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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著  小女得到一套“四大名著”——《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和《红楼梦》。我问她喜欢看吗？她提意见说，“这些书里都没什么女的”。 当然这不是一个全然公正的评价，《红楼梦》里的女人就相当多。但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她看不懂《红楼梦》也正常。不过她的话也还是挺有道理的，至少另外三本书中，女性几乎没有什么重要性。《三国演义》中，除了女间谍貂蝉之外，几乎任何事件都和女性没有关系。女性基本作用大多也就是相当于游戏中所发的奖品，谁胜利了就得到一个。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西游记》的师徒四人都是僧人，没有正面的女主人公也正常。所以这本书中的女性以妖怪为主，间或有个别不识大体的女儿国国王什么的来串串场。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水浒传》中的女性，要不就是卖人肉的变态，要不就是淫荡的坏女人，好不容易有个美貌而没有恶习的还嫁给了一个色狼。  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 如果想让女人通过读这些书，获得一个好的女性榜样，还真的似乎完全不可能。 古代中国女人的实际人数，当然是相当的多。她们的生活在历史中当然也有记载。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也的确只是不重要的配角。因为中国历史中记录的最多的是政治、军事事件，也就是所谓“治乱”，所以一般来说只有对这个治乱有影响的女性才会在历史书中出场。而那些女性，在女性中并非常态而是异常的。常态下，中国女性是怎么生活的？对这一点，的确记载很少。 历史书中记载的女性，大体上有这样一些。 强势的政治女性，比如，吕后、武则天、慈禧等，在历史中是有记载的。但是总体上来说，她们在中国古代女性中属于异类。虽然身为女性，实际上她们的生活方式是较为男性化的，至少在她们有权之后的生活是很男性化的。因此，这些女性在中国历史中的评价一般都不算好。在中国古代的理念中，是不欢迎女性太出头露面的。  隐蔽中的政治女性，比如，宋代曾经多次有太后垂帘听政。其中刘太后当政11年，其实是事实上的皇帝了。刘太后其实也是想走吕后的路子，但是没有成功。而后来的曹太后（后来是太皇太后）、高太后都相对更温和，她们也先后听政，她们在政见和感情上，都更加赞同和亲近旧党，而不很喜欢王安石。对于宋代的政治，她们也还是有过很大的影响的。但是她们相对遵守古代对女性的要求，不是很张扬自己，所以后人对她们也不很熟悉。  榜样女性，也就是曾经做过一些事情，被古人认为值得树立为榜样的那些女性。比如，作为母亲中的孟母，范滂的母亲等，因为对子女的教育非常好被树为榜样；孟光、长孙皇后等，因为对丈夫的顺从和劝导被树为榜样；还有作为女儿、作为姐妹等，因为孝敬父母、姐妹友爱的事迹被树为榜样…… 红颜祸水型的女性，因为其对国家的坏作用而留名于史册。比如，迷惑君王、败坏朝政的妲己、赵飞燕、冯小怜，等等。从对这类女性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中国古代的那种对女性性诱惑力的警惕。似乎中国历史反复强调，迷恋于有魅力的女性，是会带来亡国之危险的。  楚腰纤细掌中轻 还有就是被物化的，作为“奖品”被抢夺、占有的那些女性。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除了个别如李清照、朱淑真等人外，我们在历史中，不大能看到良家女性的作品。故而有一种说法是，中国古代只有妓女才受教育、有才学。当然，我们在历史中所知道的诗文里，女性作者也的确有很多是妓女身份——古代妓女和今天的妓女意义不同，她们的主要工作是参加文化活动、表演歌舞、写诗作画等，而不是卖身——比如，薛涛、鱼玄机等都是正式或非正式的妓女。但是，估计实际上良家女子也是有一些有才华学识的，只不过她们的作品不外传，因而不为人所知罢了。因为按照古代的传统，“闺阁中的文字”是不应该外传的。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著有《漱玉词》  朱淑真，相传号幽栖居士，著有《断肠词》 而多数女性的生活，因为和治乱没有直接关系，在历史记载上是看不到的。古代女性的女红是如何传授的？古代女性的情感生活是怎样的？古代普通女性是如何持家的？我们的历史中，女性更多的是隐身的。 因为我们的历史更多关心的是治乱，也就是政治、军事，就算加上经济和文化，这些领域也都是男人的领域，而非女人的。 女性在历史中的“隐身”，说明至少在社会生活中，女性的确是缺少地位的。 如果历史中对女性的记载不够，那么文学作品、艺术作品中，是不是补偿了这个不足呢？ 不幸的是，恐怕也很少。 文学作品中，当然会频繁出现女性角色，但是因为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大多数也是男性，所以这些女性角色也多是男性作者写出来的。这些角色往往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女性的生活和感情，而只是反映出了在男性心目中的女性生活和感情。最吊诡的是，就连“闺怨词”也多出于男性作者之手笔。戏剧中的女性，也被相当程度地简单化了，就如《红楼梦》中的老太太所说，都是千篇一律地某家一个小姐，如何就看上了一个公子，等等。与其说这是女性生活的写照，不如说是男性作者对女性的白日梦幻想。 那么， 女性生活的历史记忆，有没有得到保存呢？当然也还是有的。 首先，女性虽然在古代影响力比较弱，但个别女性还是在特定的时候对历史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文学艺术作品虽然是男性视角为主，但也还是有一些女性生活的记载。像《聊斋志异》《三言二拍》等写下层民众或市民生活的文学作品中，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一些以写实手法创造的女性形象，从而对古代女性的生活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除此之外，生活中的女性，通过聊天、听故事等方式，保存了自己所在的小的区域的女性的记忆。比如，村子里的女性口口相传，会把本村的一些历史事件保留下来。这些历史记忆往往没有清楚的时间，没有社会背景，而只是把某些人物所做的事情记忆下来了。但是，这些记忆也可以保留很长的时间，我幼年时，就听长辈谈起“闹长毛”的时候，村里某些女性的故事。至于什么叫作“闹长毛”？“长毛”是什么？长辈们也并不清楚。我后来知道，所谓“长毛”指的是太平天国。只是我那个时候很奇怪，历史书中太平天国都是正面角色，为什么传说中却说长毛很是邪恶？——女性记忆的这种特点，使得她们的记忆不够系统，但也有好处。如果当时她们就知道长毛是太平天国，那么她们就不会胆大包天地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去说长毛的坏话。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也没有看过历史书，所以才能保存对长毛的真实记忆。 女性视角往往是小视角，她们没有去思考某个事件的历史意义等大问题，也不一定记忆那些大事件，而是记忆一些细节。但，这样的细节，实际上让历史更为真切。比如，她们会记得东北内战时期国民革命军的军装质料，以及一些士兵的难懂的口音等细节，而在男性历史记载中像衣服质料这一类细节，是根本得不到关注的。 还有一些历史记忆，藏在更深的内心深处，多数时候不会被记得，但是个别时候记忆会被唤起。比如，前代溺死女婴等事件，一般家庭中是不会说的。但是，个别时候会有长辈女性告诉后辈。甚至，有些时候家里的女性有了心理障碍，在心理咨询师处理时，会发现和这类历史有关。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也常常发现，当深入内心之后，发现20世纪中期出生的女性，也都有小时候因为性别的关系而被轻视的个人历史记忆。这些记忆如果不被注意，也不被提起，往往会影响到她们和女儿的关系，使得女儿受到深重的影响。 近现代之后，女性开始走出家庭，以五四时期为标志，女性的作家、记者等都开始出现。这之后，女性生活的历史开始可以被记录。女性写的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女性的回忆录等，都可以作为广义的女性历史。 就我个人感觉，对于女性来说，她们写的小说往往比历史更像历史。分析其心理原因，总体上看，女性没有男性那种记录历史的神圣使命感，也没有想让谁名垂青史的强烈冲动。女性更重视的是当下的人生，而不是身后的名。按照女心理学家霍妮的看法，女性因为可以生育，天然就满足了自己的创造欲望。而男性因为自己不能生孩子，所以会有不满足感。为了补偿这个不足，男性会有创造事物的欲望。由此推论，男性也需要通过写历史，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一点儿什么”。因此男性更需要历史，需要青史留名。这是男女两性心理的基本差异。因此，女性写历史的动机比男性要弱。 另外，因为顾忌到人际关系，女性不会把生活中家人朋友的隐私写出来太多。不光彩的隐私就更不方便写，而这些部分却恰恰是她们记忆中最生动的部分。 于是，女性作家就会把这些记忆中的细节写成小说。因此，在女性小说中，会保留下来很多很真实的历史细节。比如《太太的客厅》是小说，可算却可能保留了林徽因的部分历史。虽然小说作者可能真的有些嫉妒，可能所写的内容不完全真实，但是至少它也留下了一部分真实的信息。再比如，女作家杨沫的《青春之歌》，实际上也是她对自己青春时的那段生活的描述。 女性作家也会有很多回忆录的写作，从而保留了不少和她相关的历史人物的信息。 因此，我们大略可以说，五四运动之后，女性开始渐渐在历史纪录中“现出身形了”。未来的历史，女性历史可能会越来越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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