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我从小院顺阶而下，沿着房子边的道路迈步走到屋后的小菜地，一眼就瞧见，黄瓜架上已结出了果实。尽管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有点心颤惊喜的，犹如见到了阔别的儿子。 屋后这几畦黄瓜，是春天里我和70岁的大姐一镢一锄锄刨出来挑水种上的。大姐做活仔细，像是绣花一样。小地掘得暄腾腾的，土壤像是过了筛子细腻腻的，打着线刨出土坑，然后舀上一碗水浇在土坑里，水洇完再撒下几粒种子，最后填埋暄土。整个过程，我们像是在制造一批标准件的产品，一点也不马虎，一个环节也不能减少。我笑着对大姐说：“咱也太认真了吧，谁有像咱这样做活的。”大姐也笑着说：“这样做种子在土里埋的踏实，做的活也好瞧，你瞧瞧，这土坑多规矩啊！”我看看也真是，横成行，竖成行，斜成行，真像是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日升日落，月起月坠。没有几天的工夫，黄瓜苗出土了。那探出地皮半圆形、两瓣状的嫩苗，把它那稚嫩的“双手”伸向空间，像是要与阳光、空气、春风还有行人打招呼，向他们传达一个信息，我的诞生尽管没啼哭之声，但我在土地婆婆的照顾下来到了这个世界，咱们要在这未来的日子里，共沐春风雨露，共享一片蓝天。 小苗一天天见长，我一天天高兴。半拃高，一拃高，三片叶子，五片叶子，秧蔓粗壮，叶片油亮，大有猛窜猛长的势头，真成了屋后一道绽放的风景。可是老天不太眷顾，春旱持续，再加上村里水网改造，自来水管早被切断，别说浇菜了，就连人们吃水都有困难。眼看着劲头暴涨的小苗一天天蔫了下来，又过了几天，有的叶片开始发黄，没过几天有的已经干焦，看来它们已接近死亡的边缘，这道风景大有被扼杀的危机。“这可怎么办？不能眼瞧着让它们死去啊！”看着干焦发黄的叶片，我心里也是一片焦灼，好像有一勺油在燃烧，急得像猴一样抓耳挠腮。 邻居老尚真是一个好人，看到我猴急的样子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来帮忙。”于是，他开起了三轮车拉上水罐，从三里开外的水库上拉来水帮我浇灌。那清澈的水流，顺着垄畦慢慢的流动，干裂的土壤发出“噗噗”的声响，不时还有汽包冒出，长长的裂缝像是干渴的嘴唇，在猛烈吸允着甘露，那受到干旱摧残的小苗，此时像是吃到充足的“奶水”，有点得意忘形的状态，小脑袋在水流的作用下，晃动了起来，看来它已忘记了缺水的日子。老尚一连拉了三趟才算浇完浇透，真让人感动。晚上我特意弄了四个小菜，拿来一瓶酒招待老尚，他半推半就说：“算了算了，一喝酒比买菜还贵了。”可是话没说完他就喝了一杯。那天晚上我俩喝得都是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几点散的场。  水浇透了，干旱问题解决了，后来又逢几场雨水，小苗疯了似地拔高，看来地面上已容不下了，需要给它们一个空中舞台，到了搭架的时候了。大拇指粗细的竹竿是搭架的好材料，我专门买来一梱。大姐搭的黄瓜秧架真像工艺品啊，高度一样，角度一样，长短一样，就像阳光之下，花丛之中模特队的造型，溢露着诗香雅韵。再看看大姐干活的姿势，活脱脱是一个高级工匠，带着老花镜，比着尺寸，不时还蹲在地头，闭上一只眼睛对着竹竿来回看看，左右比比，她这一辈子做活认真劲到老也不会改变的。 一条条秧蔓，像是长着眼睛一样，仰头向上准确地找到竹竿。鲜嫩的芽头依偎着竹竿，秧蔓上吐出长长的丝条，像是一双双小手，紧紧地抓挠在竹竿上面。此时，一条条秧蔓，像是壁崖上勇敢的攀登者，它们无惧壁高崖陡，无惧道路险阻，只有一个目的，向上攀登，到达最高“峰巅”。芽头不断攀登，身后秧蔓不断增长，叶片不断增多，整个竹竿架子都被它们占领，到处都有它们飘扬的旗帜。一片片叶子很有规律地排列在秧蔓之上，下面的叶子最大且厚实，往上逐渐减小，紧挨芽头的最小，但几天后，它就长了“哥哥”，又有一个“小弟弟”出现了。叶子的大小是按照“先来后到”顺序排列的，这真是公平公正，想想天地之间的自然规律真有意思，谁也改变不了啊。  在晨风暮露的更迭之中，黄瓜秧蔓开花了。细看那金黄色花朵呈五角形状，单层向外翻开，中间有几点微小的颗粒花蕊，整个形状像是一个缩小的高音喇叭。想必那黄瓜秧蔓也有许多的心思，要通过这个喇叭向世人诉说吧？是欢喜，是忧愁还是烦恼？再看那金黄色的花朵，挂在秧蔓之上，非常的醒目，周围的红墙，弯弯的小路，高高的白杨，还有远处的青山，此时，都成了它的背景，都在为它做陪衬。翠绿的秧蔓长长短短，纵横交错，金黄的小花镶嵌在这翠绿之中，犹如撒落的一块块金子，这一黄一绿，在太阳的照耀下别有一番景致。 黄瓜秧蔓开花就意味着黄瓜即将长出，果不其然，这天清晨我看到了。秧蔓之上悬挂着三四支黄瓜，我紧走几步来到根前，看到它们约摸有半拃来长，大拇指粗细，身材匀称，颜色翠绿，浑身长满了微小的尖刺，头尖上顶着一朵五瓣形的小黄花，早晨的露珠还挂在花瓣之上。真是鲜嫩啊，嫩得我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毁坏了它们鲜嫩的容颜，更不敢用手碰一下了。看着眼前这纯天然有机黄瓜，再想想它的吃法和味道，我心中有点荡漾。生吃凉拌都不错，如果再有点粉皮或者凉皮，加点辣椒，香醋，香油，味精，特别要是能焖点芥末粉搅拌在一起，那味道就别提了。让架上的黄瓜再长一段时间吧，让它们在时光里再历练一下，再经历一下风雨，再暴晒一下阳光，到那时，它们会丰胰成熟，味道会悠长而深沉。  作者简介  桑明庆，河南省安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安阳市作协副主席，安阳县作协主席。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农民日报》，《河南日报》，《团结报》，《安阳日报》等主流媒体。散文《春耕》，《冬藏静无声》分别入选2018年，2019年《河南省文学作品选散文卷》。散文《街头扑锅匠》荣获全国“讲好黄河故事”征文三等奖，出版有诗文集《太行小溪》。 
黄进朝，来自红旗渠故乡的一名教师、朗诵爱好者，曾获得河南省“经典诵读”比赛一等奖，并为多部专题、宣传片配音。 RECOMMEND 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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