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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沈西城 倪匡对写小说自有一套理解，认为“勤写”是成功的不二法门，也不必故作学究。 倪匡仙去后，他的科幻小说谁来继承？我不才，补笔写原振侠、罗开，狗尾续貂，不成一格，出版后，通通给我扔进垃圾桶，再不敢揭盖。也有吃了豹子胆，勇者无惧者宇无名、谭剑等，前后写了不少，能成器否？尚要待考。宇无名早逝，担子落在谭剑身上，期他努力。倪匡走了后，香港科幻天地更显空虚，难怪有人恸哭，有人涕泫。这大可不必，没有科幻小说，非是末日来临，咱们收拾残心，面对将来，天上倪匡当所乐见。  关于小说写法，倪匡生前也曾跟我说道过， 夜雨霏霏，冷风萧萧，举盏对饮，谈及小说，倪匡始终认为：“只分两种：好看和不好看。好看的小说非常简单，定必要有丰富的情节、鲜活的人物，小说写得不好看，里面有再多的学问、道理、艺术价值，都没有用。”我问他是否剑指台湾社会科幻小说，笑而不语，啜一口醇醪，强调一名作家的责任，是写出让读者读得废寝忘餐的作品。引伸下去，就是不能把作品写得沉闷呆滞，看得人头晕脑胀。问：缘何卫斯理小说独缺爱情元素？倪匡罕有地承认缺失：“我的小说中处理爱情不算高明，我觉得爱情故事实在太简单了，难有什么变化……科幻小说跟爱情小说不同，由于情节往往太过丰富，无法多费笔墨去描写男女主角的感情冲突。”有点道理，但我不能完全认同。 倪匡是跟金庸并列的大作家，常有人问：“倪先生，如何成为一个小说家？”倪匡例必三声哈哈笑，答案都一样：“开始写呀，即刻写，不断地写，只要开始写，就越写越好！”（真的如斯简单？I doubt it!）小子宇无名曾经问倪匡：“当今香港科幻作者，谁最有潜力能写到阁下那样的成绩？”答案千篇一律：“写得勤的，都很有潜力！”讲了等于白讲。很多人都说倪匡的字体难懂，我不认同，他的字写得不错，而且清晰。对此，倪匡说过：“许多人说看不懂我的字，有专人排我的字，这是虚构的。是那时候一份稿会剪开十多条，几个人一起排，哪有专人负责？”倪匡谬矣！《明报》排字房领班陈东告我倪匡的字比较潦草，节省时间，他安排固定工友负责。莫非陈东打诳？  倪匡生前，八零年代末吧，作家协会举办小说训练班，黄仲鸣恳邀倪匡担任讲师。倪匡跟学生说：“每个人都想知道小说应该怎样写？其实写小说容易得很，只要有大量没意思的话。”学生起哄，他们想要听的绝不是这些废话，而是胡菊人那样条分缕析的理论。倪匡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岂能满足学生的求知欲？大喝倒采，必然。倪匡曾订三条写小说方式：“头好、中废、尾精。”有人指出倪匡小说结尾多不精采，好个倪匡，不慌不忙回答：“只卖数十元的一本书还苛求什么？我写稿并非文艺创作，只是为了满足副刊的需要。”不看白不看！写小说，倪匡，从不打腹稿，不过开始之前，大约的情节总是有的，到正式写作时，起了变动，甚至会变得面目全非，一九六九年的《湖水》，开始时，打算写一个“鬼上身”的故事，“后来这种想法不能为当时社会所接受”，硬将故事说成人为，扭扭捏捏，不伦不类，倪匡耿耿于怀。相隔十年写了《木炭》，承认有鬼魂的存在，弥补此憾。 中国小说重想像欠推理 提到科幻小说，不少人厚外国、薄中国，说中国科幻小说少，是由于缺乏想像力。倪匡义愤填膺，骂道：“见你妈的鬼，中国人的想像力一向很丰富，你看《山海经》、《淮南子》等古书，其实就是想像类型的科幻书，后世中国科幻小说不多，主要是中国人不重视科学。既不重视、自然不讲求证据与推理，科幻小说也就难生存。”我插嘴：“正因如此，中国的推理小说昌盛不起来，无法追近日本。”倪匡说了声“yes!”，同意小叶说法。我在东京时，接触过松本清张、三好彻、伴野朗等大家，通过相谈，得一结论：“日本作家心思慎密，讲求条理，松本清张当年写《点与线》，跑遍东京都内的电车路线，取其时间差，方能贡献出名震文坛的杰作。”香港作家焉肯如此，不说主流，推理小说连二流都不及！古稀后，某天，倪匡坐在桌前，握管久不能出一字，以为一时偶然，翌日、大后日，亦复如是，彩笔飞走，到了顽童倪匡口里，变成：“写作配额用光了。” 倪匡最后一部卫斯理是《只限老友》（我是他小弟，不能看。），可不完整的、真正最后的小说作品，是替梁凤仪的《我们的故事》所写的第一章内容，仅三句话——“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梁凤仪在香港出生。哈哈哈哈！” 二零二二年阳历七月三日（农历六月初四日）卫斯理舍弃地球生活，出发赴星际，去了哪个星球？我们地球人皆不知道，我猜想：按他性子，必四处漫游，今夕月球，明日火星，后天木星……随心所欲，逍遥快活，倪匡兄，小叶妒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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