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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塌方四叔被埋 撕心裂肺立禾嚎啕 ——奶奶的娘家（小说）（11）
提起村上开沙场，这要归因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县城及周边兴起的基建热潮。 娟子村——确切说那时已经是娟子娘家了——西南方向，有一座貌似小山一样的沙丘，削去最上层的植被和覆土，下面是整整齐齐的流沙层。经县上专家鉴定，这里的沙子用来做混凝土配料是极好的，品质甚至超过号称“沙窝”的邻村露天沙层的质量。 村上的干部受到市场经济的启发，萌生让沙场变成村里“钱袋子”的想法。一来二去，就有业内头脑灵活的承包商找上门来，提出承包村上这个沙丘。合同期内，由承包商每年付给村上一定费用，另外在沙场开采过程中需要的劳动力由村民提供，按工计价，当天兑付。四叔口中的打工，便是指去沙场装车挣钱。 别说，打立禾回家帮父母打理农活后，四叔四婶的确轻省了。由于立禾年纪小，田间地头的力气活不用她，但她可以在家帮做饭、喂猪、扫院子，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到地里帮忙打个下手。比如，锄地，除草，浇地时看看水流，等等，相当于半个劳动力。 四叔这次说到做到，除了自家几亩地的耕种收获农事，其他时间基本就耗在沙场里了。有时来拉沙车多了，他连回家吃饭的功夫都没有，立禾见过了饭点多时爸爸还没回来，就提着饭碗把饭送到沙场。四叔吃饭的空档，立禾觉得好玩也会用铁锹帮着抡上几锹，但往往是铁锹还没举起，脚底下却顺着沙子的流动跟着滑下去了。 实话说，装沙的活不好干，除了力气，还有“技术”，也就是人常说的“巧劲”。村上一开始也有好多像四婶一样的妇女来装沙，后来都一一败退回家。四叔起初也不行，但老板给的钱不少，所以就坚持了下来。 大凡有过正规沙场开采经验的人都知道，挖沙取沙，首先要有施工方案，按照先铲植被，再开工作面，然后铲车开挖装车，余下的工作面打理才能用到人工。但四叔干活的这个沙场不是，严格讲起来就不是沙场，因为不够规格，根本就没在县上备案，基本属于村上小集体开采。因为邻村都在搞，县上的基建大部分也是民营承包，一系列的不规范让本村的沙子能够进入市场。而交易的标底，无非就是村委会分到村民手里的几个活钱，及村民出力挣得的血汗钱。 因为不正规，承包商则能省尽省。比如，铲植被需要用到大型铲土运输机械，承包商不想花这份钱，而是让村上干活的村民从植被下面掏着挖。这样，挖到一定程度，上面的植被失稳自己垮塌下来，那么这个工作面就宣告报废，然后另一处开掏，依样重复。 承包沙场的老板如此干了两年，四叔也一起干了两年。钱是挣了不少，加上地里庄稼收成，四叔四婶合计手里的钱够置办四间瓦房所需的砖瓦椽檩了，就一一买来放在院子，只等来年春闲便奠基盖房。 然而，就在这一年深秋的某天，四叔照例去沙场装沙。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沙子很湿，来的劳力也少，老板就给来人说：“今天活多人少，你们多干会儿，把这几辆车装完，省得他们白跑一趟，我给你们双份儿的工钱。” 四叔他们看了看进沙通道，又看了看身后排着的十几辆沙车，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老板。  由于天色渐晚，但还没掌灯，他们几个只顾埋头装沙，没注意头顶约一米多厚的植被已经倾斜。就在装完最后一锹，沙车马达一响要撤出的时候，只听得头顶轰隆一声，植被连同流沙一股强力推涌，连砸带撞地打在下面的车子上。其他几个人因为在车厢两侧，顺着汽车开出的道路滚了出来，而在车尾处站立的四叔，被上方和前面厚厚的植被土层及流沙包裹，一瞬间就被埋在了里边。 “沙子埋住人啦，沙子埋住人啦……”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村主任率领全村青壮劳力全部来到现场，初步目测，垮塌的泥土和沙子大约有百来方。为了救人，也不能上机械，再者说也没有机械，只好人力来挖，而且还要小心铲到人。 整个晚上，沙场上灯火通明，村上男女老少都来到这里。除了轮班挖沙的青壮年，其他基本都是想看看结果，那埋在里面的四叔，到底还能不能活命？ 四婶、立禾也在人群里，娘俩在焦急地探看着。情急之下，四婶那张喇叭样的嘴，还在痛骂：“你个该死的，要这样和我告别吗？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我还没同意你这么就走。” 村民们听惯了平时四婶骂四叔的话，今天听来，虽然还在骂，但内容已经不同以往，她是在担着心呢。 抢救持续到后半夜，终于挖到了人，大家七手八脚把人拽出沙堆。第一个动作，先把手放在四叔的鼻孔，放了半天，再换人来感受……最后确认，四叔已经没有了呼吸，也就是说，四叔殁了。 当确认四叔没了，第一个放声大哭的是立禾，她跪地爬在爸爸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啊，爸爸，我不要你挖沙，不要你挣钱，不要你为我盖房子，我只要你活着啊，爸爸……爸爸……”凄厉的哭声在暗夜的小村上空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得知四叔去世消息的娟子，是在刚回老家过完父亲两周年忌日之后。那一天，她在写给天堂父亲的信里，告知父亲他娘舅家的小弟随他而去的消息。最后娟子对父亲说了一句：你在那里继续照顾好你的弟弟吧，他亲你爱你，是追着你去的啊！（未完待续） 作者：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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