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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战坪坝(上)

 鄂中京山 2022-08-05 发布于湖北
蚕食根据地
日军盘踞全县“点线”后,进一步向京山现域的各块抗日根据地蚕食。在京北县、京安县、京钟县根据地内交通枢纽的集镇设据点,修公路,妄图分割成片抗日根据地,对京北先后插据点到天王寺、新街并强修永石公路(永兴至石板河),对京安先插据点在大山头,后企图强占坪坝镇对京钟先后在吴岭、刘集、下洋港、何集设据点。广大抗日军民为保卫根据地,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斗争……

三战坪坝(上)

方正平

1940年6月,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首长,根据中原局刘少奇同志6月7日“大悟山既不能固守,以不固守为宜,纵队发展方向应向路西”的指示,决定部队西进京(山)安(陆)县白兆山区,消灭盘踞白兆山、大山头一带的伪顽武装,使白兆山、大山头连为一体,让安陆、京山、随县边缘地区的抗日根据地得到进一步巩固与发展,扩大鄂中根据地。

为了完成这一重大战略任务,6月14日,李先念同志命令纵队八团从安陆、应城交界地区向白兆山进军,并亲率我平汉支队一、二团从赵家棚出发,穿越襄花公路,横渡府河,对国民党安陆顽县长彭炳文及其反动武装杨弼卿部进行分割包围,消灭后,又争取了严叔端部放下武器,于6月20日,全歼了日寇的忠实走卒、“黑色伪匪”丁巨川,夺取了鄂中重镇坪坝。

坪坝镇,位于白兆山与大山头的夹缝里,是一个三面临山,一面傍水的重镇,方圆四五里,周围有坚固的石墙。它位于京安的心脏地带,北连白兆山脉,西与大洪山接壤,东有襄(阳)花(园)公路,南有宋(河)应(城)公路,它的周围,有安陆、云梦、京山、钟祥、随县、应山等十余座县城,是联系鄂中广大山区枢纽,通往鄂中各县的门户,占领和控制这块地盘,具有十分重大的战略意义。

坪坝重镇被我军掌握后,它的四周安陆、京山、随县、云梦、应城、雷公店、三阳店、宋河等敌据点的鬼子,都日夜感到不安,因为这个阵地,就象一把尖刀,插入了他们的心脏,在他们相互联系的中心,设置了屏障,严重地威胁着他们的安全。因此,日寇很快纠集强大的兵力,先后三次向坪坝发动疯狂的进攻,企图夺走坪坝。我这里要回忆的,就是我军为保卫京安抗日根据地,控制鄂中,而与鬼子进行的三次坪坝保卫战的故事。

日寇第一次攻坪坝,是在我们占领坪坝不久的1940年7月初。那时,我在豫鄂挺进纵队平汉支队任政治委员。支队司令部住在坪坝北偏东约十华里的安陆响塘湾。

7月的湖北,真象个“大火炉”。地处鄂中的响塘湾一带,虽然山峦起伏,林木森森,气温却也不见降低。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很好的睡觉。

破晓时分,支队司令员周志坚和我,正在屋里研究敌情,一个侦察员汗水淋淋地跑进来报告说:“雷公店通坪坝的公路上发现大股鬼子步兵。谢苹同志还留在公路北的山上继续观察。”

我们听了他的报告,沉思了半天。一会,周志坚同志对我说:“老方,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寇三师团第三八0四部队,从安陆城调来两个大队近一千二百人,昨夜集结在雷公店。看来我们的估计没有错,这股敌人倾巢来犯了!”

我说:“是呀,坪坝在我们手里,敌人连做梦都想在这里插上他们的'膏药旗’,不过,听这里的群众讲,坪坝这座堡,易守难攻,自满清以来,除我们上月攻进去外,还没有什么队伍攻克过。”

这时,参谋长弯着腰身,还在桌面上察看着地图,听见我们谈话,便转过身来说:“这次敌人可是准备拼老命哩。怎么样?就按我们昨天研究的计划行动吧。”司令员和我都表示同意。他便大步走出去下达命令去了。

参谋长刚一出去,门外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个农民打扮的青年,他就是支队侦察参谋谢苹同志,他脚跟还未立定,便亮开粗嗓门喊到:“首长,鬼子带着好多的箱箱担担,还有一捆捆铁丝网,看样子是想来坪坝长期安家罗。”

“小谢,喝口水慢慢说,敌人究竟来了多少?”司令员想最后证实一下我们的判断。

谢苹做了个赶鸭子的姿势说道:“昨晚在雷公店集结的一千多鬼子全来了。联队长奥津起三郎也来了,我看他骑匹大洋马,跑下稻田撒起蹄来。当时我躲在山坡的刺林里。哼,看着要收割的稻子被他糟踏,我恨不得马上就给他这么一家伙!”他拍了拍身上的一枚手榴弹,遗憾地说:“可又怕暴露了目标,误了大事。”说到这里,他刚坐下喝了口水,忽地又握了拳头,余怒未息地对我说道:“政委,我算是把奥津起三郎看透了,他是吃惯了国民党那号'豆腐,如今想把我们也当成“豆腐’,非硌掉他的牙不可!”

我们看着他那充满胜利信心和调皮的神情,不禁想起了他参加革命的经历。他是江西人,十四岁就参加了红军,长征中,在十二团团部内卫班当警卫员。那时,他人小,又机灵,大伙都亲热地叫他“谢花生”。江西广昌战斗,团部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在情况最紧急的时候,他带领内卫班的几个小鬼,用几束手榴弹把敌人打了下去,光荣地立下了战功。后来,他先后担任侦察连长、侦察参谋。他易于激愤却勇敢老练,性情调皮而心灵聪慧,工作很出色。我一想到革命队伍里有这样的战士,心中不觉十分高兴。我说:“小谢,你该休息一会了。”他说:“确实疲劳了,可现在躺不住。”

傍晚,部队已进行了紧急集合。战士们听说要打奥津起三郎,个个都精神抖数。因为奥津起三郎曾骂过新四军是“小小毛猴”的话,早就通过情报人员传到了战士们耳里。很快,司令和我就带着一团一、二两个营和二团二营向王义贞店方向的敌后侧迂回,占领了安(陆)坪(坝)公路两侧的几个山头,进入了埋伏阵地。

天已亮了,远近的田野,不见一个劳作者。日本帝国主义引来的战争祸水,破坏了中国农民传统的耕作习惯,不过,这寂静的环境,倒是更增加了激战前的严肃气氛。

鬼子在两山之间的大路上,蠢笨地爬行着。当他们的先头部队摇摇摆摆地接近坪坝时,突然发现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他们慌了,掉转头来,虽然迅速占领了公路旁边的一些山岗、土寨,可还是暴露在我军阵前。是时候了!司令员向我递过一个征询的眼光,我点了点头。只见他猛一挥手,刹那间,叫敌人心惊胆颤的冲锋号声,山鸣谷应地响了起来。

“冲呀”!一团团长卷起双袖,露出一双粗壮的臂膀,手持驳壳枪,勇敢地指挥着他的部队,象猛虎般地扑了下去,一口气就攻下了敌人占领的五个寨子,把敌人赶下了山。战士们正待继续往下冲,有的已经在鬼子的尸首上摘取枪支弹药和收集铁丝网了。司令员立即下令:“暂时不要追击,赶快抢修工事,准备敌人反扑。”于是战士们紧张地行动起来了,并且边干边打趣地说笑道:“'小小毛猴’这回可把'大大的皇军’打得屁滚尿流啰!

“这回,咱可不光是坪坝山上的'毛猴’,而是'齐天大圣了!’”

“哈哈哈……”

太阳从白兆山后悄悄地升了起来。阵地上还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我们和谢苹走到一连的阵地上,只见一个小战士,没有参加修工事,坐在一棵松树下面,双手举着一块大麻石,把敌人丢下的一捆铁丝网砸得卡嚓卡嚓响。砸一下,骂一句:“去你娘的,我砸死你!”我看着十六七岁的他那悲愤的样子,问谢苹道:“他是谁?”

“一连战士小周。”

“小周,什么事情这样激动呀?”我走拢去问他。

“政委,我,我,要报仇啊!”他抬起头来,又大又红的眼圈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报什么仇?”我想,他一定同鬼子有着不寻常的深仇大恨。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哭得伤心极了。原来,小周是本地人,前不久才入伍。日寇上次来坪坝安据点时,坪坝周围的群众,都被抢劫一空。小周的家,也被鬼子闯了进去,拉走了他家的牲畜,还糟踏了嫂子。他娘死活不依,被鬼子当胸捅了一刺刀。晚上他哥回来,吞不下这口气,半夜带把斧子,想摸鬼子的炮楼,又被鬼子一枪撂倒在铁丝网下。

我说:“小周,你别哭了,也别砸了,把力气省下来吧。刚才我们不是把鬼子赶下山了吗?等会还有机会报仇的,日寇欠我们的血债多着呢!”

小周望着我,孩子般地揉了揉双眼,突然地跳了起来,就地找了几块大石头,三下两下就把一个坍塌了的小地堡垒好了。

中午十二时左右,太阳正当顶,鬼子果然开始反扑了。山炮、小钢炮、掷弹筒、重机枪的枪弹汇集在一起,雨点般朝我军阵地飞来,我们的战士们,隐蔽在发烫的工事里,沉着地还击敌人。流血、牺牲,更激起战士们坚决击退敌人的顽强斗志。

日寇的冲锋,一次又一次地被我们打退了,我军的反击,一次又一次地取得了胜利。敌人连续发起四次冲锋。都被击溃了,上百具尸体狼籍山壑。他们没有夺取一寸被我军占领的阵地。

下午五时左右,鬼子发起了第五次冲锋。这一次,山炮和小钢炮打得特别凶,象是一口气要把剩下的炮弹全部打光似的。一时,山上砂石横飞,硝烟弥漫;山下的鬼子指挥官,挥舞着指挥刀,撵着鬼子兵一窝蜂地“嗷嗷”叫着,向正面一连阵地涌来。鬼子孤注一掷了。

“政委,还是让我去一连参加战斗吧!”从战斗开始就要到一连去的谢苹,又向我提出了要求。

“受得了么?”我想他从前天就不曾很好地休息一会了。

“你们怎么仍在指挥战斗呢?”谢苹调皮劲又来了。

“好,你去协助一下连长吧。”我耐不住他的硬缠软磨,而一连阵地上确实又需要人,便答应了他。

谢苹高兴极了。一眨眼,就猫腰奔到了一营一连占领的土寨,和战士小周一起,隐蔽在半截墙根下,从腰上拔出手榴弹,一个个摆好,说:“小周,沉住气,等鬼子走近,我们的'马克沁’发言的时候,就把这玩艺统统扬出去,要鬼子滚皮球!你说好不好?你玩过皮球吗?”

小周没有吭声,但是,他笑了。

鬼子冲上来了。我军的“马克沁”,突然喷出了火舌,为鬼子奏响了“送终曲”,一束束手榴弹在敌群中开了花。前面的鬼子撞着后边的鬼子,哗地退了下去。“杀!”一连长和谢苹带头跃出了掩体,把鬼子打得失魂落魄,拖了重机枪逃命。谢苹骂道:“狗日的,还想把这宝贝疙瘩带回去,我们还想用用哩。”他带着小周和几个战士,勇猛地向半山腰冲去。谢苹等人夺到了机枪正往回走,在离阵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狡猾的鬼子见我们人少,又返身涌了上来。谢苹立即命令:“我和小周掩护,其余立即回阵地。”说着,便和小周卧倒在一条土坎后面,用机枪向敌人扫射起来。在身后我军阵地的协助下,敌人又一次被打退了。不幸的是,敌人的一颗子弹,也打中了谢苹,谢苹同志光荣牺牲了。

“他牺牲了,他永远地休息了!”我喃喃着,心如刀割。小周在报告谢苹牺牲的情景时,泪水和汗水搅和在一起,顺着下巴颏,滴到被炮火烤焦的石块上,发出“哧哧”的响声,冒起一丝丝青烟……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天激战,鬼子已伤亡一百多。枪声逐渐稀疏了。

“首长,奥津起三郎企图逃跑。”这时,我耳边仿佛又响起谢苹的侦察报告。

“再撵他一阵!”夜战是我军的拿手好戏,于是,我们又主动发起最后一次猛攻。一刹那,岗上山上响起了震天的呐喊,机枪吐出了更加炽烈的火舌,刺刀映着火光,明晃晃地朝敌人猛杀过去。鬼子乱作一团,扔下尸首,山沟里,稻田中,到处是乱喊的嗷嗷声,满山满畈,到处丢的是枪支、弹药、饭盒、罐头、铁丝网和猛奔的战马。慌乱中,奥津起三郎骑上大洋马,领着残兵败将,星夜狼狈地逃回了雷公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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