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离开我13年了，但又觉得他未曾离开过，准确的说是他的爱没有离开过，即便我不刻意去想，那一件件往事都会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无论我的年龄多大，一提起父亲，我就成了他疼爱的老幺女儿，有了父母，我才是永远长不大也不愿意长大的孩子。
我家姊妹四个，我最小，哥哥老大，两个姐姐。那个时代农村普遍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我们家不是这样，反而觉得父亲对女儿疼爱，对哥哥却严厉。记忆中父母从没有打骂过我们，尽管我们多少次任性惹他们生气。父亲有一个心底的痛：曾经失去过一个女儿。就是挨着哥哥下面我的大姐，八岁时得了一场病离开了，听母亲说，爹受了很大的打击，多天不吃不喝，睡着不说一句话，无论谁去劝他只是摇头。母亲说失去的这个女儿聪明伶俐，还懂事，会唱穆桂英挂帅好些戏，常唱给爹听，父亲很爱这个女儿。这件痛心的事他从没有向我们说起过，我知道父亲是把所有爱都加给了我们。我又会想起我小时候坐在父亲的腿上撒娇，每次他赶集回来都会给我买糖吃。 父亲对我们姊妹几个的上学特别重视。他重视文化，甚至把上学看作神圣的事情，虽然那时生活很拮据，但都尽最大力量供应我们上学，我的学习生涯证明了这一点。八十年代末时的大学生很受人仰慕，考上一个大学生能轰动好几个邻村的人。父亲一定也认为支持孩子们上学是往好处走，考上学孩子们就有出路，所以我一次一次落榜，他还是坚定的支持我。我曾经有过三年的复读，直到今天想起仍是我挥之不去的情结，每到高考的夏天我心留余悸。想到父亲为我上学付出的太多，因我最小，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家庭也不富裕，一年的积蓄都花在我身上，家里的口粮再分学校一份那就格外地紧张。但我从没有听见父亲在我面前说过一回难处，自己吃苦受累却让我不要为家里事操心，只管好好学习。多少个冬夏他为我挑担送粮，为我寒冷送衣……默默承受一切。母亲的腰弯了还要干那些很重的农活。每个星期为了让我能休息，他提前干完地里的活，故作轻松说地里没有活。他好像从没为自己想过，总怕我们受委屈。我现在想觉得父亲对我那时太放任，一想到这些，我的眼眶就湿润了。父亲，就唯独这一件事上换我一生来回报都报答不完。有人说母爱伟大，但父爱也同样深沉，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爱的方式！ 父亲身世可怜，从小失去母亲，是爷爷把伯伯他们两个带大。父亲上过初小，字也写得好。我看过他写的字，那是记的一个账本。父亲在生产队当过保管，在社员心里很有声誉，可说是德高望重，凭着一杆公平秤一干就是十几年，中间从没换过人，直到生产队解散。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下象棋，每到农闲，村里的叔伯都会聚在我们家下象棋。父亲的下棋的本领也是出了名的，甚至还有外村的来家里和他比试。他也比较直爽，广善交集，但也吃过大亏，因交友不慎，两头耕牛被人偷走，在此不敢多说，恐怕父亲难过。
父亲把我们养大吃过不少苦，年轻时挑过炭卖（我只在课本里读过《卖炭翁》），去扬柴（羊册镇）拉白菜卖过白菜，还卖过香油，挑着去各乡各村游乡卖。父亲一生辛劳，虽然我们都成家立业了，他还是不闲着，更不愿拖累儿女，从没开口问儿女要过一分钱，去世前还经营着一个小买卖，都是些学生用品和日用品，维持着母亲两人的生计。我有时很佩服父亲，虽然都是些小买卖，但他作起来很认真，即使拉着下乡他也没有一丝的难为情。父亲就是这样脚踏实地用自己的勤劳为这个家操劳着，虽然粗茶淡饭，却把我们养育大，为我们撑起快乐的童年，为我们遮风挡雨，让我能够在父母的娇宠中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总觉得父亲永远都会健康，也不会倒下，但最终还是被病魔打垮了。生病的几年病中，你依然很坚强，脑血栓使你右腿右手行走拿东西不方便，你便从屋里到院里练习行走，让母亲屋里到外绑上竹竿扶着练习。慢慢地病情得到好转，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从你刚毅的目光中看到你对生命的热爱，对亲人的不舍。和病魔作了两次斗争，可第三次您却没有醒过来，那是十一月寒冬早上，你昏迷不醒，任我怎样流泪呼喊你也没有回应，医生说是没希望了，这种病犯一次就一次比一次严重，但如果是能到更好的大医院抢救是不是还能醒过来？这个想法一直困惑着我，我不知昏迷中的父亲都经历了什么？昏迷了七天的父亲在一个寒冬的下午离开了我们，享年76岁。 有人说我们孝顺，但父亲生病时既没有为他的衣食住行尽心尽力，也没有在精神上给以安慰，都是母亲辛苦地伺候着。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对你亏欠太多，就会懊悔落泪，总觉得你一生为我吃的苦最多，而我还没有真正的学着去爱你，赡养你。当懂你了，一切都又太晚了，请原谅女儿的年少无知吧。 端午节后我回到住的老屋，但已不是以前那熟悉的老屋，真是时过境迁，我找不到儿时的感觉。屋前屋后果木树都被砍掉种上农作物，院墙加固加高了，看着那么地陌生。父亲一砖一坯垒起来的低矮院墙也不复存在，那个小菜园，那口压井，门前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再也找不到埋在心底那熟悉的景物，我一阵辛酸和失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有父母我才有家，父母不在，我住了二十几年的家也没有了。爹、妈，女儿真的很想念你们。
值此父亲节，藉拙文来怀念我的父亲，愿父亲在天堂安好，没有疾病，没有痛苦。能够报答他的就是努力生活，追求美好的人生，成为有用的人，为他争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