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发来一篇文章,说是他老婆写的。 文章有点长。 不过,把我看哭了。 写给妈妈的一封信 文/陈艳华 亲爱的妈妈: 您好! 忘不了的童年中,躺着一幕这样的闹剧: 那年,我大约七八岁吧,您和爸爸又吵架了,吵得挺凶的,爸爸还动了手,您哭着跑回娘家,却舍不得我和年幼的妹妹,您派表哥们到陈家接来我俩,半夜,我睡意朦胧,模糊中听到你和外婆在絮絮叨叨,好像还夹杂着自行车的铃声,我说:“爸爸!是爸爸来了!我听到爸爸自行车的车铃声响了!”(那时的自行车还是稀罕物,但不按常理出牌的爸爸买了一辆)。 那时,外婆家还是旧泥土房,古老的床靠近屋后的土路,大人们都说是我的幻觉,都说是我睡迷糊了。 可,窗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凤章,凤章!” 果然是爸爸!我洋洋得意。 “我是来向你和孩子们告别的,你说你不想和我过了,我一气之下把房子烧了,家里什么都没了,只留下我和你的那两件呢子大衣,华一件,君一件,(当年,农村里的人有件呢子大衣,应该是稀罕物,那两件衣服,应该是那个贫穷的家中最值钱的物件吧!)而且,我放了火,我想应该是违法的事,估计会坐牢,待会,等天亮了,我就去石江派出所自首,这样,估计判得轻点……”话还没说完,妈妈嚎啕大哭,外婆陪着哭,我和妹妹跟着哭,记忆中的爸爸也挤出了几滴眼泪…… 我忘记了当时舅舅们在哪儿,可能都出门了吧。外婆和您两个女人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连夜抱着我和妹妹去了石塘姨夫家,大家商量了好久,但我实在困了,就睡着了,只记得第二天,有很多人往我家赶。 其中,有位非常慈祥的老人说着我最崇拜的普通话,您说,这是我五舅爷爷,在河南当大官,还是位军医呢!大人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我并不关心,我只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位老人:“还是位军医呢!我长大后也要当军医!” 到了陈家,发现房子根本没烧,倒是爸爸,把家里唯一的那只大白鹅宰了,早炒好了一桌子菜,嬉皮笑脸的说:“我只是想让我五叔来家里坐坐,不这样说,还真是请不到五叔这尊大神呀!” 我忘记了您当时的反应,只依稀记得,您一路哭个不停,满脑子担心的都是爸爸坐牢后,您该怎样把我和妹妹抚养成人,看到房子完好无缺,知道爸爸不用坐牢,您早把您的伤痛忘得一干二净,乐呵呵的系上围裙,和爸爸一起殷勤的款待贵宾…… 哎!您这个这个傻女人呵!我的傻妈妈! 妈妈,我还记得您教我写我的名字,把“艳”写成了“艵”,(其实是一个手机里打不出来的字),老师说我写错了,我跟老师争得面红耳赤:“这是我妈妈教我写的,不会错的。”现在想来,我也真够傻的。 读五年级那年,期中考试考砸了,怕挨您的打,放学路上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回到家,发现您不在家,我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三口两口扒了饭,就找小伙伴们玩去了,全然不记得早上的您脸色惨白!一连几天,您都不在家,爸爸也不在家,我虽感到奇怪:因为您从来没有把我和妹妹单独留在家里,而自己独自出门的历史!但一想到,我不用挨打,我就莫名的快乐。 又一天,很少上门的二舅来了,和奶奶在后屋里嘀嘀咕咕,边说奶奶还边哭,一向坚强的二舅也在抹眼泪,我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我哭着追问奶奶:“我妈妈呢?我妈妈去哪儿了?” 那一天,我突然长大! 周末,小姑带我去洞口看望病重的您,我手里攥着东挪西借的八千多块钱,眼泪如现在般,像断了线的珠子。车上的人问我怎么了,我没心思回答,心中一个悲伤的声音响起:我将没有妈妈了,我该怎么办呀? 见到病床上的您时,您有气无力,却强露笑颜:“华,你来了!”我打量着您:那条乌黑的大辫子乱成了稻草窝,眼角下陷,手臂上挂着鲜红的输血袋……那个总爱骗您的爸爸坐在您身旁,满脸愧疚。 他怎能不愧疚呢? 这个面狠心慈的男人,对谁都好,除了他的妻子。就在十几天前,因为一点小事,他又对您大打出手。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您从地里背了一把眼塞(方言,一种农用工具)细萝卜回家,爸爸责怪您病了还去干农活,却是用拳头告诉您:要保重身体! 他把您的簺扔进家门前的池塘里,您嘴里嘚啵嘚啵骂个不停。爸爸发怒了,一拳打在一把椅子上,椅子顿时一个洞(这把椅子前些年我还看到过),恶狠狠的说:“你这个臭婆娘,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向您冲去。 您吓得下意识往屋后跑。屋后是四婶的家,平时您俩一干架,您就轻车熟路往屋后逃。可这天,您不知怎么回事,怎么使劲都爬不上那半个人高的保坑,爸爸的拳头扬起老高,却无力的放下,您叹了口气,悠悠的说:“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可以挨你打的日子……” 永远忘不了您离开的那个早晨,深秋的冷雨淅沥沥的下着,灰蒙蒙的天越压越低,我端了一碗粥来到您床前。您艰难的抬起头,想吃下一两口,但实在是咽不下,您呆呆的望着我,许久,许久,久到想把我装进你的眼眸里。 然后,您用微弱的声音示意我把六岁的妹妹带到您跟前,奈何倔强的妹妹死活不肯进来,还是我用巴掌吓唬她,才把她带到您床前,可,您已经不行了,只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和妹妹,手指着妹妹对我说:“华,照……照顾……好……好……君……” 手指无力的垂下,我抱着妹妹哭的声嘶力竭,外婆直接昏死在地,那个骗你,骂你,甚至施暴打你的男人紧紧地把您抱在怀里,哭的像个傻子! 我亲爱的妈妈呀!您怎能如此狠心,狠心舍下我和才六岁的妹妹!难道您不知道吗?您可是最孝顺外婆的女儿呀!您怎能让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 端着您的灵牌,我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同村的奶奶婶婶们看着我,都哭的泪眼婆娑:“造孽啊!哎!造孽!” 许多年以后,有位同事不幸触电身亡,我看着他那读高中的女儿头戴白布,手捧灵牌,悲伤逆流成河…… 还有一次,走在石江街上,无意中看到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手捧灵牌,我当场嚎啕大哭,浑身颤抖,身旁的爱人紧紧的拥抱住我……我亲爱的妈妈呀!亲爱的您! 很长一段时间,原来没心没肺的我总爱莫名其妙的流泪。一天,看了一场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冲回家,哭了整整两个小时,和我一般大的表妹也陪着我哭的不能自已…… 妈妈,您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您将妹妹托付给我,可我,却辜负了您,我一次又一次深深地伤害了妹妹,我以为,您让我照顾妹妹,就是像您一样,管着妹妹,我唯一的妹妹,自小和她相依为命,我爱她,但我更有愧于她,也有愧于您,妈妈,十岁那年,我成为了您,那时的我,对妹妹过于严厉,过于苛责,我给她的童年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我真诚的向她道歉,向您道歉,但我,当时我也仅仅只是一个比她大四岁的孩子,您去世时,我才十岁,她六岁,自小,她聪明却不好学,而我,本也是个顽劣的孩子,您的离世,让我一夜成长,我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扮演母亲的角色,她成绩下降了,我狠狠的揍她一顿,下次考试,她就是全班第一,再下次,又打回原形,我就再揍……如此反复,直至她小学毕业,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我命令她都是喊一、二、三的口令的,比暴徒还暴徒!比权威还权威!现在想来,我愧疚的无地自容呀! 妹妹读初中时,教过我的老师无数次对她说:当年,你姐姐多么优秀!老师的本意是促她上进,可,在她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我还记得,她读初二那年,我师范毕业,她暑假补课逃课,我冷嘲热讽。当时,家境贫寒,爸爸帮别人搬砖挣钱还账,要我和她一起去搬泥巴。我越说越起劲,她一生气,把我摁倒在泥地里,压的我无法动弹:“你以为我打你不赢吗?我只是一直忍着你,不想和你做一样罢了!” 那恶狠狠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 如今,童年的伤害一直让妹妹沉沦,她的痛苦,我是罪魁祸首呀!妈妈!希望妹妹能早日疗愈心灵的创伤,希望妈妈您能保佑妹妹健康幸福,平安快乐!
唐姐怎能理会,做布鞋的涵义?亲爱的妈妈,我记得,您死后,家里的柜子里,满满的塞满了鞋子,有成品,也有半成品,还有没纳好的白鞋底(那时的鞋子和现在满大街的布鞋不同,要花的时间更多,需要很多道工序,繁琐又费时),长长短短,大约有上百双,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您从确诊到离去,仅仅只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您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就预料到您的命运了?布鞋中有一双是36码的,20岁生日那天,我把它当成是您送給我的的礼物,难道不是吗?妈妈! 每次拿起针和线,我就觉得您在陪着我,我给爸爸和后来的妈妈、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的妹妹、妹夫,还有很多我爱的人做了不少的鞋子,或许,只有这样,我才感觉我离您最近吧! 前些天,在朋友圈看到一个视频: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听外婆说妈妈睡在泥土里,小男孩对着泥墙动情的喊着:“妈妈!妈妈!妈妈……”隔着手机,我多想抱抱那个他呀! 读中学的那三年,我走读,家和学校的中间,有一座小山,妈妈您就静静的躺在小山的对面,每次的每次,走到小山那儿,我总静静地驻足,呆呆的望着您:“妈妈!妈妈!妈妈!……” 而现在,我也像您一样,有了两个小棉袄了,在您离去的那些年,我曾经暗暗发誓:我要学医!我要当医生!我要治好妈妈您这样的绝症!我不能让天下的孩子,像我那样没有妈妈!而命运的车轮,是让我的大女儿,您的外孙女,帮我实现当年的夙愿,去年,孩子考上了四川大学的华西医学院,学的虽然不是临床,但孩子坚持选择与临床最接近的专业。 明天,哦!不,应该是今日,是您64岁的生日,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01:19,每年的此时,我最亲爱的妈妈,都会出现在我不眠的梦中,梦中的您,年轻,温柔,笑眯眯的看着我。 亲爱的妈妈,我永远敬您!爱您! 永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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