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海南省乐东县利国镇秦标村,走出了6位省作协会员、2位县作协会员。近期,秦标作家群自费出版了54万字的《秦标文集》,展现了作家们对文学的虔诚和突出创作成就,值得关注。现转发著名作家杜光辉为该文集所作的序言,以飨读者。 秦标是300年前的一个后生,相传他带领被清兵追逃的30多名兄弟,逃到海南西南部的一个地方,烧砖盖房,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这个村落的后人尊秦标为开村始祖,村落亦以秦标为名。 三百年前的开村始祖,怎么也想不到三百年后,他创建的秦标村会一下子涌现出十多名作家!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中涌现的作家,必然是这方人的精神旗帜。 当年十八九岁的秦标,带领三十多名兄弟,在荒蛮偏远的这块地方,烧砖盖屋,安家置业,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我们可以想象,酷日下的秦标人和泥脱坯,夏日的烈焰暴晒着赤裸的脊梁,褪下一层层乌黑的焦皮;繁重的劳作挤迫出皮肉里的汗水油脂,在满是焦土灰尘的肤肌上冲刷出蜿蜒的痕迹;砖窑里喷出的火舌,钢刀样在身上舔剐,烧硬的土坯变成了砖瓦,舔剐过的皮肉上布满火泡;寂寞入骨的深夜,喧着妇人织布的机抒声。一代代的秦标人,经历了多少坎坷苦难,抛洒了多少辛劳汗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挣扎在苦煎难熬的日子里。我给《南海潮》的创刊辞写过这样的文字:“他们在中国最靠近赤道的地方,种植着一年三熟的庄稼,每一熟庄稼都要经历耕、播、灌、收、藏的过程。这在中国北方,简直是方天夜谭的神话。于是,我们每天都可以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乡间图画:酷阳当空,田野里挣扎着老牛,背负苍天,鼻喘粗气,吃力地拉着铁犁。铁犁枯瘦,像躬背爬行的人。农人头戴竹笠,一手扶犁把,一手扬竹枝,督促老牛不得偷懒,耕出的土地连成片。时而,老牛停下脚步,仰起硕大的脑袋,发出长嗥,声断续,又挣扎起沉重的脚步;时而,老人也停下脚步,仰起干瘦的脑袋,发出长叹,充满无奈,又继续挣扎起沉重的脚步。《在希望的田野上》永远是舞台美学,农人在田野里只有苦劳。也有希望,用苦劳支撑的希望。”这难道不是秦标人几百年的辛劳写照? 从秦标走来的作家,身上从来不缺吃苦辛劳的基因,骨子里蕴含着先人遗传的勤奋。我们可以想象,更深夜静之时,劳作了一天的牛,卧地,反刍,歇息。劳作了一天的人,进入了睡眠。唯有作家,台灯的光映照着他们的心灯,读书,写作。 昼有日轮运转,日出,日落;夜有繁星缀密,月圆,月缺;阴霾、晴日,狂风、暴雨、霜冻、冰雪,这就是天,天似乎可以主宰整个世界? 江河至高流低,洪峰、波浪;海洋浩瀚无际,海潮、海谷;山脉连绵起伏,峰巅、谷壑,这就是地,地似乎被天覆盖和主宰? 秦标的作家们在思索,从《秦标文集》中,我们能否感悟出云是天的愁,雨是天的愁绪;阴霾是天的积怨;雷霆是天的震省;狂风是天的怒吼;光是天的欢愉;月光是天的柔情;霜冻是天的幽怨;冰冻是天的仇恨;雪花是冷漠的淡释;晨曦是天的希冀;黄昏是天的失意;夜是天的沉睡。我们还能否感悟出:山脉是大地的脊梁;湖泊是大地的眼睛;森林是大地的毛发;平原是大地的腹肌;丘陵是大地的乳房;江河是大地的血液...... 我们从《秦标文集》中看到了大山、天空、浮云、江河、湖泊、雷雨、电闪、官家、百姓、亲人、朋友。感悟到老祖宗几千年前就创造的阴阳学说: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官为阳,民为阴;夫为阳,妻为阴,阴阳对立统一相依相克的辩证学说。 作家也是人,他们或上班,或做工,或务农,或经商。承受着生活的苦煎、挣扎的劳累、贫穷的折磨、友人的背叛、情感的失意,事业的失败。也经受着辛劳后的成功,生活向富足的转变,真挚的爱情亲情,友人救助的双手。这些,使得他们精神和心灵时而空虚惆怅,时而充实奋发;时而痛苦怨恨,时而欢愉恬淡。 作家都是思想者,他们在万变的生活中,思天,思地、思人,就有了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的感受,认为这些感受就是人生真谛。于是,就有了向人们诉说感受的欲望,孤灯伴着秃笔,抠字索句耗尽心血地作文,换不来一点物质享受,却向人们发出思考的声音。 我们在《秦标文集》中,读到了邢贞乐敬爱母亲的散文《没有言传的母亲》:“母亲在田里种地瓜的时候,总是把我放在她的脊背上,为了哄我还折来一条小树枝,叫我把她当小牛使唤,尽管往她身上打,一直到她把农活干完。” 读到了关义为的小说《老鸽》,一个善良、仗义、秉直、为百姓办事不顾个人得失的基层干部的人生经历,引发我们的多重思考。这部小说就是放在全省文学的格局中,都不能不引起读者的赞评和关注。 关义尧的《头枕望楼河读“望楼河》里,用精美的文字给我们描绘出他深夜阅读《望楼河》的诗情画意:“此时夜更深了,我打开窗户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一阵阵冷风临窗而入,还有一丝丝的雨滴。放眼远眺,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但是还有一些灯光,顽强地亮着,无论狂风暴雨,都散发出迷人的光亮,像极了法戈前辈、《望楼河》的编辑们、乐东的作家们及许许多多的乐东文学爱好者。他们在当今浮躁的社会里,还在坚守着文学。” 关维相的小说《司马主人》,描写了一个靠贿赂上位的基层干部,其怪异的人生、怪异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以及最后的必然结局。读后令人拍案叫绝,苦笑不得,又禁抑不住地对当今社会进行深刻思考。 邢贞乐的的小说《缘分》,通过一个捐精受孕的孩子身上发生的故事,描述了善良的小伙任志新、姑娘李燕依,负责任的仁心护士。张扬了人类的普世价值——善良、友爱、互助。 关键的诗歌《故乡的小河》:“童年的欢声落入土壤,在河岸长满芦苇花。茫茫青草恣意收长,爱听春夏秋冬的故事。 青春的潮水,曾溢满彼岸诗林,冲塌河床。河边一株小树苗,现已成撑荫的参天大树。”阅读这样的诗句,使我们的思维进入一个老人对童年生活的怀念,是否产生回旧的感慨? 读到关义征的散文《李孝》:“李孝是喜欢看书的,但并不是看《科学种田》《农村百事通》诸如此类书籍。夜里,邻居的灯火都熄了,就独李孝家的灯亮着,人们通过两扇木板门之间的罅隙,可以看到李孝看书的轮廓,很是专注。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读什么书。”作者没有告诉我们李孝在读什么书,但我们可以推测,李孝读的不是功利性的实用书,就是开启人心智的文学或哲学书? 罗松是位从教一生的教师,他的古体诗《从教感言》:“黑板情缘数十年,清风两袖亘怡然。挑灯备课三时起,伏案寻章午夜眠。振铎一生情更迫,为师卅载志弥坚。飘香桃李沁心肺,沥血呕心梦亦甜。”写出了老教师对从教一生的骄傲、不悔。 这部文集,除了以上六位作家的作品,还收入了关石平、陈庆安、陈占军、陈占孝、陈应向、关华冠等人的文字。 一个200户的村落,竟然出版一套文集,展示出十多位作家的作品。这种现象不但在海南绝无仅有,就是在全国也无先例。我们不能不这么认为:秦标村蕴含的厚重文化,被这里生长的作家张扬出来了! 尽管作品还粗粝,但我们绝对不能用专业作家的艺术标高要求他们。他们对文学的虔诚,写作的真情,难道我们不应该持立正姿式,向他们郑重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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