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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又章

 错的多美丽 2022-08-04 发布于河北

这回王老师留的思考题是,如果你是一个领导,你的选人标准是怎样的?源出《为政》那句“举直错诸枉”和“举枉错诸直”,以下是一个非领导者不负责任且答非所问见识浅薄的乱谈。

关于“领导”这个角色,让我想起三个小插曲:
一、戏说牛书记
许多年前,一个同学刚师范毕业,分配到某乡小学教书,刚上班,就有校长主任专门问她:你和咱乡的牛书记有嘛关系啊?我同学姓牛,但和牛书记毫无关联。
二、民间干部说
去外地上学期间,当过一段时间宿舍长,记得有一回班主任要班干部开会,要求宿舍长也参加,我质疑“宿舍长”算不算干部,不知谁说,算个“民间干部”。
所以我的官方履历很简单,曾任短期民间干部——宿舍长。
三、主任说
许多年以后,阴错阳差调动工作,因为是从大众以为的安乐闲适地调到埋头苦干地,一时舆论满耳,最有趣的,就是某日某人告诉我,说谁谁惊讶你为什么调过来,问“她是想当主任吗”?
这是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段子,因为那一刻,我才知道,成为领导的梦想,原来如此深入人心。当然,事实证明,我不想当主任,虽然还是当了班主任,然后就自觉成为了一只小小的愚昧的陀螺。
今时今日,我开始努力做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普通老师,竟多有意外收获。

《论语》中多有领导之术,但大多纲领提契。如《学而第一》篇就有治国安民之策: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爱人,使民以时;《为政第二》篇开篇即“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治国总纲领,身居其位,德礼为先,则可得民心众望,接着论《诗经》那句“思无邪”,也将为政者思想纯正放到了第一位,为政如做诗,要温柔敦厚,贤德纯正,则民服若水到渠成。这固然有些夫子的理想化,但究其根底,确是长治久安的自然规律,如紧跟着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则再次强化为政理念。与其抡起刑罚大棒,让百姓由恐惧而逐渐生出钻空子的奸滑之念,不如清明教化,百姓有羞耻心,能自律,有服气。前者当然急功近利地快捷生效,却容易败坏人性,以致后来难预料的混乱,后者或许涓涓细流不可明见,却能春风化雨,长治久安。
《论语》后来还有一句“德不孤,必有邻”,直接就被拿来当作了北京奥运标语用句,可见,为政者对“德”的重大施政意义,古今有通识。

中国历史在漫长的更迭延续中,也以事实自我纠错,拨乱反正,从而成就了独有的一些历史规律。民心所向,以德为政即其一。而《为政》篇后来有一章哀公问政,虽然不及他的下属季康子问得境界高,但也在孔子的回答中解出了又一则历史规律:如何用人则民服。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正直的人才与奸邪的臣子,哪个为上,决定了民心所向。这里有个基础问题,在安置人才与小人(非与“君子”对举之小人)之前,身为领导,能否明察谁是人才谁是小人?按理说,人才的才干是锥子尖,应该可以脱颖而出,但现实是即使是锥子尖也需要个麻袋试一试,且,有的小人也不乏这类“锥子尖”,尤其小人更容易发现领导喜欢的是哪类“锥子尖”,那么只要稍加突击修饰,伺机而出,落到领导眼里,后来就有许多成长的弹性空间了。宫廷剧里多少妃嫔正是诸如此类地挣得君王恩宠,至于能否固宠,当然还有许多幺蛾子,小人得志同理。
譬如王安石变法。王安石是历史公论的私德清明,正直无私的人格代表,所倡导的变法也立意改变宋王朝积贫积弱的问题,他的缺失除了他的眼光太超前,经济策略有的不大接地气,还有就是他后来因为重用了一群急功近利的小人,他的政令在实施过程中遭到了篡改与架空,以致呕心沥血的变法,终无所成。
这个例子里,王安石有德有才,他的部分手下或许有才但德行欠缺,于是好好一次经济革新最后演变成了朋党间的政治风雨。翻手覆手,谁也没成为真正的赢家。王安石也从此在历史上留下模棱两可。
所以,说到底,领导的智慧与眼光很重要。第一要能辨得出,第二还得hold住。否则,小人大都野心勃勃,难免得势日久,生出几分僭越之心。
可是为什么无数的历史现实生活中某些为政者经常还是喜欢“举枉错诸直”呢?这是因为,那些所谓“枉者”真的比“直者”好用。魏征命好,遇到唐太宗,彼此成全了美名,但其间,唐太宗略有玩溺,魏征大人便要进尽忠言,不管逆不逆耳,刺不刺心,太宗几番想要杀掉他,绝对符合人性真理,不过机缘巧合,太宗终究是太宗,加上还有长孙皇后的大礼监督,魏征能活下来,且算善终,实在幸运。
再看“枉者”们,善于投人所喜,言语媚好,您想一,他们马上能做到二三,甚至更周全体面,省了有司许多力气和脑筋,又何乐而不用?哪怕明知他们或许投机钻营,偶尔狐假虎威,只要不出大格,也就睁眼闭眼罢了,关键时刻小施训诫,拽拽手中线,明确下主权,枉者们也自然识得眼色,唯唯而诺,于是天下太平。
两千多年前的孔子,眼见礼崩乐坏,眼见大厦将倾,心里急,却更多无可奈何。他是“直者”,才干并非只有空谈,“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他最辉煌的一段执政为官,是五十多岁做了大司寇,是中央最高司法长官,据《史记》载:
“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
后来的故事就又回到了老套,国君收受了对手进贡的美女玩物,孔夫子的政治事业功败垂成。

私下瞎聊,人问,作为领导,是用老实人好还是用不老实的人好,众曰,用老实人纯粹干活儿可以,不能提拔,因为他们不会标榜,看上去成绩总不大漂亮。或许问题外行,但一味埋头拉车,不懂标榜装潢,干了半天好似没干,的确需要领导预备更多耐心,这也是个周知事实。
然而,还是在《论语》里,夫子还留下这样一段话: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这段话明确表示,如果你身在治世,还甘于贫贱,不思功名进取,其实是一种耻辱;如果身在乱世,却骤得富贵,也是一种耻辱。生逢其时,就要积极入世,生不逢时,就该恰当出世,可是,不知当年老夫子,觉得自己是在有道之世还是无道之世,看他一架木车,极尽颠沛,还是斗志昂扬激情洋溢地行进在入世路上的姿态,他大概终究放不下那颗“治世”的心。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
子 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

夫子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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