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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山东一小贩被从监狱接到北京,进干部序列,享受18级待遇

 历来现实 2022-08-04 发布于北京

1950年4月,中共山东省委突然接到一封中央来函,请代为寻找一个叫“牛宝正”的人,可是并不知道此人的具体地址。

这偌大的山东省,只知道一个人名,这该怎么找?山东省委的同志看完信,不由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着手。

当然,竟然是中央领导同志下达的任务,即使这件事不好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办,于是开始派人四处打听消息。

不久,有一个同志听说了这件事,就向组织反映说:他以前在渤海抗日根据地工作的时候,与一个叫牛宝正的人打过交道,这人大概是无棣县城关附近的人,但是不是中央领导要找的人,就不好说了。

此时,山东省委也没有其它有用线索,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就将一纸公文下到了无棣县委办公室。

最后,这个寻找“牛宝正”的任务,就落到了县委办公室干部张学德的身上。

张学德经常去基层走访,了解信息多,立刻开始查找。当时,无棣城关区委正召开乡村基层干部会议,张学德骑上单车,直接赶去了现场。

经过城关区委相关领导同志的同意,张学德走上主席台,用扩音话筒对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告知了这一则特殊的“寻人启事”。

半个月后,有人向张学德的反映:县城东关有一个管制犯人叫牛宝正,不知道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张学得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赶往城关公安局了解这个人的具体情况。

据城关分局局长张权温的介绍,这个“牛宝正”的经历比较复杂,曾经当过无棣县警察局队长,后来还在外地的国民党监狱当过看守班长。解放后,由于其特殊身份的历史问题,所以被列入必须接受管制的“反革命分子”。

张学德心里一愣,这怎么可能是中央领导要找的人?!本想转身离开,想了好一会,觉得把这人叫出来问问,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张学德就以“审查人员”的名义,去审讯室里与“牛宝正”见了面,让他谈谈自己过往的历史。

让他没想到的是,随着牛宝正的“交代”,竟然是一段早年鲜为人知,险象环生的关于革命斗争的故事。

1886年,牛宝正出生于山东无棣县后牛村,父母均是勤劳朴实的普通农民,依靠租种地主家的田地维持基本生活。

由于家里贫困,牛宝正只念了一年书,就被迫辍学回家干活。后来,全家人投奔亲戚迁居到无棣县东关生活。

1919年,牛宝正机缘巧合进入无棣县警察局当了一名骑兵。三年后,因为上司的信任和赏识,他还被提拔为警察局分队长。

此时,国内军阀连年混战,山东时局动荡不安,牛宝正不想为当局效力,经过再三考虑,最后选择了辞职回家另谋出路。

1931年,牛宝正通过朋友的帮助,在北京草岚子监狱找到了一份看守的工作。

草岚子监狱,当时是国民政府在北平的一个临时看守所,里面关押的大都是在平津地区逮捕的共产党人,因而也叫“北平军人反省分院”。

由于叛徒的出卖,中共河北省委书记殷鉴、省委委员安子文、薄一波、刘澜涛、杨献珍等一批中共北方秘密党员均不幸被捕,全部都关押在此。

牛宝正初来乍到,加上性格敦厚,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不像其他看守员一样颐指气使,对监狱里的“政治犯”大声吆喝和叫骂,这让“犯人”们对他颇有好感。

有一天,山东老家突然给牛宝正寄来了一封信,说是家里老母亲突发重病,现正四处筹钱医治,让他尽快寄些钱回家。

牛宝正十分着急,原本想请其他看守代自己写一封回信。然而,他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妥,因为与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算是看清了这帮人的嘴脸,全都是“兜里揣着死耗子,却冒充打猎人”的小丑,几乎无一例外。

并且,他们特别嫌贫爱富,万一让他们知道家里目前经济窘迫寒酸的状况,肯定会对自己尽情嘲讽奚落,以后更看不起人……

可是,牛宝正又不太识字,根本无法写回信,这该怎么办呢?

这天,牛宝正在监狱值勤,走到一间牢房门口,看到里面的杨献珍在念念有词,说着他听不懂的外国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牛宝正轻声把杨献珍叫到牢门口,打量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应该是个文化人吧?”

“以前读过几年书,让你见笑了,长官找我有事吗?”,杨献珍看着牛宝正,眼神十分警惕,直接开门见山的反问。

牛宝正用手摸摸头上的军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代俺写一封家信,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哦,那没问题,只是小事一桩而已。”杨献珍有些如释重负,不假思索回答道。

“真的吗?那明天俺来找你写。”牛宝正不由有些兴奋。

“可以,记得带纸和笔。”

“好嘞!”

……

第二天,牛宝正找了借口,一个人偷偷来到杨献珍的牢房,让他为自己代写家书。

两人配合默契,牛宝正负责口述,杨献珍执笔,折腾了四十多分钟就完成了。

此时,国内革命形势极其严峻,大家都深陷牢狱,早已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但是同志们仍然对革命充满了热情和信心。

在殷鉴、安子文等同志的主持组织下,也成立了“草岚子监狱党支部”。大伙儿一起相互学习,相互鼓励,耐心等待党组织的营救行动。

但是,由于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久而久之,有些革命意志不坚定的同志,难免会出现思想上的波动,所以特别需要一个“情报员”,告知他们外界的一些信息。

因为帮牛宝正写家书,杨献珍大致知道他家里的境况,这个堂堂七尺男儿聊到母亲病重的事情,又不能回家照料,竟然几度哽咽。这让杨献珍动了心思,认为牛宝正这人品性不错,应该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于是,杨献珍就把这个想法报告了监狱党支部。没想到,大家平时对牛宝正的印象都不错,就让杨献珍刻意试探一下。

此后,只要是看到牛宝正值勤,杨献珍都会有意无意主动与他搭话,聊聊监狱里的琐碎事,扯扯家常事。两个人渐渐也就熟络了许多,彼此之间多了几分信任。

这一天,牛宝正刚刚上班,按照惯例先到各个牢房去巡查一遍,走到杨献珍的那里,两人就开始聊上了。

“牛兄弟,最近你妈的身体好些了吗?”,杨献珍靠在门口,对着牛宝正问道。

牛宝正摇摇头,苦笑着回道:“俺也不清楚,家里还没给俺回信呢!”

“哦,那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杨献珍用左手朝自己摆了几下,示意牛宝正靠近一点说话。

等到牛宝正走近了,杨献珍突然掏出几个银元塞进他的手里,一边说道:“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寄回家里去吧!”

“这不能要,不能要。”牛宝正连连推辞,想把银元重新塞回给杨献珍。

杨献珍把手缩回去,双手放在身体背后,对着牛宝正说道:“牛兄弟先收起来吧,要不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好,我有事请你帮忙呢!”

听杨献珍这么说,牛宝正赶紧用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才把银元装进口袋,随后说道:“有啥事?你说吧。”

“牛兄弟,我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就喜欢读书看报,可如今关在这监狱里头,哪里都去不了,你能不能到街上买些书刊报纸进来,让我也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啊。”

牛宝正虽然不太识字,但早就从看守同伴那里听说,这里关的都是“政治犯”,那他们看的书籍报纸也多半是监狱方面禁止的,听杨献珍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开始犹豫起来。

“牛兄弟你放心,只买街头到处卖的,人人都能看的报纸。”杨献珍察觉牛宝正的神情不对,赶紧继续补充。

牛宝正低头又想了一会,脚用力一跺,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这才咬牙回答:“可以!但是请你不要对任何人泄露,否则俺性命难保!”

“这是肯定的!”杨献珍斩钉截铁地回答。

此后,牛宝正就成为了草岚子监狱里中共党支部唯一的“情报员”,大家还给牛宝正取了一个英文代号“OX”,即牛的英文发音“奥克斯”。当然,这个代号连牛宝正本人都不知道。

这一条秘密战线的顺利开通,让狱中的同志们增添了革命斗争的信心,有了“扛着红旗出狱”的坚定信念。以后的四年里,竟然从来都没出现任何纰漏。

1934年,牛宝正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升任为看守班长,除了利用职务之便,给狱中党组织购买进步书刊以外,还担负着送情报的工作。

有一次,国民党当局派了两个特务伪装成“政治犯”,混进监狱里进行侦查情报,试图破坏大家的团结,劝说同志们一起投敌。

牛宝正得知消息后,立刻偷偷告诉了杨献珍。从此,这两个特务在监狱里被彻底孤立,跟谁都说不上话,更别说打探消息了。最后,这次秘密“潜伏”行动只能终止。

还有一次,国民党获取了秘密情报,怀疑狱中有共产党的秘密组织存在,于是调了一个宪兵队进驻草岚子监狱,开始对所有“犯人”进行审查和监视。

牛宝正立即将此情况秘密告诉杨献珍,让他们早做准备和防范,使得狱中党支部有了充足的时间,在这方面有准备有组织地展开斗争。

有时,牛宝正还会参加“陪审”的工作,每次看到“政治犯”们面对审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英勇不屈的气势,慷慨有力地答辩,都会让他的思想受到很大触动,不知不觉政治立场也逐渐发生改变,成为了一名同情革命的进步分子。

牛宝正不太识字,但只要杨献珍列出书名,他都会想方设法到外面书店去购买,许多马列共产主义著作都被秘密带入监狱,最后由杨献珍等人来负责翻译抄写,组织学习,把监狱变成了学马列主义的“学堂”。

后来,牛宝正还冒着生命危险,积极配合北平地下党组织,对草岚子监狱里的同志进行营救。

1936年,全国抗日统一战线达成,国共合作宣言发表。中共方面各地党员干部人手紧张,北方局刘少奇就给中央写报告,认为应该根据形势需要,将被监禁在草岚子监狱的五、六十名党员全部营救出来。

中央很快予以批准。北平地下党随即联系上牛宝正,让他迅速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狱中党支部。

安子文、杨献珍等人刚开始并不相信,误以为是敌人的诡计,坚持拒绝执行。

北平地下党同志没有办法,只好再次让牛宝正秘密通知,并随信附上中央批准文件的抄送件一份,狱中党支部这才相信,决定即刻执行出狱计划。

当时,国民党为了笼络人心,规定草岚子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只要在报纸上公开刊登,以后“反共”的政治立场,就可以直接获释,从此走出监狱。

大家想要顺利出狱,似乎只有采用这种方式。然而,只要细想就会发现,敌人这一招歹毒无比!一来这相当于公开放弃自己的革命信念,此后背上叛变的罪名。

二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立场,即使出狱了,党组织还怎么相信你?其他同志会怎么看你?无论如何辩解,恐怕都无济于事,就算跳进黄河恐怕都洗不清。

狱中党支部考虑到这样的复杂情况,写了一封长信,通过牛宝正转交给了北平地下党,随后又被送到了刘少奇的手里。

他们在信里提出了三点:一是如果党组织一定要求他们必须出狱,这个登报“反共”的决定由组织负责。

二是他们出去后,党组织必须承认他们依然是中共党员,并安置工作。三是这件事必须是中央确认批准,他们是依令行事,以后无需立案审查,也不能追究此事。

刘少奇阅信后,派人专程找党中央批示回复,一致同意按计划进行。随后,北方局将向中央建议的主要内容以及中央的批复文件各抄送一份,全部一并送进了监狱。

草岚子监狱党支部终于相信,这是党组织的决定,于是他们开始实施出狱计划。

国民党当局一下子收到这么多出狱要求,一时也难辨真假,反而有些迟疑了,这件事竟然耽搁了下来,一直也没有确切消息。

安子文、刘澜涛、杨献珍等监狱党支部负责人一起认真研究,认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反而会引起敌人的怀疑,还是分批出狱比较妥当。

于是,安子文、刘澜涛等9名同志再次请求出狱,最后顺利离开。半个月后,赵林、冯乐进等21名同志再提出请求。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前后61名党员同志按照此法如愿出狱。

当然,大家出狱后,有时还会遭到国民党特务的跟踪。因此,大家都各自分散行动,即使在街上碰到,也尽量不说话交流。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大家才各自秘密联系找党组织,并接受党的工作分配。

牛宝正尽管百倍小心,高度警惕,可惜百密终有一疏,因为与“政治犯”交往过于频繁,还是引起了监狱当局的怀疑。

不久,国民党就将牛宝正逮捕入狱,一顿严刑拷打,逼问其罪责,没料到牛宝正宁死不屈,始终一言不发,让当局束手无策。最后,即使手里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依然判了牛宝正死刑。

北平中共秘密地下党获知消息,对牛宝正展开了一次紧急营救行动,并且最终顺利将他逃出草岚子监狱。

随后,经过周密策划,北平地下党同志又将牛宝正及其家属护送出城。此后,牛宝正就与中共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回到山东老家以后,牛宝正吩咐全家人保持低调,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多年来,牛宝正全靠当一名小贩,做一点小买卖,勉强维持全家生计。若是别人偶尔提起他当年在北平当监狱看守的事情,牛宝正要么转移话题,要么沉默不语,因而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这段对革命有功的“历史”。

如今,牛宝正眼看身陷囹圄,还背上了“反革命分子”的罪名,面对张学德的“审查”,只能如实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希望可以早日解除管制。

张学德随后把初步了解的情况汇报给了无棣县委。不久,上级回复称,此事要上报中央领导,才能进一步确认牛宝正的身份。

新中国成立以后,安子文、杨献珍、刘澜涛等革命元勋,并没有忘记牛宝正,大伙儿齐聚一堂的时候,聊起草岚子监狱里的往事,就免不了提起他的功劳。

1950年,杨献珍就此事主动联合大家签名,写了一封信报告中央,请求派人寻找牛宝正的下落。可惜时隔多年,大家只记得牛宝正是山东人,于是就委托山东省委寻找。

听说找到了“牛宝正”,大家都欣喜不已,就提供了更多的监狱生活细节,让张学德继续去追问和“审查”。

经过多次约谈,张学德终于确认眼前的这个管制犯人“牛宝正”,正是中央领导们要寻找的“恩人”!

张学德告诉牛宝正,那些以前在监狱里的“犯人”,现在都是新中国的重要领导。牛宝正不由大吃一惊,连声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经无棣县委批准,张学德宣布对牛宝正解除管制,并按照中央的指示,随后将安排他全家一起进京。

牛宝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确认后,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抓着张学德的胳膊,说不出话来……

不过,当无棣县委紧锣密鼓安排牛宝正一家人入京的时候,牛宝正却犹豫了,突然就不想去了!

张学德上门追问原因,几次劝说之后,牛宝正才道出了实情。

在牛宝正看来,认为自己并没有为党立什么大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其次就是多年来在家乡生活惯了,担心此次进京以后会水土不服。最后,由于儿子一直在外地做水利方面的工作,一直没有联系上他。

张学德就把这个情况汇报了,无棣县委商议后决定,先安排牛宝正一人进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随后再安排他的家属前往。

牛宝正入京后,刘澜涛、杨献珍等多位领导亲切接见。众人聊起草岚子监狱,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几年前,不免颇多感触。

后来,牛宝正还是接受了老朋友们的提议,回到了北京市公安局草岚子监狱做预审工作,享受干部行政十八级待遇。

1954年11月,牛宝正因病医治无效,最终在北京逝世,享年68岁,走完了他看似平凡却又值得回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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