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志和尚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僧人,相传他一生展现过许多奇妙无比的神通,后世很多朝代不同阶层的人们,也因此对他推崇有加。 甚至有一种说法,神话故事里济公和尚的原型,便可以追溯到宝志和尚身上。 但如果抛开与其相关的神异之事,宝志和尚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的本来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们今天就一起来看一看。 熙熙攘攘的街头,谁最引人注目? 也许是衣衫光鲜的富人,也许是艳压群芳的美人,又或者是举止异常的怪人。 宝志和尚便属于第三种人。 虽说备受关注时,已然六十多岁了,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充满活力的特立独行。 披头散发,邋里邋遢,赤裸着双脚;手提锡杖,腰别铜镜,嘀咕着让人听不清的顺口溜—— 这便是宝志一贯的造型,你总会在人潮人海中偶遇这位喜欢逆行的老和尚。 齐武帝偶遇过他,因不喜其故弄玄虚,将他囚禁了起来; 可没过几天手下来报,说这和尚神秘莫测,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监狱和大街两处地方! 梁武帝也偶遇过他,并将其请至皇宫,求佛问法; 相传一同用膳时,宝志吃了几口鱼片,便吐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来! 不知不觉中,百姓眼中的宝志和尚越来越神奇了—— 有人说他能看透人心,你的每个念头都瞒不过他; 有人说他不但能预言个人生死,还能预判天下兴亡,甚至能说出成百上千年后的王朝更迭; 有人说他的手脚不似凡人,而是如鸟爪一般,还曾手持锡杖开山镇虎; 有人说他曾“指剺面门”,显现出十一(或十二)面观音的辉煌形象; 还有人念出他的诗篇,说词句间意蕴深妙,远超当时人的思想…… 然而,这一个接一个的神通,真的源自宝志和尚本人吗? 当我们换一种视角,或许一切就有了另外的解读: 不论是“一时之中,分身数处”,还是“大变活鱼”,三国时期的道士左慈,就曾在某个宴会上,给曹操表演过;甚至有些手段高超的街头艺人,也身怀着类似的压箱底绝活; 那些道破兴衰的预言谶语,似乎和很多其他“祥瑞”或“预兆”不谋而合,它们要么是事先安排的计划,要么是来自胜利者的回忆,以证明自己顺应天命,以巩固当前不容置疑的权威; 关于十二面观音的形象,其实在唐代密宗传入中原后,人们才逐渐有此认知,“欲请僧繇远相画,苦愁频变本形容”便是唐代诗人元稹的句子; 而那些禅师们经常引用的诗篇,也大多并非出自宝志本人之手,冠其名字,不过是借其名头,宣传符合自己的思想罢了…… 似乎随着时间的游走,宝志和尚不但没有被人遗忘,反而愈发深刻地停留在世人心中; 他就像一面镜子,照映着历史的真真假假,旁观着社会的习俗变化,也照出了众生心中那难以抹去的执念—— 后世之人因各种各样的理由和需求,给他穿上了一层层本不属于他的外套,为他戴上了一张张让他感觉到陌生的面具,以至于他的本来面目,早已在历史和神话的双重帘幕后渐渐模糊。 于是,喜欢的人说他是神僧,讨厌的人说他的是妖僧。 人们在意的是他的“神”或“妖”,却总在若有若无间,忽略了那个似乎更为纯粹的“僧”字。 而当我们想抛开种种神异之事,去寻找他最为真实的面貌时,得到的仅仅是刻在他墓志铭里的只言片语:
所谓“舟梁”,是为数不多对他弘扬佛法的肯定;“心寂”与“内辨”,即是对其佛学造诣的表述。 那么,那个潜心钻研佛法的宝志和尚又是什么样的呢? 他五六十岁之前不为人知的经历,是普普通通无甚波澜,还是也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和坎坷? 他的装疯卖傻是为吸引眼球,还是在善巧方便地弘扬佛法? 当他拖着垂老之躯,以怪诞举止现身人前时,内心是否也泛起过细腻而复杂的涟漪? 答案早已消弭于历史的风中,我们唯一知道的,恐怕只是这样的画面: 某个阳光刺眼的早晨,宝志和尚胡乱地抹了一把满是皱纹的脸,他穿上破旧的衣衫,顶着零乱的头发,赤裸双脚,出门而去; 他晃晃悠悠,大摇大摆地迈步; 他旁若无人,爽朗张狂地大笑; 他冲路边的孩童眨眼,和卖肉的屠户抱拳,还朝骑马的军士挥手; 他的那杆锡杖上,也绑起了不明所以的剪刀、尺子、拂子、铜镜; 他的举止似乎另有深意,却总是让人不解; 于是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后人眼里熟悉的模样…… 时光飞逝,岁月渐远,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口中让人听不清的顺口溜,慢慢变成了耳熟能详的歌曲:
等等,果真唱的是这首歌吗? 谁又会在意呢? 附一: 法师自说姓朱,名保志。其生缘桑梓,莫能知之。齐故特进吴人张绪、兴皇寺僧释法义,并见法师于宋太始初。出入钟山,往来都邑,年可五六十岁,未知其异也。齐宋之交,稍显灵迹,被发徒跣,负杖挟镜,或征索酒肴,或数日不食。豫言未兆,悬识他心,一时之中,分身数处。天监十三年,即化于华林门之佛堂。先是,忽移寺之金刚像,出置户外,语僧众云:“菩萨当去。”尔后旬日,无疾而陨,沉舟之痛,有切皇心。殡葬资须,事丰供厚。望方坟而陨涕,瞻白帐而拊心。爰诏有司,式刊景行。 辞曰:欲化毗城,金粟降灵,猗欤大士,权迹帝京。绪胄莫详,邑居罕见。譬彼涌出,犹如空现。哀兹景象,愍此风电。将导舟梁,假我方便。形烦心寂,外荒内辨。观往测来,睹微知显。动足墟立,发言风偃。业穷难诏,因谢弗援。慧云昼歇,慈灯夜昏。 ——南朝梁·陆倕《志法师墓志铭》 附二: 尝诏画工张僧繇写志像,僧繇下笔,辄不自定,既而以指剺面门,分披出十二面观音,妙相殊丽,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写。 ——宋·祖琇《隆兴编年通论》 参考材料: 1.李静:《宝志研究文献考辨》,2006.04 2.徐隆:《中古时期僧人宝志的文献书写及后世神僧身份之建构》,20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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