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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zhb学习阅览室 2022-08-13 发布于上海

作者:久日

路遥开始写作《平凡的世界》之前,做了许多走访用以亲身体验,可他从不带笔和本,从不把所见所闻所想记录下来,他有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好的东西自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既然留下的才是精华,那就随回忆去所能到达的最远处看看吧。

只身在外,无可考证,据祖父一辈年龄及各方条件推算,老屋最晚也于上世纪40年代就应存在了,宅基地所在位置,在我看来,是极具优势的,首先从地势方面来讲,放眼整个村庄,也是最高的,并且只此一家,离开老屋向各方面散去,或是陡坡,或是缓坡,远近皆是!这或许在别处村庄不能成为一个足以刻意提点的特性,但在这个村庄里,是极有必要的,这里地势整体偏低,更致命的是处于泄洪区!去年720暴雨就是一次有力见证!泄洪后,我家所在前后几条街道,家家户户进水至少五十公分,我家距老屋直线距离最多不过300米,可老屋前后几条街道不受分毫影响!据这次对比估测,如若洪水进犯到老屋门口,我家附近人家则极有可能遭受没顶之灾!听老人讲,村里发过多次大水,但从来没有一次能危及老屋!地势高低,在这里尤为重要。其次,并不因为高度上的优势,而让场院面积或者长宽各处遭受半分委屈,这一点同一般人家一样,方正又平整,利利落落的一进院落。

老屋自然坐北朝南,墙体大概是里生外熟的构造,木实顶平房,里外各一间,没有套间。虽只两间房,但面积足够,里间卧室靠窗下是一张五六十公分高的大床,而正由于那点高度,给上下床增加了困难,让我记忆深刻,上身俯趴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双腿下悬,可双脚总是差了一点距离挨不着地面,一丝担忧和恐惧就应时的生出在心头,这点情感至今依旧清晰如初,那时候的床大多都是如此,那点高度大概是为了躲避地面返上来的潮气的。一个用来便于生火的推拉式的风箱,很大很沉,动手后并没有拉动。现在猜想来,只有在做某种需要控制火候的生意时才会派它出场,不然,在那个需要捡柴生火才能做饭的年代里,是的,那是一个家家户户都有青色炊烟的年代,它应该在人力的一推一拉间做出自己的那一份贡献,不至于被冷落在卧室一角,无人问津!还有一张高出我一点的大方桌,那里总是藏着宝藏,每次回去,都牵着神经,抱着期盼,经过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奶奶准能拿给我好吃的,一小撮葡萄干,几粒糖果,两个蛋糕……不外如是,虽那么简单,我却如获至宝,小小期盼得到了满足,小小脸蛋就藏不住欢快了!至于卧室里的其他家具物什,则一概没有记忆了。

外边这间,一部分是客厅,一部分是厨房,还有一部分杂七杂八的放一些零碎物什。作为客厅的一部分,当门后墙上贴着一张画着各路神仙的中堂壁纸,搭眼一看,极易发现是经历过一些岁月的,像不知道那个旮旯里翻出来的一本旧书,纸质泛黄,触感粗糙酥脆,失去了新纸独有的光泽和柔韧,壁纸下靠后墙是一张条案,条案上放着香炉,至于供奉用的瓜果点心,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现身。靠条案往外是一张方桌,方桌两边各一张圈椅,有邻居过来串门,各坐一张圈椅,人多则就地或是小凳子或是草蒲团,各自坐好,拉家常扯闲天,有时也会有人单手半举着两块六七寸长的木条,有时候是两个半月形的铜片,作为乐器,打的叮当作响,唱上几句打几下,自有章法。从小就喜欢伴着爷爷或奶奶,听他们讲事情,讲故事,讲鬼神,唱小调……小小脑袋也把思绪放出去,跟随所讲,神游其中,尽由思绪去探寻那一份未知,学一些生而为人的简单道理。作为厨房的一部分,靠南窗下是砖砌的灶台,灶台上锅碗瓢盆虽那么简单,但一应俱全,灶台一头靠西墙,另一头放着水缸,缸里浮着舀子,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就是开放式厨房,恰如其分!还有那个吊在房梁上的荆条篮子,即便站在凳子上,我也够不着,只能望篮生叹,怀着好奇和期盼远观。有人说是防小孩子贪嘴,我却总以为是防老鼠的。作为临墙放置杂物的一部分,一方面不值得过多赘述,一方面记忆模糊,随它去吧!

老屋大概就是如此了,出门口一条青砖铺就的甬道直通院子中央。院子东西两边各有配房。关于东屋有两方面记忆,一方面东屋完好无损,很有些老屋的高大派头,在东屋南墙外边有砖砌的一个锅台,锅台上左右挨着可同时放置两口锅,锅炉内一生火,两口锅则同时起作用,锅台尾部不远处是一颗挺秀高大的槐树,这颗槐树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无法言说的美好印象,树干笔直不屈不挠,且无一根多余的杂枝,到得东屋房顶以上的高度,又豁然枝繁叶茂十分葱茏,远远的整体看上去显得非常精壮、强干、少有所成,让人不免憧憬未来!槐树下,依稀记得家人围着锅台繁忙的场景,像是在熬糖稀做冰糖葫芦,是大我12岁的叔叔蹬着自行车去集市上做的这一笔小买卖。这是一方面关于东屋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另一番场景,东屋不知何时早已塌败,只剩几垛土墙昭示着自己曾经存在过,墙根下叠放几捆柴草,栓一下牲口,显出一些颓败和凋零气氛。至今为止,我仍分辨不出这两方面记忆那一个是真,那一个是假,或者一先一后都存在过,又或者都不存在,但记忆就是如此清晰的潜藏在脑海里,随时翻动,随时分毫不错的展现在眼前。关于西屋就简单了许多,面积小,个头也小,像是东屋的小弟,只记得在里面住过几个年头,后来分家,据说空置后又养了牲口,至于其他详细故事,则一概忘了个干净。在院子的东南角,还有一个不小的地窖,父亲用绳把我坠下去,放着一堆红薯瓜子,也别无他物了。

从地势和房屋配置上来看,在那个激烈动荡的年代里,虽显示不了一户人家多么富有,但我总以为和贫困也搭不上关系,可记忆中的生活总是有些局促,有些捉襟见肘,大人们就更不容易了!后来问及父亲,则说老屋是我爷爷兄弟三个儿童时生活的地方,老屋确实有一把年纪了,至于如何由盛而衰,不必细问,自有一番变故。

老屋虽然早已了无踪影,可它曾经承担过三代人的童年,关于我的那一部分,有青青炊烟,有奶奶烧锅做饭的身影,有摆置骡马套具的长辈们,有家养的鸭子嘎嘎叫,还有满巷道里跑着的小伙伴们,总是不知疲倦的一边探索未知,一边创造出新的欢笑……那时候的生活,既那么质朴又那么简单,显得异常真实,触手可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华夏大地各处无不散落着如此人家,一片天空下,一方土地上,人们皆在一种平静安详中讨得生活,按部就班的消磨着命定的那一部分悲喜,日子过的虽简单甚至拮据,但并不慌张,更不至于焦虑。

时过境迁,三十多个年头过去了,一座座锃光瓦亮的新房更替了老屋,在近乎一种奇迹的变革中,没有任何掠夺,仅仅靠着一双双勤劳的双手,从一个积贫积弱的落后国家,重新又在世界舞台扮演起举足轻重的角色,面对这种剧烈的历史进程,身处其中的个体也只能奋勇向前,尽自己的能耐撑起一片天地,留给身后多一份温暖。

有时不经意回首,蓦然发现,并不十分清楚到究经历了些什么,就与孩童时的自己相隔如此遥远,不能怪时光飞逝,时间总是一分一秒不增不减的从容向前,只能归咎于这翻天覆地的急剧变革,身处于日新月异的极速发展中,必然留给人一种新旧对比后的割裂感,作为单薄的个体,只能顺应时代的滚滚洪流裹挟着奔向前方。在十年如一日的繁忙中,我们的生活着实得到了提高,也在这种繁忙中,我们疏忽了很多,但只要我们愿意,回首细细翻找,总有许多美好的过往不被时间磨逝,反而经过岁月的窖酿,冷静又从容的等待着,等我们再次揭开封泥,散发的醇香,飘过时代的鸿沟,也要能让我们熏熏然沉醉其中。总有些美好的事物,越过沧桑岁月,历久弥新,弥足珍贵,让我们觉得是值得的,我也感恩于自己为此做出的种种努力,我甘愿做出某种牺牲,来维护和保存这份珍贵,生而为人,正是为此而来!

将来的岁月里,你我还会有更多需要珍视的人、事、物出现,我们要如何选择?又要如何努力?才能争取,才能守候,才能把未来也像过去一样,窖酿出又一坛醇香!

人间正道是沧桑,就让我们跟随时代的变迁,一边缅怀,一边永不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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