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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确，初名道永，字非玄，后改名确，字乾初，浙江海宁人，明末清初思想家。年少时以孝友著称，长大以文学驰名。明亡后，隐居乡里二十年，足不出户，潜心著述。 陈确与同道中人提倡“素位之学”，注重在日常实践中提高自身的学问和修养，因此在其为家人制订的《丛桂堂家约》中，本着简约、易行、实用的原则，制定了日常生活中应当遵循的规范，包括子初生、就塾、婚、嫁、丧、葬、祭、燕集和杂约。作者认为，“杜诗'盘飱市远无兼味’，得素位之理矣。是故权于事父母之礼，而所以抚卑幼者可推也；权于接宾客之礼，而所以待亲昵者愈可推也。然则家岂复有难行之礼乎哉！岂惟予家，盖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而他在家约中的很多观点，都体现了他的这一思想。  陈确家训《丛桂堂家约》上： 序 记曰：“礼不下庶人。”曰：“贫者不以货财为礼。”曰：“国奢则示之以俭。”曰：“国无道，君子耻盈礼焉。”前两言者，固吾家之所当守，而后二言，抑亦今日之所宜致思者也。予兄弟近与同志发明素位之学，格格难行。亦莫之行耳，岂真难行哉！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也。”子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敛手足形，还葬而无椁，称其财，斯之谓礼。”家无大于父母，事无大于养生送死，而犹可以素位行之，又何况于子女之爱，教养婚嫁之恒规者乎！客午至，宜饭。主人贫，不能具肉，艸蔬脱粟，应时出饷，主既不费，而客亦得速饱；有惭不敢言饭，使客忍饥而去；有典衣买肉，晡时始具，客即得肉而久饥，主大劳费。君子于斯三主，当何去从？杜诗“盘飱市远无兼味”，得素位之理矣。是故权于事父母之礼，而所以抚卑幼者可推也；权于接宾客之礼，而所以待亲昵者愈可推也。然则家岂复有难行之礼乎哉！岂惟予家，盖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于是本先人之志，具为约，以遗子孙。有渝约者，即为不类，众共黜之。 子初生 弥月周岁，勿受人贺，勿开喜筵。凡儿女始生，未知其能长育与否，正当惜物养福，奈何喜儿女之生，轻贱众生以为宴乐乎！未离乳，勿与肉食及糕果之类。先人尝云：“养小儿宁饥毋饱，宁寒毋暖，宁听其啼号，毋勤抱持”，乃所以安全之也。勿寄拜父母及神佛、卖婆、渔婆之类，尤当切戒。 就塾 六七岁以上，渐有知识，择端重乡塾以为之师。先须教以循礼节，知孝敬，敦忠实为本，而读书习字次之。经书既完，且令流览史传，以裕养本源。勿亟开笔作诗文，俟其文义会通，渐有一种跃然欲自见之意，然后迎其机而道之，亦易就也。词取明理达意而止，毋令习为浮华不根之文，养成虚诞。贫不能具修脯，则伯叔父兄互相师教。吾伯兄幼尝从父游，吾与两弟幼从伯兄游，季确又幼从予游，此予家法也。子弟患无志，何患无资！教女，静默恭勤，惟令习织纫烹调之事，勿工缋绣，及通文墨。 冠 阙。如可举行，略依家礼为之。 婚 聘积德有礼、贫士之家、工蚕织者为上。六礼钗币茶果之费，虽有力，不过廿金。钗钏皆银，不得用金。币不过四，不用绫紵。此大明士庶礼也。聘之用黄白，非礼也。若在廿金以内，不备物而从折者可也。质产，尤非礼也。然吾王父为吾父婚，仓猝不成一币，质田八亩附聘书。他日外王父以归，吾父藉此起家。吾父为季确聘于王，亦不成一币，质田六亩，季亦藉以起家。则质产虽非礼，犹胜废产，故附记于此，以明产不可废之意，非欲我子孙以质产为礼也。贫士称情量力，锡钗棉布，亦足为礼。不废之产，非而子谁归，又焉用质，以袭浮文。 嫁 不慕财势，不十年不字。必十年而婿之，贤愚乃可见。不受聘金，不办回盘，不迎奁。虽有力，不踰奁单。凡嫁女，诸父昆弟不另致赠，即照单分任一二物以助之。始自檝女，后各以次轮助婚，丧亦然。则主人虽极贫，可免外贷，此一家血脉常通之道也。不授奁产，若废产赔嫁，宁留作奁产可也。必有赢产，且皆续置者方可，若祖父分产，虽赢不可。不亲送女至婿家。奁单附 衣厨一口 衣箱二口 火箱一只 梳卓一张 琴凳二条 大杌头二条 小杌头二条 衣架一座 面架一座 梳匣一个 镜箱一只 铜镜二面 面盆一个 灯台一个 烛千一对 脚炉一个 布衣二袭 绸衣二袭 铺陈一副 床帐一条 床幔一条 门帘一条 面桶一只 脚桶一只 右费共约卅金。有力者视此，无力者任减之，更无限制。 陈确认为，对于孩子的培养，“先须教以循礼节，知孝敬，敦忠实为本，而读书习字次之。经书既完，且令流览史传，以裕养本源。勿亟开笔作诗文，俟其文义会通，渐有一种跃然欲自见之意，然后迎其机而道之，亦易就也。”对于婚娶，他认为要“聘积德有礼、贫士之家、工蚕织者为上。”而嫁女，则要“不慕财势，不十年不字。必十年而婿之，贤愚乃可见。不受聘金，不办回盘，不迎奁。虽有力，不踰奁单。凡嫁女，诸父昆弟不另致赠，即照单分任一二物以助之。”与当时的婚俗大不相同。 译文： 《礼记》说：“对庶民不求礼仪完备。”说：“穷人不以钱财作为礼物。”说：“国人奢侈，就应当显示俭朴。”说：“国君无道，君子耻于追求礼仪完备。”前两句，是我们家应当遵守的，后两句，或许是现在应该好好思考的。我们兄弟最近和志同道合者创立了素位之学，寸很难推行。也是不去做，难道是真的做不到吗？子路说：“伤心啊太穷了！活着不能奉养，去世无法举办葬礼。”孔子说：“粗茶淡饭，也能让父母开心，这就叫孝。收殓好遗体，不用棺材就下葬，按经济条件举办，这叫做礼。”家里父母最大，事情中养生送死最大，尚且可以按照自己的条件去做，又何况对于子女的爱护，教养婚嫁这些常规呢。客人中午来，应该招待用餐。主人贫穷，不能以肉食待客，蔬菜糙米，立刻就能招待，主人既没有大花费，客人也能很快吃饱。有人羞惭不敢说招待，让客人挨饿离开；有人典当衣物买肉，下午才准备好，客人吃上了肉却挨饿了很久，主人也花费很大。君子对于这样三位主人，应该如何选择？杜甫诗“盘飧市远无兼味”，就是按照自己的条件。因此权衡了侍奉父母的礼数，如何抚养孩子就能推想了；权衡了接待宾客的礼数，如何对待亲近的人更能推想了。这样的话家里还有难做到的礼数吗。岂止是自己家，平易简约一些全天下的道理都能明白。于是根据先辈的志愿，立下家约，留给子孙。有违犯的，就不是善类，大家共同驱除他。 子初生 满月周岁，不接受贺礼，不办喜宴。儿女刚出生，不知道他能不能养育长大，正应当珍惜无力保持福气，为什么要为了儿女出生欢喜，而轻贱其它生命来宴饮娱乐呢。还未断奶，不要给孩子吃肉食和糕点之类。前人曾经说：“养育幼儿宁可饿不要饱，宁可冷不要暖，宁可他人哭，也不要勤于抱在怀里”，这样孩子才养的好。不要认干爹干妈，以及神佛、卖婆、渔婆之类，尤其不能接触。 就塾 六七岁以上，渐渐懂事，选择端正稳重的乡塾先生为老师。先要教遵守礼节，知道孝敬，敦厚忠实为根本，读书写字为次。经典读完，要让孩子浏览历史传记，培养深厚的基础。不着急开始学写诗文，等到文章义理明白通畅，逐渐有想要抒发见解的时候，再顺着这个机会引导他，就容易成功了。文词要选择能清楚表达意思的词句，不要让他学习虚浮不实但没有根据的文词，养成荒诞无稽的文风。贫穷请不起老师，就让伯父叔父和兄长当老师教导。我堂兄小时候曾经跟着父亲学习，我和两个弟弟小时候跟着堂兄学习，季确小时候跟着我学习，这是我们的家风。子弟只担心没有志向，还用担心没有人帮助吗！教导女儿，要让她安静恭敬勤劳，只用学习纺织缝纫烹调这些事，不要精于绣花，以及读书写作。 冠 冠礼阙。如能举行，大致依照《家礼》组织。 婚 定亲要选择德行深厚而有礼、贫寒士子家庭、以养蚕纺织为业的最好。六礼所用的聘礼招待等费用，即便有能力，也不要超过二十两银钱。钗钏都用银的，不能用金的。彩礼布匹不超过四匹，不用绫罗丝麻。这是大明朝士庶的礼节。聘礼用金银，不合礼仪。如果在二十两以内，不准备物品可以折算为银两。为准备聘礼而抵押产业，尤其不合礼仪。但我祖父为我父亲准备婚礼，仓促之间没有准备聘礼，抵押了八亩田产附到聘书里。之后外祖父赠送给父亲，我父亲以此而起家。我父亲为季确下聘礼给王家，也没有聘礼，抵押了六亩田产，季确也以此起家。抵押产业虽然不合礼仪，却胜过废弃产业，所以附记在这里，说明产业不能放弃的意思，不是让我的子孙质押产业去举行礼仪。贫寒士子按家庭情况准备，锡首饰棉布，也足以作为聘礼。没有放弃的产业，不给孩子又给谁，哪里还用抵押，沿袭表面形式。 嫁 不贪慕钱财势力，不满十岁不定亲。一定要满十岁而选婿，贤愚才能有所分辨。不接受聘金，不办回礼，不举行迎奁。即便有能力，也不超过奁单的范围。凡是嫁女儿，伯叔父和兄弟不另外准备礼物，按照奁单分别选择一两样物品作为帮助的贺礼。从女儿檝女开始，之后各依次轮流帮助成婚，丧礼也一样。这样主人虽然贫穷，可免于向外借贷，这是一个家庭亲人交往的方法。不陪嫁产业，如果放弃家产作为陪嫁，宁可留作给女儿的奁产。如果有盈余的产业，而且是后购置的才能作为奁产，如果是祖父分下的家产，虽然是盈余的产业也不行。不亲自送女儿到女婿家。 奁单附（略） 以上共大约三十两银子。有能力的照此办理，没有能力的随意减少，没有限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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