

可是对另外一批画家,如老莲、石涛、八大、波提切利、德拉克罗瓦、梵高……我总怀着剧烈的欲望想了解他们的血肉生活,钻入他们的内心去,特别是对梵高,我愿听到他每天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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