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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05韩愈-答崔立之书

 恺悌2003 2022-08-09 发布于上海

○韩愈-答崔立之书

斯立足下:仆见险不能止,动不得时,颠顿(颠沛困顿)狼狈,失其所操持(指品德操守),困不知变,以至辱于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悯笑,天下之所背而驰者也。足下犹复以为可教,贬损道德,乃至手笔以问之,扳援古昔,辞义高远,且进且劝,足下之于故旧之道(指儒道)得矣。虽仆亦固(固执,执意)望于吾子,不敢望于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晓者,非故欲发余乎?不然,何子之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默默,聊复自明。

仆始年十六七时,未知人事,读圣人之书,以为人之仕者,皆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时苦家贫,衣食不足,谋于所亲,然后知仕之不唯为人耳。及来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举进士的方法),或出礼部所试赋、诗、策等以相示,仆以为可无学而能,因诣州县求举。有司(指主试官)者好恶出于其心,四举而后有成,亦未即得仕。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辞(科举名目 )选者,人尤谓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类,私怪其故,然犹乐其名,因又诣州府求举(请求举荐),凡二试于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废免)于中书,虽不得仕,人或谓之能焉。退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颜忸怩(面容羞惭)而心不宁者数月。既已为之,则欲有所成就。《书》所谓“耻过作非”者也(写自己以为羞耻不愿写的文字)。因复求举,亦无幸焉。乃复自疑,以为所试与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观之,余亦无甚愧焉。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辞”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孟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耳。设使与夫今之善进取者,竞于蒙昧之中,仆必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于今之世,其道虽不显于天下,其自负何如哉?肯与夫斗筲者决得失于一夫(指考官)之目,而为之忧乐哉?故凡仆之汲汲于进者,其小得,盖欲以具裘葛(泛指衣食),养穷孤;其大得,盖欲以同吾之所乐于人耳。其他可否,自计已熟,诚不待人而后知。今足下乃复比之献玉(指卞和)者,以为必俟工人之剖,然后见知于天下,虽两刖音月,砍掉双足的酷刑)足不为病,且无使勍(音情)(同试中强者)再克。诚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进者岂舍此而无门哉?足下谓我必待是而后进者,尤非相悉之辞也。仆之玉固(本来,固然)未尝献,而足固未尝刖,足下无为为我戚戚也。方今天下,风俗尚有未及于古者,边境尚有被甲执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为忧。仆虽不贤,亦且潜究其得失(深刻研究考察它的得失),致之乎吾相,荐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犹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犹将耕于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求国家之遗事,考贤人哲士之终始;作唐之一经(指著书立说),垂之于无穷,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笔诛已死的奸邪小人,阐扬标榜深藏大德者的光芒)。二者将必有一可。足下以为仆之玉凡几献,而足凡几刖也,又所谓勍者,果谁哉?再克之刑,信如何也?

士固信于知己,微足下无以发吾之狂言。愈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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